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奸記（二）
作者：朱炳東
抗戰時期，1939年10月下旬，冀中平原的清苑縣縣大隊，幾次宿營村裡時，都被日偽軍準確包圍，幾次轉移也擺脫不了日偽軍追蹤，在望都縣薛莊被包圍，縣大隊一次損失約150人，於大隊長和隨行的縣長也犧牲了。這就是冀中抗戰史上有名的“薛莊慘案”。
新的縣大隊成立後，又是連續幾次被日軍偷襲，縣大隊靠運氣躲過了噩運。幾個幹部為這事幾次開會，都覺得隊伍裡有內奸。而且嫌疑就在偵察班，重點是劉大個子。
此人愛講怪話、發牢騷，特別是縣大隊被日軍包圍，損失慘重的“薛莊慘案”之前一天，劉大個子去了保定。據他說，是在薛莊犧牲的於大隊長派他出去的，可是於大隊長犧牲了，成了死無對證。劉大個子被關起來後，隊伍又被包圍一次，大夥感到很蹊蹺。
這天，幹部們又聚在一起討論。有人說，劉大個子的嫌疑可以排除了，因為他昨天下午已被關起來了。也有人說，這不算啥，劉大個子也許上午已把情報送出去了。大家覺得，偵察班出入頻繁，是懷疑的重點。這時，馮副官冷不丁插了一句：“在沒搞清楚之前，必須採取特別措施。乾脆大隊宿營後，把村子封鎖起來，任何人出入都要大隊開路條。”
與日偽軍戰鬥
大家都同意採取這個臨時措施。楊大隊長和孫政委指定這個事由馮副官負責，然後通知了各中隊。
十幾天平靜地過去了，大家越發懷疑被看押起來的劉大個子。有人提出：“薛莊慘案”也許是偶然的，縣大隊不會有內奸。可是馮副官仍然沉悶不語，每天到偵察班轉一轉。
這天，馮副官來到大隊部，簡單地介紹了一個新情況：二中隊小王去偵察班串門，班長崔殿春掏煙招待他們，無意中從口袋裡帶出了一摞新鈔票，小王是個機靈的小夥子，一眼看到了，問他多少錢？崔殿春慌慌張張地裝入口袋，支支吾吾不肯說。小王回到中隊很生氣，說：“現在生活這麼困難，他自己卻撈了這麼多外快。”他說這話時，正好被馮副官聽見了，心裡起了疑心。
冀中地方抗日武裝
楊振大隊長和孫巒峰政委聽完後，讓馮副官要注意保密，深入調查崔殿春。馮玉興副官一直對崔殿春有疑問，只是沒有抓到把柄，他一直琢磨怎樣才能揭開“薛莊慘案”之謎。
12月初，隊伍轉移到溫仁附近的良寨村。馮副官靈機一動，對偵察班長崔殿春說：“你家不是溫仁的嗎？一個多月了，你回家看看，放你一天假。”他走後，馮副官立即派了3個人去溫仁，把幾個可能和日偽軍有聯絡的地方監視起來。另外，讓發現崔殿春口袋裡有一疊子錢的小王專門盯梢崔殿春。
第二天，派出去的人回來了，小王有了重大發現：昨晚天黑後，崔殿春偷偷摸摸地進了那家掛著杏黃旗的酒館（這個酒館是漢奸特務經常來的地方）。不一會，酒館裡的人陸續走了，老闆娘出來四下看了看，關上門。把門口掛著的燈籠提到裡屋。小王輕手輕腳地翻過矮牆，伏到窗下偷聽。屋裡說話聲音很小，只聽見了一句：“催死啊！……”後面就聽不清楚了。小王想聽清楚一些，一不小心把窗臺上的一個破碗碰落了，“啪”的一聲，裡面的崔殿春吃了一驚，問了聲“誰？”就要出來。小王急中生智，學了聲貓叫，他們才沒有出來。可聲音更小了，燈也吹滅了。裡面黑，外面亮，小王更不敢探頭，什麼也聽不見，還凍得打哆嗦，只得悄悄離開了酒館……
聽了小王的彙報，幾個幹部認為，崔殿春很可能是內奸。有人提出，為保衛縣大隊的安全，應立刻把他抓起來，但也有人反對，認為沒有確切證據，會影響縣大隊戰士的情緒。經反覆討論，認為一定要拿到確切證據。馮副官說：“這事我有辦法，一定會揭開‘蓋子’。”
晚上，崔殿春回來了，好像有些洋洋得意。馮副官只是簡單問了幾句他家的情況。當夜不到10點，縣大隊連夜轉移了。
縣大隊轉移到了大李各莊，派出崗哨，將村子嚴密封鎖起來，許進不許出。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馮副官天天揹著手查崗查哨，在村裡轉悠。第三天下午，馮副官轉到偵察班，看到一個戴大皮帽子的陌生人，不由得停下腳步。
崔殿春急忙解釋：“馮副官，這是我的表弟，他娘病了，要我去看看，我也不是大夫，就不去了……”
馮副官說：“部隊離開前，他不能出去。”
過了一陣子，馮副官得知崔殿春私下把他的表弟送離了村子，就叮囑哨兵說：“一會他這個表弟再回來時，一定不能再放出去。”
馮副官料定，崔殿春那個“表弟”會回來，因為他向敵據點報告後，還要回來確定一下，縣大隊不會轉移，才能調兵包圍。
果然，天色稍黑，蹲守的馮副官就看到一個戴著大皮帽子的人匆匆向村子走來，看樣子像是崔殿春那個“表弟”。馮副官剛從哨兵身後迎上去，崔殿春“表弟”一見他，折身向東走。馮副官大喊一聲“站住！”那人非但不站住，反而跑了起來。哨兵開槍警告後，才被迫停下來。
馮副官帶他到一間僻靜的屋子裡審訊時，此人很不老實，東扯西拉。搞得馮副官火了，一巴掌上去，那“表弟”一趔趄，差一點把他的大皮帽子扇下來，他不是先捂臉，而是趕緊捂帽子。過了一會兒，又摸了一下帽子。馮副官看出他的大皮帽子有問題，一把搶了下來。
看押之下的“表弟”，竟然撲過來搶奪，被邊上的衛兵幾槍託打倒在地。馮副官從皮帽子的搜出一個包著白麵（嗎啡）紙包。馮副官大喝一聲：“好傢伙，你敢來倒運毒藥，拉出去斃了！”
這傢伙嚇得“咕咚”一聲跪在地上：“饒了我吧，這是據點裡宋隊長讓我捎給表哥的，我不幹，他們就要燒我的房……”
“你還給他們幹過什麼事？”
“我給崔殿春捎過兩次白麵，帶過兩次錢，捎回過兩回紙條，其他什麼也不知道呵！”
楊大隊長也趕來了，聽完口供，立即下令把崔殿春抓了起來。因為日偽軍已知道縣大隊在大李各莊，部隊馬上轉移到了小李各莊。同時，讓保衛幹事帶人去溫仁酒館抓捕女老闆。
審訊後，崔殿春的“表弟”承認了在日軍的威脅下，多次與崔殿春聯絡，為日軍送情報。酒館女老闆供出了崔殿春在溫仁酒館喝酒後，與其嫖宿時，被漢奸特務抓獲，被威逼利誘之下，投降日偽軍，當了內奸。
崔殿春開始還嘴硬，不承認任何事情。待他“表弟”和酒館女老闆帶進來後，他才像洩了氣的皮球，交待了自己充當內奸向日偽軍報告縣大隊活動的罪行。
原來，這年春天，崔殿春在與酒館女老闆睡覺時，被溫仁據點裡的特務隊抓住，當了內奸。日偽軍為消滅縣大隊，又抓他表弟當聯絡員，專門和張登據點聯絡。9月，縣大隊到清苑縣活動，崔殿春幾乎每天向日偽軍報告縣大隊的行蹤。離哪個據點近，就由哪個聯絡點去傳遞，因此傳得很快。日偽軍在崔殿春的指引下，對縣大隊緊追不捨。10月16日，縣大隊轉移到與清苑縣交界的裡縣宋莊，沒有擺脫日偽軍，後又轉移到顧家營及望都縣的薛莊，仍未擺脫日偽軍。
為了迷惑日偽軍，縣大隊向定縣兜了個大圈，於29日又返回薛莊。經過一段時間的晝夜輾轉奔波，隊伍疲憊不堪，就住下了。崔殿春假說出去偵察，外出給日偽軍報了信，日偽軍用重兵把薛莊包圍了……
崔殿春抽白麵，吃喝嫖賭，偵察班裡就沒有人察覺嗎？不幸的是，有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有的人被他用小恩小惠收買；有的成了他的幫兇。只有劉大個子看不慣他們吃吃喝喝、抽白麵，不與他們同流合汙，這才被崔殿春設計陷害。
“薛莊慘案”真相大白後，崔殿春被槍斃，其他涉案人員由除奸部門處理。
劉大個子被放了出來，委屈地躺在炕上哭了好幾天，大隊長、政委親自給他賠禮道歉，還誇獎他堅持原則，劉大個子這才恢復常態。
縣大隊吸取了教訓，加強了整訓，以後再沒有出現類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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