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為止》喬鹿 顧嚴全文完結推薦閱讀
節選
喬鹿愛顧嚴，從高中到現在，整整十年。
像逐日鳥不知疲憊地追逐烈日，永遠不會停歇，直到死亡。
海城醫院。
一群從漢陽市震後救災的醫護人員陸續迴歸，個個風塵僕僕。
喬鹿提著醫療器械箱，緊緊跟在顧嚴身後。
“顧醫生……”
顧嚴腿長步子快，喬鹿追得氣喘吁吁。
“有事？”他停駐步伐，轉身看向她。
喬鹿緩了一口氣，攤開了手心。
“你的工作證，剛才落車上了。”
顧嚴眉頭微蹙，從她手中拿過工作證。
“謝了。”他淡漠說完，便進了外科樓。
喬鹿看著他身穿白大褂的背影，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她深吸一口氣收斂思緒，隨即提著笨重的醫療器械箱回了藥劑大樓。
同事張雯看著她滿頭大汗的樣子，匆匆幫忙搭把手。
“你傻不傻，不知道先放下器械箱再去給顧嚴送證件？”
喬鹿笑了笑：“怕弄丟了。”
怕弄丟器械，更怕她心中神祇一般的男人找不到工作證而著急。
顧嚴是她小心翼翼揣在心底的人，也是她鼓起勇氣追到手的男友。
儘管交往了多年，顧嚴卻從未將他們的關係公諸於眾。
晚上。
喬鹿下班後，買了雞肉板栗，悉心煲了兩個小時的雞湯，隨後全副武裝又回了醫院。
今天顧嚴要值夜班，她雖不能陪他一起，但還是可以給他準備一份養生夜宵。
外科樓，喬鹿刷卡入內。
白天喧鬧的走廊此刻已經格外安靜，唯有醫生辦公室內隱約有聲音傳出。
喬鹿走到半掩的門口，正要摘下口罩進去，卻看到顧嚴正在打影片電話。
“你和喬鹿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分手？”電話那端是顧母不耐煩的聲音，“她家裡條件一般，工作又沒編制，這樣的女人媽是不會讓她進顧家大門的。”
顧嚴一邊敲著電腦鍵盤，一邊不悅接話：“我的事，我自己有數。”
顧母看著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更加不樂意。
“林伯伯的女兒過幾天就會回國，你必須去機場接她。”她直接下達了死命令。
顧嚴手一頓，眉宇擰緊了幾分。
“醫院事多，我沒空。”
“那我給周院長打電話，看他願不願意給我這個老同學一個面子。”
影片那頭的顧母明顯被氣到，拿著手機就要撥電話。
顧嚴深鎖眉頭，沉聲道：“把航班時間發來。”
影片那端的顧母馬上喜笑顏開，但他卻徑自結束通話了電話。
門外的喬鹿看著這一幕，心頭不可抑止地湧上一抹澀意。
大學畢業後，顧嚴曾帶著她回過一次顧家老宅。
可那次她無論表現得怎樣乖巧，顧母卻連一個好臉色都未曾給過。
她以為是她還不夠優秀，原來是顧母心中早有合適的人選……
喬鹿晃神之際，顧嚴已經看到了她。
“你怎麼來了？”
喬鹿微愣，隨即有些牽強地走進辦公室。
“給你煲了雞湯。”她將保溫盒放到桌上，便準備離開。
顧嚴敲了敲桌子，示意她留下。
“剛才的電話，你都聽到了？”他問道。
喬鹿頓了頓，有些不明所以看向他。
他是希望自己聽到，還是沒聽到？
“我媽這次給我安排的相親，是世交家的女兒。”
顧嚴垂著眼瞼，眸中瞧不出是何情緒：“為了兩家關係，我沒法拒絕。”
喬鹿蜷緊了手心，呼吸有些發顫。
“所以呢？”
短暫的沉默後，顧嚴輕啟薄唇：“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第2章 我們已經結束了
喬鹿呼吸滯住。
她想過無數種他們可能會分開的理由，但唯獨沒想過這一種。
“好。”她晦澀出聲。
顧嚴提出的要求，她從未拒絕過。
好比當初，雖然是喬鹿一直追在他身後，但也是顧嚴回頭問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那時的喬鹿，亦如此刻般點頭說好。
喬鹿收斂酸澀心思，轉身準備離開，顧嚴的聲音再度從背後傳來。
“把雞湯拿走，以後照顧好自己。”
喬鹿微頓，有些遲緩地轉過身。
“好。”
她低著頭，一步步走到顧嚴面前，提起桌上的保溫盒。
莫名，沉如巨石。
此時的她竟一隻手提不起保溫盒，只能雙手沉沉抱起來。
走到門口，喬鹿抿了抿唇，又轉頭看向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你不要雞湯，晚上肚子餓怎麼辦？”
顧嚴眸底閃過一縷複雜：“我備了泡麵。”
喬鹿轉過身子，認真道：“泡麵不營養，更何況你胃不好……”
“喬鹿。”顧嚴打斷了她。
他鮮少連姓帶名地喚過她的名字，每次這樣嚴肅的語氣亦代表他動了真格。
“你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們已經結束了。”
喬鹿聽著，心口一陣陣悶疼。
他雲淡風輕的一句話，扼殺了她整整十年的追逐。
“好。”喬鹿悶聲應道。
她抱著保溫桶轉身往外走，呼吸急促，有種瀕臨窒息的錯覺。
她不敢摘下臉上的口罩，只能大步往外走。
醫院處處是熟人，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狽。
一路離開醫院，直到拐角處的公交站牌，她才鬆懈下來。
喬鹿摘下口罩，微微喘氣。
蒼白的臉頰隱隱有兩道水痕，隱入夜色。
兩個穿著校服的男孩女孩走進公交站牌下，渾身揚起著青春的氣息。
突然，男孩趁女孩不注意，偷偷拽下了她馬尾上的發繩。
“還給我！”女孩有些著急去搶。
男孩高高舉起手，故意逗她：“明天再給你。”
這時，公交車來了，兩人一前一後都上了車。
喬鹿看著那兩個少年，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一些陳年歲月。
她和顧嚴穿過的第一套情侶服，是校服。
第二套，是白大褂。
年少真好啊，不用擔心長大，更不用害怕分離。
一個清潔工推著推車沿路清理垃圾桶，身側一個穿著破爛的小孩一直拉扯著她。
“奶奶，我餓。”
“乖孫女，等奶奶收完這裡的垃圾，就回去給你做飯。”
清潔工安撫著小女孩，加速了手中幹活的動作。
喬鹿看著他們，起身將手中的保溫盒遞了過去。
“小妹妹，給你吃。”
小女孩看著喬鹿，稚嫩的神情中透著幾縷警惕。
清潔工放下掃帚，佈滿皺紋的臉龐湧上一絲激動。
“你是喬醫生吧，上次半夜我胃疼沒帶錢，是你幫忙墊付的。”
喬鹿微怔，緩緩想了起來。
那天晚上凌晨一點半接診了一個沒帶錢的老年患者，她幫忙付了掛號費和醫藥費。
後來患者執意要給她錢，被她婉拒。
第二天患者特意送來了一籃子土雞蛋，表示感謝。
喬鹿收回心思，將保溫盒蓋子開啟，然後端到小女孩跟前。
“姐姐熬了兩個小時的雞湯，快趁熱喝吧。”她柔聲道。
清潔工還想再說點什麼，但小女孩已經被香氣四溢的雞湯吸引住，直接狼吞虎嚥了起來。
“喬醫生，每次都麻煩你，謝謝了。”清潔工有些不好意思。
喬鹿笑了笑：“沒事。”
“雞湯真好喝，謝謝姐姐。”小女孩打了個飽嗝，滿臉純真。
清潔工幫孫女擦了擦嘴，又對喬鹿說道：“喬醫生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以後一定是個好妻子……哪個男人娶了你，定是天大的福氣……”
聞言，喬鹿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被一抹無盡的酸楚覆蓋。
她如果真這麼好，顧嚴又怎麼會不要她了呢。
夜漸深。
喬鹿坐上末班車回楓林小區。
正要進單元樓，她驀地看到路燈下站著一個女人，似乎專程在等她。
是顧嚴的母親。
第3章 I’ll marry you
小區涼亭。
深秋的夜，有些寒涼。
顧母坐在石凳上，靜靜看著對面的喬鹿。
“阿姨長話短說，你是個好女孩，但跟阿嚴不合適。”
顧母開門見山道，語氣辨不出是何情緒：“老顧家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很多事他註定不能隨心所欲，尤其是婚姻。”
“他在海城醫院的根基已穩，以後肯定要平步上升。你跟他在一起，只會拖他後退。”
喬鹿有些拘謹地站在那裡。
好像和顧嚴在一起，真的是她單方面的錯。
顧母見她不出聲，眉頭緊擰了幾分：“阿姨希望你能離開阿嚴，離開醫院。”
喬鹿微怔：“離開醫院？”
“我已經幫你寫了一封推薦信到瑪利亞私人醫院，那裡薪資更好，你的提升空間也更大。”
顧母說著，眼底閃過一抹幽深：“全海城有錢人但凡有點小痛小病都會去瑪利亞醫院，說不定你的下一站幸福也在那裡。”
聽著顧母說的話，喬鹿心底五味雜陳。
“阿姨的好意我心領了。”她蜷緊手指，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如常，“海城醫院是我憑實力進來的，雖然目前還沒入編制，但我會繼續努力。”
“至於顧嚴，我跟他已經分手，您大可放心給他安排幸福。”
喬鹿說完起身，對著顧母禮貌鞠了一躬，隨即轉身離開。
回家後，她癱倒在沙發上，整個人有氣無力。
一晚上經歷的種種，讓她腦袋無比混沌。
尤其是最後和顧母的那番交談，更讓她心力交瘁。
喬鹿從茶几抽屜內拿出一本泛舊的同學錄，翻到最後一頁。
“姓名：顧嚴。年齡：18歲。”
“想說的話：十年後，I’llmarryyou……”
水藍色的鋼筆，和一筆一劃的正楷字，是高三那年顧嚴留給她的紀念。
從2011到2021，今年剛好是第十年。
可他沒有娶她，而是對她說了到此為止。
手機鈴聲響，喬鹿拿起來一看，有些詫異。
“外婆，這麼晚您還沒睡？”
聽筒那端傳來一個滄桑年邁的嗓音：“外婆做夢了，夢到你嫁不出去，愁得我心慌……小鹿啊，你什麼時候把男朋友帶回家給外婆瞅瞅啊？”
聞言，喬鹿有些閃爍其詞：“您孫女還年輕著，以後再說吧。”
外婆嘆了口氣：“鹿丫頭，你還年輕，可外婆老了啊。”
一句話，瞬間讓喬鹿鼻酸眼澀。
小時候父母離異，兩人各自組成了新家庭，都不要她。
是外婆獨自一人含辛茹苦將她拉扯大。
如果沒有外婆，她只怕初中畢業就要輟學了。
“外婆。”喬鹿吸了吸鼻子，“這次過年我一定帶個男朋友回來給你看看。”
祖孫倆又嘮嗑了幾句家常，這才掛電話。
夜深人靜，喬鹿卻絲毫沒有睡意。
她拿起手機重新整理聞，突然看到急診科內群發了一條緊急通知——
“攸縣突發山洪，醫護人員短缺，急需支援！”
“願去前線支援的速報名，連夜出發！”
喬鹿心一頓，連忙撥通了科室主任的電話。
“劉主任，我報名。”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顧嚴結束值班準備下班。
看著櫃子裡一個天藍色便當盒，他記起這是上次值夜班喬鹿給自己留下的。
想起昨夜說過的話，顧嚴拿起便當盒徑自去了急診科。
既然要斷，還是要斷個乾淨。
護士站，顧嚴將便當盒遞給護士：“等喬鹿上班後給她。”
“喬醫生昨天晚上跟志願醫療隊去攸縣山洪災區了。”護士說道。
顧嚴愣住，心底倏地升起一抹沉悶。
任何奔赴前線的都是資歷高經驗多的醫護人員，她去能幫什麼忙！
他拿起手機正要撥打喬鹿電話，卻驀地看到醫院內群推送了一條實時新聞。
“攸縣219國道突發山體滑坡，一輛從海城方向開來的醫療救援車隊翻下山崖，目前情況不明。”
顧嚴瞳眸驟然緊縮，放下便當盒便衝了出去。
第4章
顧嚴油門踩到底，一路高速開往事故地。
國道被封，除了救護車其他車輛一縷繞行。
顧嚴拿出醫生工作證，徒步進入現場。
他環顧四周，一輛輛被山泥岩石壓毀的車子，變得面目全非。
有血跡斑駁的傷員，也有已無生命體徵者躺在髒濘的地上。
顧嚴看著前面一個正在參與救治的白色身影，大步奔了過去。
“喬鹿！”他啞聲大喊，有些顫抖地拽住她的手。
女人轉頭，是一張陌生的臉。
“你是海城醫院的醫生？”女人看了眼他夾在左胸前的工作證，隨即指了指前方，“你們醫院的醫療車翻下山崖，正在那邊清點人數。”
清點人數——
顧嚴的心一沉，手不自覺發顫。
他大步朝前走去，雙腿卻沉重得好似灌鉛。
地上躺著一排排人，身上的衣物早被泥濘的汙垢染得辨不出色澤。
顧嚴一個個看過去，雙手緊握成拳。
“顧醫生？”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顧嚴身形一頓，有些遲鈍轉身。
一臉疲憊的喬鹿站在岩石邊，手中拿著救援包，身上的白大褂早染成了土色。
“你怎麼來了？”她詫異問道。
顧嚴喉結一顫，眸底的情緒翻滾不停。
他鬆了鬆攥緊的拳頭，嗓音沙啞：“院長特派，讓我參與支援工作。”
說完，他不再去看那個女人，轉身與其他人一起救助傷員。
顧嚴也是這時候才知道，突發山體滑坡之際，司機提前預感了風險，讓所有醫護人員都下了車，這才躲過危險。
直到晚上，他們一行人才處理完突發事故，抵達攸縣。
被洪水肆虐的縣城，房屋倒塌田地皆毀。
救援隊乘著皮划艇挨家挨戶搜救被困人群，無數人辛苦一輩子的財產毀於一旦。
為了更快速地救助傷員，醫療隊將營地駐紮在半山坡處，做臨時救治觀察點。
一直忙碌到晚上，所有醫護人員都灰頭灰臉，眼眶淤黑，憔悴不已。
但儘管如此，每個人的眼神依舊堅定，透著炯炯之光。
這時，電線杆上的大喇叭傳來了悠揚音樂，隨即響起了廣播員的聲音。
“天災無情人有情，謝謝所有支援醫護人員把攸縣的黑暗照亮，變成一道永恆之光。”
“天佑攸縣，眾志成城，我代表全攸縣人民向所有白衣天使和醫務工作者表示崇高的敬意，你們辛苦了！”
喬鹿聽著廣播，和同事們相視一笑，頓感這幾天所有的疲憊都煙消雲散。
劉主任做完最後的整頓工作，吩咐大家輪番休息，儲存體力。
營帳外，顧嚴正清點著救援物資，為第二天的救治工作做預估。
喬鹿遲疑片刻，緩緩走了過去。
“你已經連續兩天沒睡覺，快去休息吧。”
她沒忘記，顧嚴來之前，在醫院值了通宵夜班。
“我沒事。”顧嚴沉聲道。
一旁的醫生看著他們，隱約嗅到了一絲不尋常氣息。
“喬鹿，你怎麼對顧醫生的情況這麼清楚，快說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
疲憊的工作之餘，大家都對這些訊息格外感興趣。
“昨天我可是看到顧醫生飛奔過來，就一直問喬鹿在哪，你們兩個是不是有情況？”
聽著他們左一句右一句的八卦，顧嚴擰了擰眉沒有表態。
一旁的喬鹿怕他生氣，連忙解釋：“顧醫生是我在醫學院的學長。”
同事們恍然大悟後若有所思：“原來你們倆還有這層關係。”
顧嚴看著喬鹿，眸底閃過一抹複雜。
他動了動薄唇，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進了營帳內。
這時，一陣汽車亮光由遠及近，緩緩在附近停了下來。
一個大波浪捲髮的女人從車上下來，一身精緻高定裝扮跟災區的一切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請問顧嚴醫生在哪？”她環顧了一下眾人，將視線定格在喬鹿身上。
喬鹿微愣，女人的第六感讓她心口驀地沉悶。
“你是誰？”一旁的醫生皺眉問道。
女人將碎髮挽至耳後，微微一笑：“我是他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