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劇能找來這樣的陣容：
許光漢客串同學甲。
霍建華飾演獄友乙。
吳慷仁女裝反串公關丙。
不賣關子。
是它：
《華燈初上》
林心如組的局。
上面三位只是客串。
主演陣容：林心如、楊瑾華、楊祐寧、鳳小嶽、劉品言、郭雪芙、謝欣穎、謝瓊煖。
友情出演的還有鄭元暢、王柏傑、溫升豪、修杰楷、李李仁、任容萱、六月蔡君茹、林哲熹......
網飛買斷三季。
就差額頭上寫上大字——有錢。
投資2.5億新臺幣，摺合人民幣約5000多萬元。（對臺劇來說已經很多了）
好看嗎？
Sir一口氣刷完8集，滿眼都是好看，可滿心都是問號——一定要這樣嗎……
豆瓣8.1，放在華語劇裡當然已經算是個好看的分數。
但如果你抱著《我們與惡的距離》《想見你》《俗女養成記》等現象級臺劇的期待，就會感到不知所措。
《華燈初上》用了很多賞心悅目的形式，講著一個大可不必的故事。
（全文僅針對第一季劇情，期待第二、三季正片反轉打臉。）
01
80年代的臺北，林森北路。
有著當時最出名的風月一條街。
當時日本經濟騰飛，不少日商赴臺投資發展，不少大公司的職員也外駐在臺北辦公。
身處異鄉，寂寞疲憊，夜晚下班後的他們會到林森北路的日式酒店鄉買醉。
“光”，就是其中的一家。
不同於很多人想象中的色情場所。
“光”這類的日式酒店，不做肉體交易，而是主打精神的服務。
簡單來說：
聊聊天，喝喝酒，不出臺。
用她們的熱情溫柔和善解人意，博爺一笑。
這個行業本身並不違法，可《華燈初上》卻用了偵查的視角探入其中——因為一起命案。
故事一開頭，就是遊客發現了山區一具女屍。
她身上的遺物指向了——“光”。
是誰？
《華燈初上》不僅兇手成疑，就連被害者的身份也三緘其口，直到最後一集才正式揭曉。
有意思的是。
在酒店裡，小姐和客人也玩過一個看腳猜人的遊戲。
還是同樣的鞋，卻要在酒店群像中，猜測被害的是誰，又是因為什麼原因。
這個呼應的細節好像在說——她們的香豔與殞滅，就是一體兩面。
帶著懸疑的視角，觀眾開始一一審視每個小姐的背景。
比如媽媽桑羅雨儂（林心如 飾）開“光”之前坐過牢；
蘇慶儀除了酒量好之外，書法、古箏、插花、高爾夫球樣樣精通；
王愛蓮平時是大學生，酒店小姐是兼職；
百合也不止酒店這一份工作，白天的她在奢侈品專櫃上班......
千人千面，卻殊途同歸，皆被迫搖曳。
華燈初上。
入座的男人倚靠酒精催眠，以及小姐的溫情蜜語作伴，換取職場被剝奪的尊嚴。
小姐們呢？
以嬌媚風情為技能，用盡所有諂媚逢迎解數，哄來客人點頭開店裡最貴的酒拿業績。
題材有野心。
遺憾也就在於：
《華燈初上》的野心打開了題材，卻還沒有真正地開啟格局。
02
必須要承認，《華燈初上》是“好看”的。
錢是用在了刀刃上，質感是電影級的。
表演精彩。
就連到處都有他，哪哪都尷尬的楊祐寧，到了這部劇裡竟然也恢復了久違的演技。
但《花燈初上》的劇情，就像一個顯得有點掉檔和過時的款式。
配不上那麼高階豪華的面料。
以為導演要拍出點什麼大陣仗來。
結果故事來來去去，還是清一色的渣男配怨女。
羅雨儂，坐牢時被前夫坑。
捲走了所有的錢後消失不見，羅雨儂因此成了他坐牢的替罪羊，家人也因此與她斷絕關係。
經歷過如此悲慘的過去，羅雨儂的感情觀不說心灰意冷，多少都應有所戒備成熟。
至少不會像小姑娘一般沉迷。
可實際上呢？
羅雨儂不僅在金錢上繼續倒貼男友江瀚，就連江瀚失聯一個禮拜，不聯絡。
她也總能自我安慰：
等他今天交稿，就會找我了
交往多年，不知男友住哪。
還要靠跟蹤他與劇組女演員曖昧不清後的行跡，才能知曉其住址。
誰人不道一聲“渣男港灣”。
另一位媽媽桑，蘇慶儀。
絕對的狠角色，流氓來討錢鬧場，蘇慶儀輕言細語，不見喜怒，卻字句暗中要害。
三言兩語就把矛盾轉移，勸退流氓。
結果狠了沒多久，你發現這又是個戀愛腦。
江瀚不過說了幾句調情的話，就讓蘇慶儀瞬間淚崩，乖乖服軟。
自此，與羅雨儂正式開啟出軌三角戀、閨蜜撕逼的狗血劇情。
且，一撕就是一整季。
“誰是兇手”這個懸念，《華燈初上》幾乎每集結尾都會點題。
讓每個人多多少少帶點嫌疑。
比如蘇慶儀和江翰在房裡偷親，鏡頭一轉，門外何允恩在偷看。
一聲驚悚的音效掠過。
深更半夜，百合和男友亨利潛入蘇慶儀化妝間，卻找不到被她藏起來的毒品。
在酒店做小姐的秘密被捅給家人後，王愛蓮提刀上門找告密者算賬，所以人會是她殺的嗎？
《華燈初上》不缺懸疑，缺的是讓懸疑彈無虛發的核心。
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秘密是什麼？
一組回憶的鏡頭，拍得如同千禧年代的音樂MV。
校園愛情常用的圖書館場景，偶像劇的打光，小女生般的含羞青澀，四年前的偶遇相識。
真相只有一個。
那就是：
你以為是我搶了你男人。
其實是我先認識他的，我在乎你才把他讓給了你……
打住打住。
有國產狗血疼痛青春片內味了。
我們揭曉一層層懸念，不是為了看這個啊喂！
忽而友誼，忽而撕逼，忽而原諒。
媽媽桑們，拿出點媽媽桑該有的樣子吧。
劇中Sir覺得有個角色倒是值得咂摸
年紀最大的小姐，季滿如。
因為濫賭成性，負債累累，家人和同事都嫌她。
色衰愛弛，頻頻被搶單，她已經來到下崗邊緣。
這次，愛賭的她要放手一搏
即將被調離臺灣，回到日本總部的中村先生。
她百般討好，又是按摩、又是做飯熬湯。
最後一集，甚至不惜下藥迷惑，生米煮成熟飯。
就是踏定中村先生這條船，跟他去日本做中村太太，從此“上岸”。
可當你以為，這個風年殘燭的女人滿腦子只有錢財和上位時。
她的梳妝鏡前，擺放的又是中村初到臺灣時，他們兩人的合影。
“光”，就如同一座深宮，命運的方向掌控在男人手中，女人靠絕對的單純無法生存。
季滿茹的複雜，正是羅雨儂和蘇慶儀，乃至“光”的大部分女人所欠缺的。
臉上是虛與委蛇的笑容，無力的卻是不受控制的命運。
真或假，到最後自己都分不清楚。
03
Sir想起另一部早期的日本電影，《女人步上樓梯時》。
同樣是講述日式酒店媽媽桑的故事。
女人優雅媚嫵背後的生活憂愁，《女人步上樓梯時》僅用一幕就表達清楚。
一次生病回老家。
惠子媽媽責怪惠子不住家裡，出去住公寓，過著自己支付不起的奢侈生活。
惠子卻滿腹委屈地訴說無奈：
顧客到銀座去是追求那裡的奢華品味
住公寓，坐計程車，用名貴香水
如果男人知道我住在這種地方
根本不會對我有興趣
熟客關根到家看望生病的惠子。
惠子的第一反應是慌張，請母親務必謝絕。
一旦被看到這副披頭散髮的窘迫模樣，傳到銀座去，必定影響酒店的生意。
這種微妙而又透徹的內心描寫。
在《華燈初上》裡多被粗線條、強衝突的情節代替了。
動不動就是反目、出賣、疼痛。
但你要細究原因，這部劇卻始終給出的是單薄如紙的說辭。
比如江瀚的“渣男語錄”可以出一本書了。
羅雨儂問他為什麼分手，他直接了當，毫不留情：
不愛了
這三個字不難懂吧
輪到蘇慶儀。
繼續耿直髮言：
你和其他女人一樣
愛忌妒
爭風吃醋
他到底為什麼渣？
看了一整季，也沒搞明白。
只有一句泛泛的“不要對我有所期望，因為我給不了你”，然後是羅雨儂扭頭就跑。
最後再來一點QQ空間摘錄的疼痛文學：
我們會不會這輩子就這樣啦？
愛你的你不愛
愛上的
永遠不會是你該愛的人
Sir當然不是說《華燈初上》是一部掛羊頭賣狗肉的爛劇。
製作的用心無可置疑。
可惜的是——它朝自己的野心邁出了一隻腳，另一隻腳卻又止住了。
比如第一季最鋒利的一個鏡頭。
就是花子多年前在娼寮當妓女時的畫面。
花子身上壓著客人，眼睛裡卻沒有半點神采，像被抽乾了魂，動物一般毫無尊嚴地任人凌辱。
不管客人怎麼咒罵，她都毫無反應。
但眼角的淚，卻不自覺從臉頰落下，背景音樂是喻示女人命運的《雨夜花》。
與此形成反差的是，花子回了老家，羅雨儂去找她。
走進她的家，看見滿牆的獎狀，才第一次走進她的另一面。
這個殺夫未遂坐牢，一度淪落至娼妓的女人，秘密是怎樣在她的心裡長出千溝萬壑的？
當我們正要好奇的時候。
《華燈初上》卻只留給我們一片空白。
花子又變回那個純純的，傻傻的，臉上寫著“少不經事”的女人。
被喜歡的感覺好好哦
在《華燈初上》的無聲處，聽不見驚雷。
這些女性角色本該有的複雜和深度，遺憾地被摺疊了。
類似背景的角色，《軍中樂園》的妮妮，萬茜憑藉她拿下過金馬最佳女配。
看上去她最灑脫不羈。
但眼角不經意流出的傷感，還是讓人讀出這個人物悲哀到讓人心悸的前史
她本是富家小姐，因為不堪家暴而殺夫。
而她每一次上“上工”，都是為了爭取早日出去，和女兒重聚。
苦，她不說。
《一把青》的朱青。
因為未婚夫在空戰中犧牲，沒有依靠的她淪落風塵。
原著中，從前的她，靦腆得接不上師孃的話：
她的眉眼間卻蘊著一脈令人見之忘俗的水秀，見了我一徑半低著頭，靦靦腆腆，很有一股教人疼憐的怯態。一頓飯下來，我怎麼逗她，她都不大答得上腔來，一味含糊的應著。
後來的她，外向到師孃插不上話：
我站在朱青身後，瞅著她，沒有說話，朱青臉上沒有施脂粉，可是看著還是異樣的年輕朗爽，全不像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大概她的雙頰豐腴了，肌膚也緊滑了，歲月在她的臉上好像刻不下痕跡來了似的。我覺得雖然我比朱青還大了一大把年紀，可是我已經找不出什麼話來可以開導她的了。
這中間，她經歷了什麼？
眼淚，她藏在笑談中。
風塵女子的故事，本來是最好戳破殘酷現實，渲染悲劇的。
華燈初上第一季。
真就只拍了“初上”，而未曾深入挖掘“華燈”前漫長的灰暗時光。
只可惜，痴男怨女的世界，觀眾早已膩味。
礙於二三季，恐有人物的故事補充。
Sir先不下定論。
但願接下來，這瓶酒新的不只是包裝。
還有好故事一般回味無窮的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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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罐頭蓋的日與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