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年間,汝寧府有一相士,人稱陰陽先生,占卜,堪輿,相術,命理,無一不精,號稱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尋他指點迷津之人是絡繹不絕,甚至有很多達官貴人,許以重金,希望能讓他出手,占卜前程。可這陰陽先生卻定下三條規矩:不算兇驁之人,不斷為官之人,不斷重疑之人。
陰陽先生本名叫竇驍,師從文王一脈。相士講究順勢而為,順應天道。竇驍拜入山門時,其師尊便叮囑道:“一旦踏入山門,要謹言慎行,切莫洩露天機,要知道五弊三缺不僅僅只是口頭說說,古往今來,相術有成就者能安享晚年者寥寥無幾,你要記住,莫貪莫怨莫以相術為惡。”
竇驍謹記於心,跟著師父勤學苦練,別的不表,單說竇驍的天資,確實非比尋常。拜師七年便已小有成就,尤其在占卜,相術上造詣頗深。
這日,竇驍的師父將他召到跟前道:“徒兒,相術不是照本宣科,要想有所成就,必須要看遍萬相,你也該下山歷練歷練了。下山之前,為師有幾點要叮囑你。”
“師父請講,徒兒必定牢記於心。”竇驍嘴上平靜地說道,但他心中卻激動不已,七年的勤學苦練終於要見成果了。
竇驍還在一旁激動,師父的話響了起來:“徒兒,我們相術有六不相,你要牢記,一不相戴孝之人,二不相運盡之人,三不相兇驁之人,四不相命盡之人,五不相疑重之人,六不相帝王將相之人。這些你都記住了嗎?”
“弟子記住了!”竇驍頷首回答道,他剛要抬頭跟師父告別,又聽到師父道:“你莫急,行走江湖切記心浮氣躁,除了這些還有死不準,一不準為財而相,而不準為權而相,三不準為利而相,四不準為騙而相!望你牢記,否則為師也救不了你!”
竇驍沒想到,自己行走江湖竟有這麼多約束,不過他還是恭敬地回答道:“多謝師父教誨,弟子定當牢記。”
“你收拾收拾便下山去吧!為師已經沒什麼東西好教給你了,最終有何成就皆要靠你自己!”說罷,竇驍的師父便轉身離去。竇驍看著師父的背影,想到這七年裡,師徒二人朝夕相處,如今一朝分別,不知何時再見,心底莫名一酸,他朝著師父的背影道:“師父保重!”
就此,竇驍便獨自下了山,一路上,竇驍謹記師父教誨,並未用自己所學謀取錢財權勢。只有飢渴難當之時才會替人算上一卦,換些錢兩維持生計。
這日,竇驍一路奔波,到了南昌府,看著車水馬龍的南昌府都城,竇驍心中感慨,自己風餐露宿,沒想到都城之中盡是如此繁華,為了更好的完成師父說的萬相,竇驍決定在這南昌府中謀劃出一片自己的天空。
他找來一張桌椅,擺上筆墨紙硯,還在桌上放置了龜殼,銅錢,晃籤筒,木格子,做完這一切他又在旁邊支了一塊布,布上寫到:批陰陽斷五行,看掌中日月。之後,他往椅子上一坐便開始閉目養神。
不多時,一位面帶愁容之人走到竇驍跟前問道:“先生可否幫我算算時運?”,竇驍聞言抬起頭,見此人身穿綢緞,腰佩寶玉,身上頗具正氣,於是朝他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誰料此人絲毫不動,好似沒看見竇驍的動作。
竇驍也不惱怒,對著此人道:“這位居士若想了解自己的時運,不妨在這紙上寫上一字。”此人不等竇驍語落,提筆便在紙上寫了一個“困”字。
竇驍雙眼盯著此人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看紙上的“困”字,此卦乃是六十四卦之一,坎下兌上,旨意陷入困頓之中。他思索一番之後便微微點頭,隨後道:“居士,這困字可有說道?”
“有何說道?”那人問道。“此字乃是十人被圍在當中,說明居士一家深陷泥潭,而圍在外面又是一口字,可見此難來源於嘴,應試居士在某些場合說了不該說的話。”
此言一出,這人當下大駭,他趕緊坐到竇驍對面,虛心請教道:“不知大師可有解決之道。”短短几句話,已經讓他心中大驚,竇驍僅僅憑藉一字便已將他目前的狀況看了個清楚,而且句句說中,就好像他親眼所見一般。
竇驍見此人反應,知道自己所算是無誤,他接著道:“要想破此局倒也簡單,只是要讓你吃點苦頭。”“只要能讓家人轉危為安,吃點苦頭又有何妨,還請大師指點迷津!”說完,此人起身朝竇驍鞠了一躬。
“好,居士請看,我把“困”中十人取出,立於口之下,你看是何字?”竇驍寫完就笑眯眯地看著眼前之人,而此人看到紙上的字,先是茫然,隨後彷彿想明白一般,驚疑地看著竇驍道:“大師莫非是想讓我......”不等他說完,竇驍就打斷了他道:“居士自知便可,莫要洩露了天機,以後還須謹言慎行!”
此人心領神會,從懷中取出五兩銀子放在桌上,隨後起身又朝竇驍躬了一身便轉身離去。而他的動作被許多人看在眼裡,更讓這些人驚歎的是他留下了五兩銀子,說明竇驍定有真才實學,否則早被此人揍上一頓了。
有了這茬之後,竇驍的招牌便慢慢打響了,知曉竇驍之人紛紛上前,有的是占卜前程運勢,有的則詢問姻緣美事,還有的則直接求起了財運。但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之輩,竇驍皆是替他們解決了心中的疑慮。很快,竇驍就成了這一帶的神算。
這日,竇驍像往常一樣出門擺起了算命攤,剛落座,就有一人笑眯眯地坐在桌子前。竇驍觀此人英武非凡,而且還帶著濃濃的上位者之氣,這讓竇驍心中一緊。他下山前,師父便已經叮囑過,帝王將相不可算,而此人即使不是帝王將相,那也離得不遠了。
他淡淡問答:“居士,今日所求何事?”“測字!”眼前之人隨意回答道,瞧那架勢,好像多說一個字就彷彿是莫大恩惠一般。
竇驍本想拒絕,可心中又對此人所求之事頗為好奇,更想看看師父所說的到底對不對,他超這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只見此人不疾不徐地寫了一個“天”字,然後示意竇驍解字。
竇驍看到這個“天”字,再瞧了瞧眼前的男子,心中頓時掀起波濤駭浪,他已經知曉眼前之人是誰了,而且也終於知道師父為何交代不可算帝王將相,因為這類人如果算錯了必定會惹怒對方招來禍患,可要是算對了有些話也不敢說,就好比他此時的狀況。
“天”字,大上加一,意味著一人之下,而此人便是那一人之下。而他選則此字,說明他想做那天上之人,此乃謀逆之舉,而在這南昌府,能做這事得只有寧王。竇驍若猜無誤,此人必是寧王。他沉思許久道:“居士,您請回吧,這字斷不了。”其實並不是沒有結果,而是他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南昌府寧王,這結果一旦說了,為了保證這等私密之事不被洩露,他必招滅口。
“斷不了?為何斷不了?閣下怕不是坑蒙拐騙之輩,矇騙於我!你可知我是何人?”測字之人聽聞竇驍說斷不了,當下惱怒道。竇驍都是不疾不徐,淡淡道:“我就是一個布衣百姓,您是何人與我無關。”
“好好好,聽聞唐龍到你這算了一卦之後就變得痴痴呆呆,看來定是遭了你的妖術。”竇驍此時才知,原來是替那人支招引起,還不等他說話,那人又一聲大喝道:“將此人打入天牢!”話音剛落,從人群中竄出四人立馬就將他按在地上,一看就知四人定是這人護衛,其中一人還對著那人道:“寧王,人已拿下!”
只見寧王揮了揮手,這四人便押著竇驍消失在人群之中。竇驍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寧王,其野心不小,幸好他謹遵師父教誨,沒有替他解卦。
很快,竇驍便被押到了監牢之中,他剛被推入牢房就看到那日前來求卦之人,此時他已知曉這人叫唐龍。而唐龍看到竇驍,驚訝問道:“大師怎麼麼被關進此牢房之中。”
竇驍大笑,嘴上道:“當然是因你而起,我等方外之人替人排憂解難,自然會洩露天機,這些磨難只是順應天道而已,莫要擔心。”
唐龍沒想到竇驍如此看得開,擔憂道:“哎,進了這天牢,怕是永無天日了。”“你莫要擔心,寧王雖野心勃勃,但他不知天就是天,即使無限接近於天,可終究成不了天,就好像那“滅”,看似和天很像,卻是天壤之別,怕是他的結局如這“滅”一樣,我等只要安心在此住著便好。”
竇驍簡單幾句,卻讓唐龍平和了許多,他看著竇驍,知曉此人能耐,暗道:既然他都不擔心,怕是真如他料,否則豈會如此淡定。
經此一番,兩人便在這牢獄之中安靜了下來。時間流逝,竇驍和唐龍已在獄中關了幾月有餘,身上都散發出臭味。這日,牢獄外鑼鼓震天,吶喊四起,顯得非常慌亂,竇驍聽聞動靜對著唐龍道:“我們馬上便能重見天日咯!”
果然,沒過幾天,一隊身著鎧甲之人來到獄中,點名帶走唐龍,而竇驍也被一道帶出了監獄。
原來這唐龍當時知曉了寧王造反的蛛絲馬跡,出言痛斥了寧王,事後才知曉自己的行為差點給家裡帶來滅頂之災,幸好得竇驍指點。這次也是天資知曉唐龍忠義,決定重用於他,這才從獄中將他帶出,並下旨任命他為汝寧府州府。
竇驍為避免以後遇到類似之事,便跟著他去了汝寧府,從此定居於此,並立下三條規矩。唐龍本就知曉竇驍乃是真正的高人,非常推崇,再加上竇驍幫許多人占卜解卦,無一不準,就這樣,陰陽先生的名號便越傳越廣,越傳越響,因此來求他的人也越來越多,最後成為了汝寧府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