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靜月人物系列007

1940年5月7日凌晨，棗宜會戰正在進行的時候，第33集團軍副司令馮治安和他的上級張自忠坐在指揮部裡，夜色沉沉，燭燈如豆，兩人對立而坐，倆人剛剛對到來的命令爭吵了一番，命令來自於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命令張自忠所部渡過漢水到東岸掩殺日軍。

張自忠執意要自己親自率軍而去，可是這個時候部隊全都派出去了，收回來需要時間，能夠支配的只有幾千人。

張自忠決定親率部隊渡過漢水，但是馮治安提出了反對意見，他認為主帥不應該這麼靠前。

但是張自忠主意已定，不容置疑，倆人隨即發生了爭執。

良久，張一躍而起說:“是軍人到了死的時候了！”

馮治安聽見張自忠這麼一說，緊緊握住了張自忠的手，欲言又止。

張自忠隨即回身去了快活鋪地住所，寫下留給馮治安等將領的遺書，信中對馮治安是這麼說的：

“仰之我弟：因戰區全面戰事之關係及本身之責任，均須過 河與敵一拼……奔著我們最終之目標（死）往北邁進。無論作好 作壞，一定求良心得到安慰，以後公私均得請我弟負責，由現在 起，以後或暫別或永離均不得而知……”

天明，張自忠率眾東渡漢水，馮治安依依相送，屢欲有言， 張不顧，策馬竟去。

隨即經過幾晝夜的拼殺，張自忠被包圍後，張身被數創猶奮勇與敵相搏，最後壯烈殉國。

收攏部隊後進發的馮治安得到總司令殉國訊息，組織部隊連夜奪回遺體。

因為張自忠身為集團軍總司令，其戰場表現得到了日軍的高度敬佩並進行了安葬，棺木奪回後，馮治安開棺後撲在遺體上失聲痛哭，並親自為自己的老戰友擦拭遺容。

而在老戰友下葬的時候，馮治安也是扶柩送靈，並日後為老戰友修建衣冠冢，並在忌日為他祭奠。

窮小子苦出身

其實如果從歲數上看的話，1896年出生的馮治安足足比張自忠小了五歲，但是在西北軍的軍旅生涯中，馮治安很長時間都是張自忠的上級，而在中原大戰之後，部隊面臨改編，手握西北軍僅存血脈的老張（部隊改編時，張手下有5000多人，馮治安只有1000人）保薦幾乎沒有兵權的馮治安任第29軍（當時是東北邊防第3軍）37師師長，當時兩人已成莫逆，不論是倆人誰任部隊長，都是誰官大誰說了算，在抗日戰場上也是配合默契。

所以能夠看出來馮治安的脾氣秉性：人實在，重感情，講情義。

其實這個和馮治安的童年經歷是有關係的，馮治安出身行伍，河北人，一天軍校沒念過，實實在在的泥腿子，上陸軍大學還是在1928年北伐結束以後的事情。

小時候的馮治安過得有多苦？——一條被子蓋著家裡的八條腿。

所以都就是苦出身，上了兩年私塾就輟學了，出去給人打工，什麼時代打工人都是很可憐的，舊社會更是，因為發育不良身材矮小，家裡又窮，受過不少欺負，打罵是常態，本來就性格耿直，當下就跑回家，立下志願，遠走高飛，出去闖蕩一番，於是他挑著包袱走出村口，在一口水井邊痛哭了一場，然後離開了家鄉。

其實筆者本人非常地欽佩馮治安，縱觀他的軍旅生涯，除了打仗之外似乎就沒有其他的什麼事，一個從伙伕幹起計程車兵，最後成為了將軍，這個就非常地了不起，簡直就是人生的逆襲，勵志地典範。

誰能想到在喜峰口的戰場上抱著從晨霧中歸來戰士而歡呼雀躍地將軍，是曾經背井離鄉尋找生計，坐在井邊哭泣地少年呢？

出身苦，就要好好幹，雖然沒有什麼一技之長，但是會認字啊，打工的時候會算數了，這就夠了，在舊社會就已經超越了80%地人群了，要知道，新中國成立後地掃盲統計，文盲率高達80%，所以說，什麼時候都得讀書啊。

其實說實話，身無分文又沒有多少文化的馮治安，出去能夠找到什麼好營生，只有去當兵，一開始人都不要他，要不是苦苦哀求，他連兵都當不上。

最後總算是入了伍而且還當的是伙伕，他所在的部隊，就是北洋軍左路備補軍，而且營長就是老馮，因為人聰明，又踏實，為人忠厚老實，還有伍前工作經歷，能寫能算，這就得到了老馮的矚目。

老馮當使用人都要有文化又機靈的人，所以被編入模範連，不久晉升為排長。

其實能夠進入老馮的視線，那麼基本上就是青雲直上，老馮每每壯大力量，手下這些嫡系軍官就能晉升一下。

就這樣馮治安也就晉升得比較快，除了本身會來事，人緣極其好，就是打仗不要命，曾經帶著一個連把湘軍一個團都給嚇跑了。

這裡面有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就是帥真的能當飯吃，因為長得比較帥，而且成年後身材魁梧挺拔，馮治安就成了老馮手下軍官裡的一個標杆。

所以他在1924年的時候就已經是手槍團的團長了，這裡面說一下手槍團，就是後來西北軍大刀隊的前身，算是老馮的鐵血衛隊那種，我在之前的文章裡就說過，基本上老馮的“十三太保”都有過在手槍團或者警衛旅服役並且擔當警衛旅部隊主官的經歷，從孫連仲、劉汝明等均是如此，馮治安也不例外。而且，這三位的身高在當時都很哇塞。

這算是有圖有真相吧。

性格平易溫良

作為西北軍嫡系，馮治安的軍旅生涯前期基本都是隨著老馮轉的，而且，他是西北軍嫡系中的嫡系，是西北軍的老人，在西北軍中任軍長，北伐結束部隊整編後任師長，中原大戰時又任軍長，在七七事變後，宋哲元更是讓馮治安代理軍長之職進行抗日，可見他在西北軍中的地位如何。

因為馮治安這個人性格非常的低調，這個是他的特點，這種特點其實就是等於沒特點，所以總感覺這個人平平淡淡，如果說張師長自忠性如烈火，那麼馮治安就是波瀾不驚，因為性格過於平易近人，士兵對他非常尊敬。

在西北軍中有這樣的“兵謠”:“石友三的鞭子，韓復榘的繩，梁冠英的扁擔賽如龍，張師長的扒皮更無情。”

那個軍閥年代，高階軍官中相當多的人為人嚴厲，甚至苛刻，更有甚者簡直就是暴君，比如石友三的馬伕連馬的地位都不如。但是馮治安卻是與人為善，苦出身，人緣好，甚至有點老好人的意思，待人寬厚，有“補鍋匠”之稱。

這樣的人往往總是在關鍵時刻爆發出比較大的能量，比如，打日本人，和西北軍其他脾氣秉性比較突出的西北軍將領不同，馮治安的成名仗在於1933年長城抗戰的喜峰口大捷。

1933年的第29軍比較窮，部隊駐紮在關外的察哈爾，那個時候的第29軍下面只有兩個正規師加一個暫編師，武器雜亂，對日軍純屬是光腳不怕穿鞋的，而且長時間把日軍當成假想敵，這支部隊基本上秉承西北軍艱苦訓練的風格，其實這個也實在是沒辦法。

按照何基灃的回憶，第29軍當時全軍只有2.2萬人，槍還是五花八門的，刺刀造不了，只能用大刀片，而且剛剛成軍的時候還被當成了土匪，用這種武器打日本人，基本上就得靠夜襲，就這樣，還打的不錯，可見抗戰雖然艱苦，但是兵敗如山倒並不僅僅是因為武器不如人。

馮治安屬下旅長趙登禹負傷不下火線，率部奇襲敵之側背及兵營。戰鬥悲慘壯烈，戰場上，被29軍將士大刀砍死的日軍碎屍橫布。

生還的29軍將士遍身血跡，手中的大刀，因砍殺日軍缺如鋸齒。

馮治安特地趕到前線迎接凱旋而歸的弟兄們，和那些極度疲憊的勇士，緊緊擁抱，淚如泉湧，有的戰士激動得嚎啕大哭。

在喜峰口對日作戰的兩個月來，指揮官們連續晝夜堅守在指揮部，馮治安累得形銷骨立，面目黃黑，雙目深陷，佈滿血絲。

跟隨他多年的副官張明誠說：“指揮部的將軍們七天七夜沒合過眼，馮將軍有時拿著電話筒竟疲勞得睡著了。”

當時在1933年以前打日本真的是沒有什麼大的戰績，一二八淞滬抗戰因為政治原因算是打平，真正給全國人民帶來鼓舞的就是1933年的長城抗戰。

一時間馮治安就成了全國矚目的英雄，不過馮治安這人簡直是太低調了，還是個直男，1934年紀念長城抗戰的時候，第29軍編印《華北抗日紀實》的時候，作序的將領們都寫了序言，別看好些人都是私塾和高小輟學的老粗，序言寫的還是很華麗的。

但是輪到馮治安，這個低調的直男直接上的是大白話：……這次戰鬥的代價，誰都知道，並且不可諱飾的，是換 了一個《塘沽協定》，可羞的屈辱的條約。這是多麼可恥的一件事情！最後我希望，我最希望我最親愛的共同抗日的將士們，不要為這光榮戰史的光榮所迷惑，萬不要忘記了我們可恥可悲的失敗並失敗的原因和缺點。

文字中間帶著一絲地悲憤。

直男總是用特殊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感，比如他的老戰友吉鴻昌因為進步思想的問題英勇就義之後，馮治安什麼都沒說，悶頭睡了兩天，之後取出吉鴻昌送給他的紫羔皮軍大穿上，似乎是覺得老戰友和自己一直在並肩作戰，直到軍大衣破舊不堪，卻仍補綴不棄。

從小就是老實人，長大了也比較寬厚，這個寬厚從側面來講就是顯得有些情商低，不太懂政治。

他曾舉薦過反覆無常的“倒戈將軍”石友三。

那時候的石友三給韓復榘當門客，成了落了地的鳳凰，想搞事情也沒有了門路，因為在韓復榘那裡混的不好，就準備去宋哲元那裡混口飯吃。

石友三找到了馮治安，因為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利用馮治安的老實忠厚，29軍一大波老戰友，他怎麼不去找別人呢？找老張老張估計能給他人格重造了。

宋哲元很是看不上石友三，因為這個人純粹是市井之徒，人品太差，石友三能翻臉，同樣也能拉下臉，地地道道臉皮厚，心又黑，便多次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地找馮治安，也就是看中了馮治安善良老實的特點，馮對石並無好感，但因他寬厚的性格，就幫石友三說了一句話，使石被任命為冀北保安司令。

就這個事，讓石友三一下子有了東山再起的本錢。

馮治安被利用不止這一次，全國人民都知道馮治安抗日，所以有人也就利用馮治安抗日來實現自己的目的，說白了就是欺負老實人。

如果說石友三的問題是馮治安照顧老戰友的話，那他任用孫殿英其實就真的有點太過於善良。

因東陵盜寶而臭名昭著的孫殿英任西北屯墾督辦，被西北馬家軍打敗後，在北平賦閒。冀察政務委員會成立後，各地民眾抗日熱情高漲，全國抗日熱情逐漸走向高潮，孫殿英這時候看機會來了，打著抗日的牌子，找到馮治安，要求建立一支抗日武裝，人員自己招募，槍支彈藥請馮解決。

這個事純粹屬於道德綁架，抗日當時也是個招牌，好人抗日是真抗日，壞人抗日是有其他想法的，孫殿英這種人出來抗日誰心裡都得畫個問號，因為這種人是最地道的軍閥，都可以當軍閥標本展出了。

孫殿英把調門提的很高，表示這次咱們要以抗日大局為重，這種事真是披著人皮不幹人事，他要真有大局觀，他也不能去刨人祖墳，求求你孫殿英做個人吧。

石友三火燒少林寺，孫殿英去當摸金校尉，他倆的行為別說是軍人看不上，文化系統也對他倆恨得咬牙切齒，跨界不幹好事。

馮治安答應了孫的請求，還是按照他的要求組建了這麼一個準軍事的隊伍，孫殿英的司令部只能設在北平西郊的房山，部隊只在附近活動，更不能騷擾老百姓。

可見馮治安也看不上他。

孫殿英大批收容散兵、土匪，這種部隊往往沒有戰鬥力，因為兵油子太多了，很快孫殿英從光桿司令發展到三四千人馬，小有規模。

孫由此東山再起。1937年7月29日，偽冀東防共自治政府的兩個偽軍總隊在張慶餘、張研田指揮下在北平通州起義，經過北平西郊時竟被孫殿英繳械。

你要說孫他抗日嘛，也抗，可是呢，不說了，垃圾。

就在第29軍入駐平津成為華北唯一中國軍事勢力之後，第29軍立刻成為了日本人的拉攏物件。

擺脫苦寒之地的29軍將領們隨即墮入溫柔鄉，包括在1935年12月成立與日本對話的 “冀察政務委員會”，這個委員會實屬畸形產物，因為南京政府勢力這時候已經按照協定退出華北，就成立了這麼一個委員會來就華北問題進行來回的扯皮。

這個委員會共有委員17人，其中屬於第29軍方面的為宋哲元、蕭振瀛、秦德純、張師長、門致中、石敬亭，另外4人為東北軍系統，其餘7人全是親日分子。

作為第29軍重要人物的馮治安不在這個名單內，因為他是堅決的抗日派，誰都墮入溫柔鄉，就他沒有，相反，他連當時高階顧問土肥原“蒞臨講話”的“慶典”都沒有參加，死活看不上他。直男就是這個性格。

從政治上來講，他是一個單純的職業軍人，對政治既無興趣，更無抱負。

和日本人談什麼，該打的時候打他孃的就行了。

難道說這時候的馮治安已經遠離了第29軍的中心了？

那可真不是，馮治安自始至終都是西北軍的嫡系，舉足輕重的人物，宋哲元的精力主要是在處理冀察，所以29軍的軍務其實都交給馮治安，馮治安在當時連副軍長都不是，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那個時候的馮治安已經有了相當大的實力，第一，他代理第29軍軍務，第二，他是河北省政府主席，可謂是又有地盤又有實力，實際上已經可以算是一方諸侯，他應該有著嚴重的軍閥習氣，至少是很看重地盤的，可是馮治安和舊軍閥不太一樣，這個時候他是堅決的抗日派，地盤和身份他似乎不怎麼考慮，這事從七七事變上就能看出來。

其實馮治安主政河北的時間長不長，而且作為北平警備司令他長時間都在北平，那時候一個省主席真的就是土皇帝，在當地都是說一不二主。

在河北的地盤上，人們除了認老蔣，就是馮治安，馮治安沒事也溜達，畢竟是父母官。

1937年春，剛剛當上主席不久的馮治安下基層考察河北。

去河北南宮縣，一進縣裡面，就發現出來了馬屁工作，因為大路用黃土鋪過，搞得很有一套。

別的不說，就這個操作，是按照皇帝出巡時的禮儀置辦的。這一套就讓馮治安非常的不爽。

馮治安大發雷霆，他訓斥縣長:“我又不是皇帝, 誰讓你搞這套勞民傷財的接駕!”

不光如此，他回老家都是猶如錦衣夜行，從南宮縣向東百餘里，就是馮的老家故城縣。第一次當省主席回家應當是馮衣錦還鄉、極盡榮耀之時，而實際上也是他此生最後一次迴歸故里。

在這次風光無限、榮歸故里之時，馮治安還是相當低調。

馮治安帶著副官等人坐車到達故城縣鄭口鎮時，馮治安立馬下車，隨即準備步行進村。

副官等人員很是驚訝，因為離家還有20里路，還是坐車吧。馮治安只是說了句:“這是我的生身之地。”

就步行前往，一直走到他的老家東辛莊村。

不知道他回家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也許一切過去的回憶全都浮現在眼前，離家時的那一次哭泣，當學徒時候受到欺侮，決定遠走高飛時候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其實從這些西北軍將領的家世來看，很多人祖上都闊過，但是馮治安沒有。

村裡的鄉親們看到榮歸故里的馮治安，都很緊張，可能別說主席，縣長都沒來過村裡，第一看見這麼大官，沒經驗。

許多長輩也跟著大家小心地喊他“馮主席”。

馮治安急忙制止，依舊微笑著按照家族的輩分稱呼他們。隔壁老劉家三叔，對門的五姥爺大舅，你們都好嗎？

這一下，緊張氣氛頓時煙消雲散，鄉親們一看，省主席還是原來老馮家的小子嘛，才四十多歲。

其實馮治安寬厚的性格來自於他的母親，在生母袁夫人墓前，他撫今追昔， 回想起母親就是一個典型的善良的農家婦女，一生操勞，如今卻無法報答，他禁不住淚如雨下，母親很不容易，在極度窮困中撫養照顧孩子們。

馮治安非常敬愛母親，而母親寬和仁慈的性格又影響了他一生。

他還去了他小時候做過學徒的那家雜貨店。當年打過他一耳光的老掌櫃已經成了老朽。

誰能想到這一個巴掌直接打出來一個省主席呢，算是蝴蝶效應吧。

馮治安的本意不過是重溫幼年時的情景，可能一走進店門都覺得臉上火辣辣，就這麼感慨一下今昔鉅變，卻把老掌櫃嚇壞了。

老頭急忙上前欲行大禮，是不是跪了確實不清楚，反正就是大禮，馮治安趕緊攔住，隨後只是笑語寒暄，難堪往事一字未提。

而去故城縣的情況則比較有意思，故城老百姓得知馮治安來考察，幾乎傾城而出, 舉家行動，扶老攜幼，爭相目睹這位本縣走出去的封疆大吏的風采。

馮治安仍然步行進城，對全城父老鄉親頻頻拱手，表示感謝。

面對日軍挑釁，毫不妥協

1937年7月是中日雙方劍拔弩張地最緊張時刻，宋哲元為了躲日本人回到山東老家，馮治安代理軍務，當時他就下了一條命令：如果遇到挑釁，以牙還牙。

日本人演習，他也演習。

7月7日那天日本人搞得動靜就很大，馮治安把命令下到盧溝橋吉星文團的金振中營：一旦日寇挑釁就堅決反擊。

7月7日夜，日使館武官松井向冀察當局提出：日軍在盧溝橋演習，走失軍士一人，疑為中國軍隊捉去，要求進宛平城裡搜查。

這一要求被拒絕後，日軍又以“武力保衛前進”相要挾。馮治安當即給吉星文下達命令：“為維護國家主權及領土完整，寸土都不許退。可採取武力自衛斷然處置，設若衝突，盧溝橋即是你們的墳墓！"

8日拂曉，日軍從正東、東北及東南三面將宛平包圍，要求進城談判。吉星文團長和王冷齋專員嚴詞拒絕。

馮治安的命令下的頗為嚴厲：一寸土地都不許退讓!

第29軍駐守宛平城的營長金振中，當時絕對不允許日本人進城，過去不允許，現在也不可能。

日軍威脅，如果不允許，就要強行佔領。

金振中直接把桌子給踢翻了。

於是日軍開展炮轟，宛平頓時為煙塵籠罩。吉星文所部英勇反擊，29軍兩個排面對兩個日軍中隊500人英勇抵抗。下午，日軍佔領了平漢鐵路橋及附近的龍王廟。

凌晨，瓢潑大雨，旅長何基洋組織大刀隊，展開突襲，一名19歲中國士兵連砍13個鬼子，打退日軍。

金振中

西北軍的大砍刀寒光閃閃。

我說了馮治安是負責軍事，副軍長秦德純負責政事，馮治安當時就決定集中優勢兵力予豐臺之敵以殲滅性打擊，奪取戰爭主動權。

但是這個主張被壓了下來，雙方還是得談判。而且日軍提出了一個要求：嚴懲馮治安，第37師撤出北平。馮治安和第37師是最讓他們咬牙切齒的部隊。

這個要求讓平時很溫良的馮治安怒髮衝冠。

後來的事我在前文寫過這裡就不贅述了，日軍利用談判調兵遣將，第29軍陷入被動，7月29日，馮治安心情鬱悶地帶著部隊撤往了保定。

與鐵血戰將聯袂抗日

這個時候絕對是馮治安最為難受的一段時間。

首先29軍升級為第1集團軍，馮治安升任第77軍軍長，仍是代理軍務，宋哲元依舊回家療養，1937年9月成立第6戰區，地點在河北和山東，老馮任司令長官，但是他的上任並沒有帶來團結，相反帶來華北地區西北軍舊部的抵制。多年內鬥讓西北軍分崩離析，誰都不願意讓老馮來指揮部隊，宋哲元暗示馮治安不要聽老馮的指揮，而山東的韓復榘都不允許馮治安的部隊開進山東，馮治安不知如何是好，可見當時的情況有多麼讓人鬱悶。

其次馮治安受到了宋哲元的猜忌，理由是馮治安受到西北軍其他人員的挑唆利用，所以在老馮去職宋哲元回到部隊後總是對馮治安打嘴炮。

馮治安這樣的直男受不了這種委屈，本來想好好地抗日，卻無理中傷，一下子氣出來腮腺炎，去開封養病了。

不過馮治安到底還是鐵血抗日派，1938年春被任命為第19軍團長兼77軍軍長，和王者歸來的張軍長自忠攜手開始了一段刻骨銘心地征程。

張因臺兒莊戰役戰功升為第27軍團軍團長，與馮治安聯袂自河南潢川經商城進入大別山區。 旋奉上命，第19軍團及第27軍團番號撤消，組建第33集團軍，張為總司令，馮為副總司令。

馮治安和張是多年莫逆之交，張總司令後來居上，馮治安毫不介懷，相互間推心置腹，默契極深。

張總司令殉國後，馮繼任第33集團軍總司令，仍兼第77軍軍長。

抗戰是艱苦的，作為集團軍總司令，一邊要抗日，一邊還要照顧集團軍將士們的家屬。

第33集團軍司令部駐地名為沐浴，當時部隊裡軍官和士兵的家小都是跟著部隊走的，家屬子女的上學問題就凸現出來，所以馮治安創辦了子弟小學，自任校長。

按照西北軍的傳統，學校一半為隨軍子弟，一半為老百姓家的孩子。當地孩子入學後與隨軍子弟受同等待遇。

在孩子們的眼中，校長就是個大叔，一點也沒有“總司令”的架子。

沒事幹馮校長也喜歡在學校裡溜達，但是每次都會碰到一件事：帶隊的班長會宣佈全體起立稍息然後向他報告。

這種情況特別像軍校。

馮治安當眾對教導主任說，孩子們又不是當兵的，是來學習的，不要搞這一套。

每年7月7日，是第33集團軍最隆重的紀念日，從總部到基層單位，都要舉行紀念大會，紀念29軍殉國將領與陣亡戰士。

1945年5月，蘇軍攻克柏林，德國投降。馮治安找到一面小鼓，說等抗戰勝利就要用。8月，日本無條件投降，馮治安帶頭打起小鼓，流著眼淚和人們徹夜狂歡。

解放戰爭出工不出力，慘淡收場，晚年淒涼

抗戰結束後，馮治安奉命率部北上，在湖北廣水至河南信陽間駐防，並辦理接收當地日軍投降事宜。

1945年10月第33集團軍番號撤銷，馮部改編為兩個整編師，實則人數未減少。

其實當時馮治安的資歷相當的可以了，老蔣曾給馮治安打招呼，讓他組織一個省政府的班底，準備當某個省主席。

不過他似乎對這個事不在乎。

不久， 老蔣發動全面內戰，馮治安被任命為第三綏靖區司 令長官，本應率部進駐天津，因交通阻斷，全軍在徐州駐紮。

作為雜牌軍，馮治安深知：與解放軍作戰，“同打日本人不同……不想辦法，很快就得完蛋”。

於是他出了這麼一個主意：要“假打，滑打"，“敷衍上面”。

1948年冬，淮海戰役拉開戰幕，老戰友何基灃、張克俠規勸他棄舊換新，馮治安心境極為矛盾。

由於顧慮重重，終於在最後關頭，放棄了機會。

11月9日，何基灃、張克俠在賈汪前線率兩萬餘名官兵起義成功，馮治安的部隊徹底瓦解。

何基灃

他本人沮喪萬分， 無奈隻身飛往南京待罪，當人們歡迎下飛機的杜聿明的時候，沒人理睬準備去南京的馮治安。

1949年4月，解放軍百萬大軍強渡長江，南京解放。馮治安原已打定主意在上海“聽天由命”，由於秦德純的勸誘，終於登上飛往臺灣的飛機。

1954年12月16日，馮治安在臺北鬱鬱而終，享年59歲。

因久失寵怙，故身後蕭條。他的舊友石敬亭送輓聯曰：

君疾未及知，君歿仍未及知，孰料噩耗傳來，夢寐中竟成永訣；

餘哭絕於懷，餘慟更絕於懷，看他孀妻弱子，淒涼境倍覺傷心。"

秦德純的輓聯也說：

喜峰口論第一功 盧溝橋肇千秋業 北門鎖鑰我亦沐榮叨竊未先常自愧；

三十年敦同袍誼 九萬里勵據鞍心 大樹飄零君今何處淒涼旅簷有餘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