門鈴聲響起,在家裡三雙眼睛的注視下,快遞員送來了中國農業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中國農業大學是許多莘莘學子夢寐以求的985院校,而這張錄取通知書的主人廖葳,只有13歲,還是個孩子。
他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卻想裝作大人,佯裝鎮定,接過屬於他的錄取通知書。
13歲已經考上了中國農業大學,註定廖葳不是一個平凡的孩子。他的不平凡,從出生就開始顯現出來。
01 不同尋常的童年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這個孩子在鄰居們的嘖嘖稱歎中,挺胸昂首,更加自信地開始背誦。
普通的3歲孩子,此時正在牙牙學語,盯著一張紙卡片艱難地認字,3歲的廖葳卻已經能把300多首古詩倒背如流。
進入小學以後,廖葳的聰明才智更加顯現出來。
他念的是村辦小學,據老師回憶:“我問的所有問題,他基本都能回答。其他孩子答不上來,所以很多時候課堂都被他‘包場’了。”
最初,老師因為自身認知的侷限,並沒有意識到廖葳的天賦。
老師說:“他特別喜歡在課上提一些,超出我們教學內容的問題。比如說我們在學應用題,當時還沒有學到解方程,但他會問方程相關的問題。最開始的時候,以為他在故意搗亂。”
直到智力測試證明,廖葳的確有更強的學習能力和理解能力。他能比別人更快地背誦古文,也能更好地理解文意。
老師說:“發現他真的智力異於常人以後,我們都很支援他跳級。”
小學的知識點對廖葳來說十分簡單,其他小朋友要讀六年的內容,廖葳兩年就學完了。
七歲的廖葳已經進入重點初中,他坐在一群十一二歲的孩子中,顯得格外瘦小。
老師對這個孩子格外關懷:“因為很小嘛,周圍都是十一二歲的孩子,他一個人坐在第一排。擔心他交不到朋友,擔心他學習會不會吃力。”
事實證明,廖葳的天賦沒有止步。對別人來說很難的知識點,他很輕易地就能掌握,並且能熟練運用。
老師請他上講臺講題目,他不會怯場,拿起粉筆開始解析知識點。同學們眼裡,這個比他們小四歲的男孩簡直在講臺上閃閃發光。
“大家不會做的題,他都會,特別厲害。”
“我有題不會做,他可以教我,講得跟老師一樣清楚。”
家長會時,其他家長看到了廖葳名列前茅的排名,忍不住感嘆:“這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啊。”
十歲時,廖葳順利考入了重點高中。
重點高中都是聰明的孩子,可廖葳的天賦在他們之中,依然那麼顯眼,那麼異於常人。
高中的內容比初中更深,更難,老師稱:“上課有一部分內容聽不懂是正常的,但廖葳基本上能全部理解,而且運用自如。”
高中的學生都面對巨大的升學壓力,高三的時候,大部分學生心情焦慮,有的學生房間半夜點著燈,無法入眠,連吃飯的時候都皺著眉頭,在思考沒有解出來的數學大題。
飯桌上,神情淡然的廖葳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母親關切地問:“要考試了,緊張嗎?”
他說:“沒什麼可緊張的,題目我都會做。”
事實證明,他說得沒錯,2009年,年僅13歲的廖葳參加高考,取得563分的優異成績。
這個成績高出了貴州一本線一百多分,引來周圍人的一片羨歎。
同齡人還在初中苦讀,準備中考,廖葳已經步入了大學的殿堂,看似拿到了通往未來的鑰匙。
2009年9月2日,這個穿著墨綠短褲,迷彩涼鞋,身高只有1.41米的大學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在農大主樓,廖葳碰巧遇到了農大的校長柯炳生,柯炳生也注意到這個“年輕”的學生。
他伸手,還沒來得及說話,廖葳已經和他握手,並故作沉著地說:“幸會幸會!”
柯炳生樂不可支,問:“你為什麼報考農大?”
廖葳脫口而出:“因為農大好唄!”
報道當天,他把他的計劃告訴了北京的媒體:“我計劃兩年唸完本科,然後考研究生,再用兩年讀博士。”
但事情遠沒有這麼順利,他計劃的六年,和現實的六年並不相同。
02 讀大學的“中學生”
首先是經濟上的困難。
廖葳的家庭並沒有那麼富裕,父親和母親都是農民,大學的學費加上住宿費和生活費對兩人來說十分困難。
破舊的屋子裡,母親比劃著桌椅的尺寸,父親看向窗外,又看向屋內寥寥無幾老舊的傢俱,重重地嘆了口氣。
等到吃飯的時候,父母都變得很堅定:“咱家就你一個大學生,你放心,就算砸鍋賣鐵我們也會供你上大學,你一定要出人頭地!”
天無絕人之路,廖葳的情況引起了茅臺集團的注意。
茅臺集團瞭解廖葳的情況以後,對其表示深切的同情,願意資助廖葳,贊助他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供他上完大學。
不僅如此,學校免去了他第一年所有的學雜費,並給他的父親廖清義提供了工作。
廖清義說:“工作並不是很累,學校每個月會給我900左右的薪水,還給我提供食宿。住的地方離我兒子特別近,只隔一個足球場。”
其次是心理年齡只有“初中”的廖葳,與“大學生”這個身份顯得格格不入。在班主任杜鳳沛眼裡,他的情商還是一個小學生的水平。
課堂上,老師一下子點中正在嬉笑的廖葳。其他同學都在認真聽課,他卻仍然像一箇中學生,還會和老師頂嘴。
“廖葳,我剛才講的知識,你聽懂了嗎?”
“懂了!”
沒多久,廖葳就跑出教室去了,課才上到一半,他就已經跑出去了,而且不會再回到課堂。
“這樣的情況很多,有時候你覺得他上課聽懂了吧,其實也是似懂非懂。課堂上,其他人都在很認真地聽,但他會插科打諢,像個小學生一樣。”
老師說到這裡,無奈地笑了笑:“其實廖葳心理年齡上本來就是個小孩子嘛。”
不止如此,以前廖葳的娛樂十分貧瘠,等到大學接觸到電腦遊戲,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室友說:“他特別喜歡拿電腦看那個《火影忍者》,我們在下面學習,或者吃飯回來,很多時候都能看到他看這個。”
另一個補充:“而且他喜歡這個,他會特別興奮向我們推薦,就和小孩子一樣。”
是啊,廖葳的心理年齡就是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天真,也有小孩子的弊端。
他喜歡拿電腦看影片打遊戲,卻缺乏自制能力。
“晚上關燈大家都睡覺了,他的床位還有光,打遊戲那個電腦螢幕的光。”
“有時候大家同一節課,但我們都走了,他不去。我們走的時候,看到他在打遊戲,勸不動的那種。”
03 多方“營救”
後來記者提起他那時候的狀態,“那時候你的成績…”
廖葳直接打斷他:“很差!”
“差到什麼程度?”
“反正倒數!”
廖葳這樣表述他之前的大學生活,“就玩唄!”
美國心理學家桑代克把人的智力分為三種類型,認為人除了學習的抽象智慧以外,還有機械智慧和社會智慧。
他認為智力是多種能力的綜合表現,而絕不能只用學習能力去衡量。
廖葳考上大學以後,其學習能力雖然達到大學的要求,但其他智力卻沒有成長,仍然是個孩子。
起初,廖清義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說:“我像我兒子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唸初中,啥也不懂。和我比起來,我兒子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接受採訪時,廖清義向記者強調:“柯校長跟我們說了,關於教育孩子的事情。我覺得他說得對,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用暴力來解決問題,要對他採取引導的方式。”
情況很糟糕,廖葳的成績在120名學生中,處於倒數前20的群體裡。茅臺集團停止了對廖葳的資助,他們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前途。
得知成績的廖葳在操場上坐了整整一夜。不僅是廖葳自己的焦慮,他的“墮落”,也引來了多方的擔憂。
首當其衝的是他的母親郝家瓊。
郝家瓊在南京重組了家庭,家人對她要去陪讀的事情非常不支援。
“你前段時間剛生了病,孩子不爭氣,你沒必要折騰你自己。”
郝家瓊看著丈夫,猶豫了:“可我聽說他會被退學的,我自己的孩子,我得負責。”
丈夫急了:“你過去,誰能照顧你的身體?你再想著去,我可跟你離婚了!”
丈夫以離婚要挾,還是沒有攔住郝家瓊。
她義無反顧地來到農大,找了個10多平方米的地下室,將廖葳接來同住。
白天的時候,學習為她在食堂提供了洗碗工的工作,每天有8塊錢報酬。為了孩子,郝家瓊決定將陪讀進行到底。
班主任杜鳳沛也對他的情況十分擔憂,找到他談話。
“你現在的情況,很快就要面臨退學。”
廖葳猛地抬頭:“老師,我不想退學!”
杜鳳沛意外地發現,他攥緊手,神情有些緊張,眼眶竟然泛紅:“老師,我捨不得寢室的兄弟,也不能對不起我媽。第一年我懈怠了,明年一定好好學!”
不久,廖清義發現兒子主動把電腦交給了他。
“他跑過來,喊我幫他把電腦鎖起來。他自己遇到挫折以後,知道是電腦害人了,也發現自制力不太行了。”
發現廖葳開始努力學習,杜鳳沛十分欣慰,他說:“我們一切還是要看他未來三年的努力。也不能給他施加太大的壓力,壓力過大對他也是一種傷害,要循序漸進地引導。”
大家都十分關心,廖清義和杜鳳沛的引導,郝家瓊的陪伴,都讓廖葳幡然醒悟,開始漸漸走上“正途”。
可亡羊補牢,為時晚矣。
大二那年,儘管非常努力,他的成績仍然沒有半點起色。大二結束時,除了英語以外的14個科目,他都沒有透過。
學校再次找到他談話:“要麼退學,要麼轉專業。”
學校老師好心建議:“退學可惜了,轉個專業吧,重新從大一讀起。”
04 迴歸
廖葳和家人都接受了這個建議。
大學的第三年,廖葳開始重新就讀信電學院的大一。
記者見到他的時候,他長高了些,還是很瘦,稚氣未脫的臉上,露出比兩年前成熟一些的神情。
見記者給他拍照,他仰起頭表示抗議:“有什麼好拍的,我現在就一普通人,一個窮人,早不是什麼大人物了。”
頓了頓,他又孩子氣的補充:“我不樂意當大人物了,多累!”
課堂上,那個調皮的“初中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經歷挫折以後,終於變成大學生的廖葳。
夜晚,在狹小的地下室,聽到母親的咳嗽聲,他的眼眶紅了,“媽,這次我肯定好好學,一定能畢業!”
郝家瓊的手緩慢地按住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好,好……”
他沒有食言。
廖葳順利地通過了大一的所有考試,大二,大三,和所有大學生一樣,他終於順利地畢業了。
從小開始,他好像就一直被迫成為普通人的另一面。他始終是不同的,在可以無憂無慮做孩子的時候,他已經走進了高考的考場;
在大學裡卻是一個“大學生”中的“中學生”,他的社會智力與社會經驗和其他成年大學生並不平等。
他是“天才”的時候,人人羨慕,卻沒人想過天才有時也意味著異類。
一個七歲的孩子出現在初中,一個十歲的孩子出現在高中,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出現在大學,他的周圍從來不是同齡人。
他一直是不同的,是格格不入的,是迷茫的,是孤獨的。
但幸運的是一路上有人扶持,有人幫助,不論是校方還是父母,誰也不曾放棄這個特殊的孩子。
當他2015年從大學順利畢業以後,他又考上了中國農業大學的研究生。
如今已是2022年,廖葳早已順利從學校畢業,並已經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面對外界的聲音,他再也沒有出來回應過。
最終,他也迴歸了平凡的生活。
文獻資料:
新京報《農大錄取13歲困難男孩,校方為其母提供工作住宿》
揚子晚報《少年神童進大學後“褪色” 成績排名年級倒數》
貴州都市報《神童廖葳:我現在就是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