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提出要效仿“中國模式”以發展經濟，可它真的懂嗎？
過去的兩週，對土耳其經濟來說就是一場夢魘。
11月23日，土耳其央行（Türkiye Cumhuriyeti Merkez Bankası）在本國貨幣里拉兌美元匯率持續走低的前提下，匪夷所思地宣佈降息。這已經是土耳其央行在3個月內的第四次降息，把原本19%的政策性利率調低至15%。訊息一出，里拉幣值立即狂瀉，當日兌美元匯率最高跌幅達近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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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里拉狂瀉不止，恐慌情緒在民眾中蔓延，一些超市甚至出現油、麵粉、方糖的限購政策，蘋果公司宣佈暫停土耳其境內網路銷售，上調價格之後才重新開放銷售。不少經濟學家公開表示，央行應當儘快考慮升息平抑貨幣貶值影響。與此同時，關於里拉幣值以及對政府不滿情緒的宣洩等內容也登上社交媒體熱搜。各反對黨趁機攻擊政府，聯手批評總統雷傑普·塔伊普·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不懂經濟，要求提前舉行總統和議會選舉。
埃爾多安也沒有閒著，當天就召集經濟幕僚開會，還叫來了央行行長研究。當天晚些時候，央行釋出書面宣告，稱匯率波動原因是正常的外匯市場供求關係所致，央行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手干預。這樣的表態也顯示出埃爾多安在降息問題上的執念。（關於埃爾多安為什麼如此執著地催促央行降息，可以參考此前的文章：跌跌不休：土耳其里拉迎來至暗時刻）
雖然此後兩天，阿聯酋王儲穆罕默德·本·扎耶德·納哈揚（Mohammed bin Zayed Al Nahyan）訪問土耳其，宣佈阿方將向土耳其帶來10億美元投資，小小地安撫了一下市場的緊張情緒。但進入12月以來，埃爾多安先是直截了當表態不會升息，緊接著又撤換了之前執行緊縮政策的國庫和財政部長（Hazine ve Maliye Bakanı），讓里拉繼續在下跌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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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多安對降息有一套自己的邏輯。他認為，降息可以給企業減輕融資負擔，吸引更多企業在土耳其投資興業；同時里拉幣值下跌又可以提升土耳其出口商品的競爭力，便於國內出口商開拓市場。投資和出口的增長會持續擴大就業，推高經濟發展，成為土耳其發展的動力。
12月初，埃爾多安更是提出，土耳其發展經濟要走“中國模式”。他說：“我們開啟了土耳其經濟發展的新階段，要依靠生產製造拉動發展、擺脫利率束縛，要用製造業吸引外國投資者。中國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我們比中國距離市場更近，比中國更有優勢。”埃爾多安還表示，只需要不出6個月的時間，新的經濟政策就可以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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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土耳其民眾眼中，“中國模式”好像並沒有代表一種高階的發展方向。雖然諸如華為、小米、大疆等一系列中國高科技品牌在土耳其開疆拓土，伊斯坦布林、安卡拉等大城市地鐵車輛都是中國產品，但“中國製造”在土耳其社會中還是擺脫不了勞動密集型生產模式和依靠價格低廉搶佔市場的刻板印象。就像最大反對黨共和人民黨（CHP）副主席威利·阿爾巴巴（Veli Ağbaba）所說：“埃爾多安就是想讓土耳其成為廉價勞動力的天堂，讓勞動者受到外國資本家的剝削。”
“中國模式”最近兩天成為土耳其媒體趨之若鶩的熱題，大家都在探究中國到底是怎麼發展的，很多專家學者也在發表自己的看法。寇馳大學（Koç Üniversitesi）副教授阿泰·阿特勒（Doç. Dr. Atay Atlı）表示，融資低成本能夠吸引投資者一時，卻不能吸引一世。中國良好的投資環境還包括對基礎設施尤其是鐵路和港口等交通設施的建設，可以使製造業產品順利運輸到指定市場。更為重要的是，中國經濟發展有政府層面統一規劃和調配資源，可以更有效發揮效能。而這些長處都是土耳其不具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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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卡拉大學（Ankara Üniversitesi）經濟學教授闊爾庫特·博拉塔夫（Prof. Dr. Korkut Boratav）表示，中土之間在發展模式上有著巨大差別。中國對資本管理有著非常行之有效的辦法，而土耳其則對資本特別是外國熱錢幾乎沒有監管，外國投機者在土耳其基本上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土耳其證券、金融等等重要領域都被外國熱錢染指。此外，中國在擴大就業方面有很多激勵政策，而土耳其在經濟發展的同時，失業率卻始終保持10%以上的水平，青年失業率甚至高達25%。博拉塔夫認為，2023年將要舉行的大選才是埃爾多安真正的目標。土耳其政府的意圖是透過吸引外資和籌措外債在短期內推動經濟取得一定增長，讓經濟數字稍微好看一些，從而在選舉中收穫更多選票。
● 紅線為土耳其失業率
經濟學家阿爾達·通嘉（Arda Tunca）則認為，中國經濟發展得益於國內市場活力，尤其是眾多人口形成的巨大市場規模和龐大的製造業基礎。此外，中國在發展經濟的同時始終沒有忽略教育問題，培養出大規模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群，特別是工程師，人才資源為中國經濟持續增長帶來動力。這些條件土耳其並不具備。土耳其依靠調低利率來發展製造業的想法是不現實的，正確的對策應是提高整個製造業體系的效率。人才資源方面，土耳其存在很大缺口。根據官方的表態，通嘉估計政府是想調動來到土耳其的敘利亞和阿富汗年輕難民作為廉價勞動力，但這樣做更會擠壓土耳其公民的就業機會，難民就業沒有社會保障也會留下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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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多安對中國經濟發展的模式到底有多少了解，我們不得而知，但從他本人做出的表態來看，可能對中國發展的研究還只是停留在表面，對我們在改革開放那麼長一段時間內做了什麼還缺乏深入的探究。然而，埃爾多安說過的話，土耳其政府肯定是要照辦的。當下，土耳其各界圍繞“中國模式”的討論仍在繼續，政府究竟會實施怎樣的政策，未來會對土耳其經濟帶來怎樣的影響，都還需要時間來印證。
作者：木易
審校：鄒元浩
排版：何詩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