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建明
為人父母，受苦受累，苦心孤詣，希望兒女有個好的歸宿。兒女們都是在一個催字中“茁壯成長”。女兒學業一完成，在我們當大人的催促下，終有同事韓鵬願為上門女婿，共盟鴛鴦之誓，嘉禮初成，良緣遂締。
小兩口工作在省城，小日子過得不慌不忙，波瀾不驚。我與妻子少不了在影片中敲敲打打：趁著年青，趕快生孩，我倆腿腳還利索，現在帶孩子還不會太吃力。閨女感嘆：縱然備孕，也要有緣份啊！
閨女的反應特別強烈，吃多少吐多少，就差沒把心臟吐出來。那份驚喜之餘伴著深深地擔憂。閨女身材嬌小，平日裡飯菜也挑剔，妻子只能時不時隔空指導。想去省城的念頭愈發強烈，送妻去了省城，照顧此時閨女的起居。閨女還算堅強，堅持工作。這段日子也還過得小心冀翼。
產檢，雙胞胎，中了彩的感覺！
常言道：消停的買賣，趕著的莊稼。夏季是我們這塊種棚人最忙碌的時節，追星星趕月亮，有點風風火火。心事就是在扳著指頭數日子的節奏裡度過，我們的心夏季一樣火熱著。那份渴望就像蔬菜大棚裡的黃瓜一天天生長著，一條條翠綠欲滴，一排排琳琅滿目，美好著我們的生活。
晝長夜短，陽光充足而又熾熱。一次次視訊通話，閨女傳遞著平時的健康狀況，空調徐徐吹拂微涼微涼的風，妻女倆交談著......
九月份某天的中午起，我們的日子開始變得慌張。閨女一聲有氣無力的叫唉：媽，我在醫院裡。幸好是做常規檢查，若不然後果不堪舍想。住院觀察，臥床休息，打點滴。
難捱的臥床休息一週，醫生說的絕非危言聳聽：鑑於你的體格原因，而且是雙胞胎，26周加，要有各種心理準備。
“我們什麼時間過去？”
“我實在堅持不下去再通知你們。”
閨女堅持著。而我們的靈魂無處安放。
“我快堅持不住了，你們做核酸吧。”女兒一鬆口，我們來不及吃午飯就趕往縣中醫院做核酸。
那一夜，我與妻輾轉難眠。昏昏沉沉我又躺在沙發上，朦朧中眼前走過兩個人影，看不清是誰，再後來一位頭髮有些發白的中年婦女衝著我笑，很溫善，很溫善的那種。我一下子被驚醒。這是什麼夢？禍兮？福兮？睡意全無，熬到了天亮。
二閨女已在微信裡告訴她媽了：已生了，兩個男孩。趁洗漱的工夫，醫生就把我驅趕了出來，再不讓進產房照顧姐，哥還留在醫院。
兩大包小孩的包裹已備好許多天了。不知道該拿還是不該拿。心情和腳步一樣沉重：不知道女兒是啥情況，不知道小孩兒是啥情況。托熟人提早拿出核酸，奔向高鐵站。人來攘攘，人往熙熙，誰知我心？我和妻子一言不發，手提包裹，愁眉不展。雖然不是旺季，人不多，車廂裡卻人窒息。不到兩小時的行程，如此漫長。
疫情期間的省婦幼院嚴格把控，我們進不去。妻留下等待閨女出院。兩三天後女兒出院。孩子一出生就被送進新生兒重症監護科。
對我們這個家庭而言，這是至暗的時刻。小孩在病房裡的情況一概不知。沒有醫生的通知，就是孩子還好，就是最好的祈願。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十點左右，醫生會在手機裡告知孩子的近況。
親戚朋友的電話一律不回，真不知如何開口提及此事。
最初的半個月，是提心吊膽的半個月。不是血小板低就是蛋白含量低，各種症狀層出不窮。熬過星期一，心就像隨著一隻莫名的鳥急匆匆地撲楞向星期五，想把星期五這個“窩”佔住，期待下一個結果。
時值中秋，鄰里過喜事，滿堂喜慶，總得去幫忙。在賬房裡記賬，時不時有人問及孩子的訊息，想淚奔，想哭泣，最終強忍那份柔弱，淡淡地說聲：好著哩。
秋雨綿綿，秋雨滂沱，秋雨瀟瀟，我五十年的人生從未經過的一場秋雨，幾十天一直下個沒完沒了，最終氾濫成一場災難。那是一個下雨天，在我家封閉的院子裡替鄰家寫滿月的對子。一口氣寫完了五幅，紅彤彤一片鋪在院子裡。為人做著“嫁衣裳”，沒有一幅是給自家的。自家的孩子還在醫院裡沒有親人的陪體，是否在苦苦拼博？孩子的對子不知貼在哪一天？心也沉沉，淚也滂沱。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這此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又是一個雨天的下午，老丈人打電話說你過來一下。當時心裡咯登了一下。三步並兩步來到他家。老丈人如此說：你大姑把娃這情況給中醫院的一個親戚說了下，那親戚說月份太小，風險太大，沒準會有各種發育不全導致的智障，腦癱，還有其它不可預測的狀況隨時可能發生。
“這件事情你們一家慎重考慮考慮。”
“你也是醫生呀，你給我下個明確的了斷。”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在他面前沒了一點掩飾，撲在他肩上淚水往下掉。“有一線希望我都不願放棄！”
老丈人立馬拔了妻弟和妻妹的電話：“你姐這次事情大，得花好幾十萬，你倆必須全力以赴幫你姐度過這一關！”
在我的父母，岳父面前我還願弱小，在我的兒女面前我又成的他們的靠山：別心慌，別害怕，別心痛花錢，天塌下來有爹媽哩，錢不夠，再打給你們，實在不夠把鳳凰苑裡的房子賣了！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不要有顧慮，孩子平安健康就好。
滿月那天，難得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老母親起了個大早，在院子裡支了張桌子，擺了上好的貢品，點了香，雙手合十，虔誠地跪拜上蒼，為她的重孫祈福。那一刻我淚眼婆娑，寧願世上有神，為我的小孫孫撒一片愛的祥光。
等待著週一，又迎接著週五。時有醫生髮過來的照片。保溫箱裡孩子身上插著各種管子。這麼丁點的小人兒在與命運拼博，心痛之餘也在為倆小兄弟暗暗加油。
一轉眼盛夏過去了。一回眸，秋雨成了過往。小兄弟倆從重症室轉到十五樓，又轉到十六樓。七十天左右，依次轉到了二十二樓，身體狀況一路向好。
從一斤多的小不點成長到六斤多的小萌寵，不得不歎服現代醫學的發達。這期間我們就像坐過山車一樣，一會兒到了山頂，一會兒滑到了谷低，最終走向了平坦開闊。
這個冬天的陽光很燦爛，可親可愛的小米果和小米樂終於可以健康出院了。感謝省婦幼院，省兒童醫院新生兒科；感謝幫助過我們的親戚朋友，那怕是一聲簡短的問侯！
府上添了雙麟子，甚幸。只因這對吞金獸，以往的日子平添了蹉跎。過往已是風景，唯願歲月靜好。唉，這爺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