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注：在前兩期，我們簡單回顧了一下拜占庭帝國文化和軍事教育以及從其中走出來的若干帝王和將軍，時間線最終是來到了公元7世紀的中葉。我們關於明君名臣名將的話題還沒有說完，但而如果要繼續談下去，就要對中世紀的軍事形勢做一個簡單梳理，才能繼續之前的話題，所以本期我們插播一篇背景介紹。
我們知道，關於中世紀的較常用的定義大致是從5世紀到15世紀，而有趣的是拜占庭帝國也幾乎就是正好完全涵蓋了這個一千年的時段，基本上拜占庭相對於羅馬帝國的區別也正好對應了中世紀對應於古典時期的區別。而對於中世紀的界定，很多人會從文化角度去解讀，如這個時期是古希臘古羅馬或者春秋戰國等古典文明結束，而工業文明又沒有興起等。
而在筆者看來，在軍事角度上，中世紀一樣是個特色很鮮明的時期。大約在西羅馬崩潰前後那幾個世紀，軍事領域出現了諸多決定性的發明，如完善的高橋馬鞍、馬鐙、釘馬掌等技術，而鐵甲的製作工藝，冶鐵和打造兵器的技術以及工程技術等也都有長足的進步，文化資訊傳播，社會和軍事組織等領域各文明發展出來的成果也都已經被廣泛而充分的擴散到了各個地區。因此如果說軍事上中世紀和之前的古典時期有什麼最顯著的區別，那就是在古典時代遊牧民族基本只能在農耕文明的邊緣活動，農耕和遊牧之間的界限其實是相對清晰的，從犬戎到匈奴，對於南方的從中國文明影響不算特別大（當然是和後來的情況比），活躍在頓河草原到中亞草原的斯基泰人也並不能真正征服馬其頓、古希臘等地區，波斯帝國固然在征伐中亞遊牧部落馬薩格特人時連大王居魯士都戰死，但那是在主動出擊的情況下，最後滅亡波斯的是來自西面的亞歷山大帝國。
說到底，因為這個時期的遊牧部族缺少幾樣東西，一個是沒有足夠的財富和技術製造攻城器械，因而也就無法持續的攻城拔寨打下農耕文明的核心城市，其次是沒有成熟的政治體制和組織能力，來將已經征服的農耕文明地區的人口整合進自己的統治，而其軍事力量也因為相對單一的依賴騎兵部隊，而難以持久的全面的壓倒農耕帝國的軍事力量。於是我們會發現，古典時代的農耕文明軍事上更關注農耕強權之間的軍事較量。
可是到了中世紀，從歐洲到亞洲，這方面的界限都模糊了，掌握了嫻熟的軍事和社會組織能力的遊牧民族具有了強勢進入農耕地區並鳩佔鵲巢的能力，而農耕文明也就不得不全方位的應對、跟蹤和學習遊牧文明的軍事優勢，雙方之間以及農耕文明內部的戰爭、征服和融合變得更加頻繁和激烈。於是在歐亞大陸上開始並存各種遊牧政權、被遊牧民族征服的農耕國家、遊牧民族開始向定居農耕形態轉變的政權，以及純農耕政權等各種各樣的模式。很多強大的農耕文明頂不住遊牧民族此起彼伏的侵襲而最終淪陷。這種態勢下，很多地區的國家形態其實都是基於軍事需求反覆嘗試和調整的結果。
中世紀的歐洲地區，為什麼會在很長時間內保持了封建制度（真正的封建制度），很大程度是因為這是一種有效的低成本的軍事組織模式：一定的田地供養一批脫產的貴族，而這些貴族其實最“高貴”的地方在於他們可以提供職業化的軍事人員，在戰時這些少量的精銳貴族騎士再加上由農民中徵召來的武裝農民，基本可以應付常見的外敵入侵。至於國王其實只是更大範圍的領主，他的作用在於有更大的外敵入侵時，可以將全國範圍內的貴族武裝力量都召集起來組織抵抗。這種軍事組織模式和西羅馬崩潰之後日耳曼人、哥特人、汪達爾人等數不清的蠻族部落遷徙到歐洲各地，各種大大小小不同規模的武裝衝突此起彼伏的態勢是相適應的。但是這種模式如果要面對更統一、更強大、具有更強動員能力的帝國的衝擊，估計就會力有未逮了，大國還要大國來抗，這也正是拜占庭帝國在中世紀的價值之一。
七世紀群雄並起
我們先看公園7世紀的世界格局。在大瘟疫之後，大約在7世紀，也就是中國唐朝開始建立和崛起的時期，地球發生的另一件大事就是阿拉伯帝國的崛起，其在較短的時間內，征服了東到中亞帕米爾高原，西到北非大西洋沿岸乃至西班牙的廣闊領土，如果我們這個時間段從地球上空俯瞰一下的話，歐亞大陸的局面是這樣的：最西端歐洲大陸出現了一個強大的國家——法蘭克王國，當公元732年已經征服了西班牙的阿拉伯人繼續北上，試圖征服歐洲時，法蘭克的宮相查理·馬特率領軍隊在普瓦蒂埃徹底擊敗了阿拉伯人的遠征軍。這一仗和拜占庭帝國於公元717年在君士坦丁堡徹底擊敗阿拉伯軍團的戰役遙相呼應，分別終結了阿拉伯人對歐洲的東部和西部的鉗形攻勢，儲存了歐洲文明，因此這場戰役的意義是怎麼強調也不過分的。但是應該注意的是，從西班牙進攻歐洲畢竟是繞了一大圈，從兩河流域這個阿拉伯人勢力的中心地帶出發，進攻拜占庭可以說是近在咫尺，而走西班牙路線則要先沿著北非走上4000千米，再跨越直布羅陀海峽，然後在西班牙的山地跋涉並翻越比利牛斯山脈，因此類似732年這樣的大規模遠征不可能隨便就搞得起來，而且這種地方距離阿拉伯核心區天高皇帝遠，分裂是分分鐘的事。事實也正是如此，西班牙地區、摩洛哥和埃爾及利亞地區等早在8世紀中期和9世紀早期就都獨立出去了，這些分裂出來的小國就更加不具有衝擊和征服歐洲心臟地帶的國力。因此只能說732年那次就是阿拉伯人一鼓作氣的一錘子買賣，要是法蘭克人也敗了，阿拉伯人在法國腹地紮下了根，那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發展還真不好說。不過歷史沒有假如，現實就是西邊戰線從此無憂，主要的壓力依舊在東部的拜占庭戰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