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裡的繡眼鳥

雙孖井有塊場地，樹茂林幽，空氣清新，鳥友們經常到這裡遛鳥。每天清晨，這裡都鶯雀雲集，啁啾聲聲，鳴囀陣陣，清脆悠揚，悅耳動聽，彷彿在演奏一曲春天的田園交響樂。每次途徑雙孖井，我都情不自禁在遛場駐足，看看鳥籠裡的金絲雀，逗逗鳥架上的鸚鵡八哥，傾聽杜鵑啼叫、畫眉自鳴、喜鵲嘁喳、百靈歡唱。而最讓我流連的，卻是那個兒最小的鳥兒——繡眼鳥。
繡眼鳥體長不過11公分左右，相當袖珍玲瓏，小得可以輕鬆地立於指上、攥於手中。它們長著黃綠的羽翎，稍顯灰褐的白絨毛，圓長的翅膀，短短的尾巴，纖細的嘴喙，還有一條能靈活伸縮的小舌頭。最顯著的標誌是其眼睛周邊環繞著一圈白色的短絨毛，非常鮮明醒目，所以得名繡眼。而繡眼鳥最能令人喜愛的，也正是這雙如同精描細繡過的奕奕晶瑩的美目，尤其它站在籠子裡對人顧盼時，那眼神是那樣的清澈，那樣的純真，那樣的深情，真能讓人一見鍾情，頓生愛慕。
別看繡眼鳥嬌小，卻是與百靈、畫眉、點頦並稱的中國四大名鳥。清代以來，就成為名人雅儒增添情趣的寵物。雙孖井遛場雖說百鳥爭鳴，各具千秋，仔細觀察，仍以繡眼鳥引領風流。它們的籠子比較精巧，籠外即使罩上布罩，依然很容易辨識。其主人大都是上了年紀的老翁，將鳥籠提拎在手上，輕輕搖晃著，步行而來，顯得神態清閒，十分瀟灑輕鬆。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繡眼的鳥迷也喜歡聚在一起，相互會鳥、聽鳥、相貌、耀籠、鬥鳥、聊鳥、交流鳥經，一個個眉飛色舞，興致勃勃。那平素在小籠子裡獨居單養的繡眼鳥忽然看到了許多同伴，立即興奮起來，不停地歡跳，不停地歡唱，一隻比一隻歡樂。有的含嘴合喙，喉嚨發音，淺吟低唱；有的張口弄舌，仰首延頸，引吭高歌。有的趴缸立槓，文質彬彬，不斷變化鳴囀的音色、音韻和音調，以唱為樂；有的撲翅閃翼，宛若蝴蝶，在籠子裡不停地騰挪轉移、鳴囀啁啾，以舞助歌。有的鳴聲圓潤婉轉，如山泉流溪；有的鳴聲激越悠揚，如行雲清風。彼伏此起，似乎要進行歌詠比賽，雙孖井晨空經常鶯歌燕舞，一片太平盛世的祥和熱鬧。
鳥迷們說，雙孖井還真舉行過一次繡眼鳥鳴唱比賽，從鳥的相貌、神態、唱腔等方面進行角逐評比，推選出遛場上最優秀的繡眼鳥為冠軍。這天，我看到了這隻榮獲冠軍頭銜的繡眼鳥和它的主人梁師傅。梁師傅退休前是棉紡廠的職工，我問他，這隻繡眼鳥何以能獲此殊榮？
梁師傅說：“它呀。你看，額頭寬大、嘴巴尖細、眉圈清晰、眼睛明亮、身體修長、翎羽緊貼、毛色鮮亮、尾巴整齊、趾尖爪勾，一眼就給人一種玲瓏清秀、精神活潑的感覺。那天比賽時，它不怕人、不畏鳥、不怯場，演唱時仰首挺胸，顧盼流螢，動作靈活，姿態優雅，神情自然。它的聲音婉轉、圓潤、悠揚，而且變化多端、延綿不絕，叫了一個多小時都沒停歇，結果冠壓群芳，一舉奪魁。”
我不由輕聲讚歎，繼而問道：“果然一隻好鳥，您是怎樣培訓調教它的？”
梁師傅說：“培養好鳥的關鍵首先在鳥的素質，這種素質是先天的，不僅要看相貌，還要看眼神，看氣質，聽叫聲。我這隻繡眉就特別愛叫，聲音鏗鏘悅耳。剛買回來時，家裡稍有動靜就叫喚，看到別的鳥叫它就更加大叫特叫，越叫越響，非到對方靜息低聲不肯罷休，有爭強好勝的性格。其次是要堅持遛鳥，兵不練不精，鳥不遛不叫。遛鳥讓鳥接觸自然景色和清新的空氣,接觸各種鳥類和人群，習慣環境的喧鬧，習慣與人類接近，習慣籠中生活，同時可以向其它鳥學習鳴叫，增強本領。再有就是對繡眉鳥愛仰頭、鑽籠底、趴籠子等毛病，要堅決糾正消除，決不能讓它養成習慣。”
我好奇地問：“梁師傅，您覺得養繡眉鳥麻不麻煩？辛苦嗎？”
梁師傅笑言：“養鳥的確費事，除了遛鳥、喂鳥，還要給鳥進行水浴，曬曬太陽，清潔籠子，防病保溫，等等。繡眉鳥是食蟲鳥，除了混合粉料外，經常還要吃點活的昆蟲、蟲蛹、新鮮水果等。伺候好這嬌貴的鳥可不容易，說不麻煩是假的，辛苦卻說不上。過去嘛，‘提籠架鳥’是有閒有錢人的嗜好和專利，勞苦人誰養得起鳥？如今，修鞋擺攤的跟前小樹上都往往會掛上一籠鳥，碌中聽鳴，忙中自樂，並不稀罕。我們這些上了歲數的人養鳥，一是愛它們的美麗，二是喜歡它們悅耳的聲音。鳥兒使我們心情舒暢，愉悅，養鳥豐富了我們退休生活。因為喜歡，所以寵愛，不覺得辛苦，反覺得快樂。”
我親切地望著白髮斑斑的梁師傅和他寵愛的繡眉鳥。的確，雙孖井遛場上鳥兒的主人大都是和他年齡相近的老翁，大夥兒交流養鳥之道，傾訴在這種精神寄託中各自享受到的快樂，竊竊私語，侃侃而談，嘻嘻哈哈，其樂融融。而他們的寵物鳥就掛在他們旁邊，嘁嘁喳喳，歡天喜地地隔著籠子叫喚，似乎也在交流鳴唱音韻、旋律、節奏、唱腔、唱法的奧妙。我忽然意識到，這人鳥和諧、相映成趣的情景，其實已經成為當今城市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