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潤安
青海都蘭縣吐蕃墓群分佈於青藏高原柴達木盆地東南隅，墓葬總數已達2000座以上。其中位於都蘭縣熱水鄉境內的熱水墓群是青藏高原北部吐蕃墓葬最為集中的地區。該墓群分佈於察汗烏蘇河兩岸，北岸有160餘座，以熱水一號大墓為中心沿山麓向兩翼呈長條狀伸展；南岸墓地與熱水一號大墓隔河相對，發現墓葬130餘座。
1982年至1985年，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首次在都蘭熱水墓群進行考古工作，主要對“熱水一號大墓”展開了連續四年的發掘。該墓坐北朝南，有梯形雙覆鬥形封土，北部與自然山岩相連，南部凸出山外，南寬北窄，依山面水。封土頂部距南面地平面高30-35米。下層封土底部的南邊寬160米，北邊最窄處寬60米。上層封土疊壓在下層封土之上，平面呈等腰梯形，南北寬58、南邊長65、北邊長55 米，高12米。經發掘，上層封土由黃土、灰沙石、礫石、巨石等堆積而成，揭露出來的遺蹟有穿木、混凝夯築圍牆、石砌圍牆、圍牆外房基、動物陪葬墓、十字形陪葬墓等。大墓南側的平地上有殉馬坑、殉牛坑、殉狗坑等組合陪葬遺蹟，包括5條陪葬溝和27個圓形陪葬坑。5條陪葬溝居中，東西向橫列，南北順序排列，殉有完整的馬匹87具。陪葬坑置於陪葬溝東西兩側，各分兩排，東側14個，西側13個，內殉牛頭、牛蹄、狗、巨石等。上層封土的正中出有一座陪葬墓，由封石、照壁、蓋木、墓道、墓門、迴廊、東室、西室、中室、南室等組成，平面呈“十”字形。整個墓葬東西長21、南北寬18. 5米。墓室上方全部覆蓋巨大的柏木，共有61根，已被火燒為炭。中室位於正中，四壁用整齊的長方木疊砌而成。東、西、南各室均為長方形，以石塊壘砌，邊有條木，壁面有穿木，有門，各室以回廓相接通。中室出土了大量絲織品殘片，東室內建有大量牛、羊、馬骨和木製食具，西室有殘木件和大量小麥粒，南室有木殘件。發掘者認為主墓室應在尚未發掘的下層封土中，墓葬的性質屬於吐蕃統治下的吐谷渾邦國遺存。
熱水一號大墓
熱水一號大墓
2018血渭一號墓的五墓室結構
2018年至2020年，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與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組成聯合考古隊，對編號為“2018血渭一號墓（2018DRXM1）”的被盜墓葬進行發掘。該墓位於察汗烏蘇河北岸，西距“熱水一號大墓”400餘米，整體結構包括地上和地下兩部分。地上部分為墓園，由塋牆、祭祀建築、封土、迴廊組成；地下部分結構較複雜，由墓道、照牆、墓壙、殉葬遺蹟、甬道、墓門、墓室等組成。墓室為木石混合的多室結構，包括主室和北1、北1、南1、南2四個側室，平面均呈長方形。主墓室石砌四壁，原皆有斗栱類木結構，四壁均繪有壁畫，多已脫落，僅見一些黑彩和紅色線條。主墓室內設有祭臺和磚棺床，棺槨置於棺床上，已遭嚴重破壞。四個側室形制一致，均為木石結構。南1側室發現有石磨盤、漆器、陶器，陶器中盛有炭化植物顆粒，還發現有木案，其上有羊骨，推測為庖廚場所。北2側室置有一具為防潮而特製的木床，其上出有大量絲織品和皮革，推測為存放衣物服飾的場所。墓內出土各種遺物，包括金銀器、銅器、鐵器、漆木器、陶器、紡織物、玉石器、玻璃器等，共計3284件（片、組），另有大量動物骨骼。整個墓葬經過精心的規劃設計，五墓室結構是首次發現的吐蕃時期高等級墓葬形制，營建過程遵循了較為成熟的施工方法，為復原熱水墓群高等級墓葬的營建提供了重要資料。根據對出土木材的測年，以及對出土銀金合金印章刻文“外甥阿柴王之印”的成功釋讀，並結合敦煌文書，初步推定墓主人可能是吐蕃統治下的吐谷渾王莫賀吐渾可汗，其母親是吐蕃的墀邦公主。
2018血渭一號墓墓主的銀金合金印章
2018血渭一號墓出土的鏤空方形大角鹿金牌飾
在上述兩次重要發掘之間，還有一次承上啟下的重要發掘。1999年7-9月，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與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聯合組隊，在察汗烏蘇河南岸的熱水墓群發掘了4座大、中型吐蕃時期墓葬（編號為99DRNM1～M4）。這是首次在南岸進行正式發掘。北京大學參加人員有齊東方、林梅村、沈睿文三位教師，以及1名博士生、7名碩士研究生，共計11人。四座墓葬的封土和墓室形制不盡相同，各有特色。M1、M2、M4封土的近外緣處設有圍繞墓室的梯形柏木板圈，M2、M4的柏木板下還砌有石牆，M1在柏木板圈之內設有土坯牆，M2在柏木板墊石圈之外設有土坯圈。M1由墓道、甬道、前室、後室、北側室、南側室組成，平面呈“十”字形；前室以青磚砌築，後室以圓柏木搭建，甬道和兩側室均以石塊壘砌。M2由墓道、東室、西室組成，東室以墓壙填石為壁，西室在墓壙填石之內又以方木砌築。M3由墓道、東室、中室、西室組成，墓室皆圍以帶穿木的石牆。M4由墓道、單墓室組成，墓室全以柏木砌築。這四座墓的墓室頂部均以粗大的柏木覆蓋，M1覆有三層，M2、M3只有一層，M4則有兩層。四墓均被盜嚴重，但殘留遺物的種類仍較豐富，有金銀器、銅器、鐵器、漆木器、陶器、絲織品、皮革製品、骨器、樺皮器、乾果、石刻、動物骨骼等。最重要的發掘收穫之一是發現了一批藏文資料，包括木簡、石碑銘、織物三類。透過對木簡文字的釋讀，認為M1的墓主人是757年去世的尚論思結桑，名叫“甲貢”。這為四座墓葬的年代和族屬判斷提供了依據。
1999年發掘的察汗烏蘇河南岸熱水墓地
北京大學參加發掘的全體人員合影
99DRNM1封土內的插木與殉狗
99DRNM1出土藏文木簡的正面、反面
99DRNM2出土的柏木板墊石圈
99DRNM3出土的藏文刻石
99DRNM3出土的貼金彩繪木鳥
99DRNM3出土的彩繪木匣側板
99DRNM4木槨墓室
1999年熱水墓群的發掘，具有兩點重要學術價值：一是發掘資料發表較快，考古報告《都蘭吐蕃墓》在2005年出版，是熱水墓群的第一本考古報告，迄今仍是唯一的考古報告，在熱水考古與研究史上具有非凡的意義。以科學、完整的面貌及時公佈考古資料，仍是熱水考古面臨的緊迫任務。二是在考古資料發掘和整理的過程中，重視科技考古的運用，積極開展多學科研究。著名藏學研究專家、中央民族大學王堯教授對出土古藏文木簡和碑銘進行了釋讀。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王育成研究員對三號墓出土的織物墨書道符進行了解讀。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考古DNA實驗室對出土人骨的DNA進行了測試和研究。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張曉梅分析了出土彩繪木構件顏料、金屬文物，及埋藏環境對文物儲存狀況的影響。並採訪記錄了當地公安局收繳都蘭古墓被盜文物的情況。這些做法在當時的邊疆和民族考古中並不多見，具有示範意義。
經過高校、國家和地方考古科研機構的共同努力，熱水墓群對研究吐蕃-吐谷渾文明史、絲綢之路青海古道、唐蕃文化交流史的重要意義不斷得到揭示。該遺址也因此獲得諸多榮譽。1983年，“熱水一號大墓”被國家文化部評定為“全國六大考古新發現”之一。1997年，“都蘭吐蕃墓群”被國家文物局評選列入“1996年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2007年，熱水墓群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列入“絲綢之路跨國聯合申報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單”。2012年，熱水墓群被國家文物局列入“中國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單”。2021年，“2018血渭一號墓”入選“2020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責任編輯：黃曉峰
校對：丁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