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過了唐古拉山離開了西藏，到達山脈北部的草原，其實唐古拉山脈以北地帶就已經屬於可可西里。可可西里，藏語意思是“美麗的少女”。“美麗的少女”多麼好的詞語，但你來到這兒就會發現，這裡完全是荒涼的、高海拔的無人區草原，與藏語所說的意思完全是兩碼事。可可西里範圍很大，唐古拉山脈以北至崑崙山之間很大面積的草原都是可可西里。

又在一個夜雨之後起來我騎車出發，不久我才最終徹底出了唐古拉山脈及其山谷到達了雁石坪，當我出了山谷後天氣竟然也出現難得的太陽不再陰雲籠罩，因為我翻唐古拉山期間是在不斷地在陰天雪雨中騎過來。雁石坪我已經完全認不出來，在十一年前即零九年時我騎車進藏時來過，當時是很落後很簡陋，大多是破舊的平房和牧民屋，現在修建得不錯有各種現代化設施和建築，我也真正地到達了一個像樣的鄉鎮，你估不到這裡雖是青海省但卻是屬於西藏那曲管轄。

雨後的早上

雁石坪

零九年時的雁石坪河邊

這天沿河緩下來到海拔略微下了些的地方，氣溫很好又難得天晴，黃昏時我發現河邊有一處很好的紮營點，於是決定當晚紮營在那，那處平地原來是一片柏油路，可能應該是以前的已棄置的舊109國道。月朗星稀，安靜無風，河谷遼闊，河對岸遠方是美麗縹緲的雪山和草原，此處是長江源的地帶，這裡我個人認為是整個可可西里最好景色的地方，我在河邊營地也度過了一個非常美妙的夜晚。

夜晚

長江源的早上 。

長江源一年四季是沒有夏天的，夜晚帳篷結霜很嚴重，早上需要把帳篷曬太陽，化霜，把東西收拾好很晚才出發。

路上遇到一位單腿的揹著包的東北人，他徒步推著有駝包裝備的單車，單車後又帶有很多裝備的託卡，正徒步往拉薩去……，他本身還揹著沉重的包！這……我真的是感嘆！一切都無法阻擋一個人意志的力量、生命的力量和夢想的強大的力量。所以從十三年前即零七年時我騎車進藏開始，所見到的許多讓人難以想像的如磕長頭進藏的朝聖者和各式各樣拉車或騎車、徒步進藏的人，他們以各種艱苦的方式去完成這場艱苦的旅程，他們的做法使我很吃驚，衝破了我以往許多膚淺觀念和認知，讓人不可思異。這位東北人，後來我才想起來，一三年冬在麗江玉龍雪山下好像也見過一位獨腿的徒步的人，我不肯定是不是同一個人，但後來我有朋友認識他，也證實那就是他。世界的事會讓人想不到，在路上有緣遇到的人，仍然可能以後在路上還會碰見。

東北徒步者

之後又遇到一位從山西騎車去新疆再來西藏的兄弟，他車頭還有自制的車牌晉M.96xxx和一根短木棍，我們聊了一會，開始時我以為他跟普通的騎車進藏的大學生一樣，但他超出了我的估計，他是十分有心的人。他在新疆走過很多處重要的線路過來，包括北疆和獨庫公路、老沙漠公路，原本他還想走219新藏線，但疫情不讓他行，所以他走了這條路。他問我前面是不是有狗，說起可惡的惡狗，我昨天已被那個兵站的兩條惡犬襲擊，它們都有五十多斤，突然衝上公路來分左右兩邊對我進行夾攻襲擊，我一邊用打狗棍揮打一邊騎車，但是車後還是被瘋狗咬住拖曳，我最終被瘋狗扯停了單車，最後還是被逆方向來的越野車猛壓喇叭幫我解圍，我心中怒火無比，真想把車停下拿石頭砸死那些瘋狗，但太浪費我時間。這位山西騎車兄弟十分有理想的，他在騎行到拉薩之後，又騎去了珠峰、阿里崗仁波齊轉神山，中線一錯再錯等等，騎車中還放無人機拍攝，仔細地做了各種旅行影片，非常有心，這些東西和完成騎行的線路不是隨便一般的初級騎車的人能完成得到，之前一定做過詳細計劃，認真準備和必定以前也曾騎過西藏。當他回去後，他可惡的電腦儲存出現毛病害他幾乎丟了重要的旅行資料，折騰了他夠慘。我很理解他遇到這種事，因為我以前拍的照片幾次內儲卡出現問題，報廢並消失了我一部分的照片，我幾乎對此非常厭惡痛恨，有時討厭坑人的國產貨，有時討厭網咖。相對幹我，我以前是沒有他這般的對騎車旅行的詳細深入的計劃和認真執著。

山西騎車者

之後來到了通天河，我竟然快連一點印象也沒有了，我的記性不知去哪了，我還記得的是曾經在通天河橋邊的堡壘裡住過一晚。

曾經住過的舊橋上的堡壘

通天河沿

天路景色

這才是天路應有的景像，雖然地圖上這些地方是青海省，但西藏的實際管轄區竟然過了通天河直到沱沱河之前。

我可能仍然還沒走出西藏。

傍晚月出東山，我過了一些起伏的山路和坡，入夜才下坡去趕到沱沱河。

沱沱河，我印象中十一年前它路邊兩排是破舊的平房商店，當時還有一位踩長途的唐山的大叔從拉薩踩車下來問我東西（圖），其實我對沱沱河也不太瞭解。現在它建了許多建築和賓館，馬路正在打掉加寬重建中。

零九年碰到的唐山騎車者

沱沱河

紮營沼澤邊

斷的帳篷杆

今天翻風火山，山比較平緩，不算高不算難翻，就是路程長了一點。上山過程中又下雨，遇到幾個翻山過來的下雨還在騎的人，他們像之前在路上所見的許多騎車的人，是精緻輕便的裝備，其中一個告訴我他已經全身內外溼透，我想像到他撐不了多久，我告訴他們再往前十公里有個可可西里保護站，你們趕快過去避雨弄乾。

老路的斷橋

下雨中下山的騎車者

上到埡口，路旁的海拔碑5010米，手機顯示海拔其實不夠五千，圖是十一年前翻風火山頂的照片。翻過風火山，剛剛停過雨，雨雲在這側又大量聚集起來，下到山下接著又下起大雨，我被傾瀉的大雨和側向吹風褲子下及鞋子和手袖處全溼了，看見到路旁草地有似護路的空屋原本想過去躲，又見到路標牌指示前面2公里是風火山驛，我當然想去驛站。來到了驛站，外圍卻被鐵絲欄著，我拉開鐵絲進入，這Tm的混蛋的東西，不知那個喜大貪功的混蛋設計的這樣的驛站，把沿海熱帶的風帆設計搬到高原可可西里上，這風帆又不能擋風也不能擋雨，你說在高寒地帶天氣惡劣的高原，你浪費納稅人的錢弄一些無實際意義的漏斗在高原上幹啥！我冒著冷風和潮溼在下面等到雨停又出發，心裡罵著那些拿人民的錢財剩幹荒唐事的人。

風火山頂

風火山海拔碑

零九年的風火山頂

漏斗式的風火山驛

可可西里不缺彩虹

早上收帳篷時，剛想倒一下里面，風把鋁杆的中間內接吹折斷，好在購買時它備有一個外面的鋁圈管，晚上紮營套在已斷的內接杆外面用上。所有made in china的貨幾乎都不要抱太高指望，就算這是牧高笛，它說防水下幾次雨就完蛋了，還有那垃圾一般的內外帳拉鍊，好在我在戶外還有一些方案B的設計，包括使用工具去解決，鉗子和蠟還有拉鍊時手壓著下拉，我見過一些裝備更差的朝聖拉車的藏民，他們幾乎大多數人都是用更劣質的國產帳篷，但是他們也幾乎從不相信裝備絕對可行性，還配備了方案B外帳裝備，所以他們在路上走了一年才到拉薩也沒大問題。因此在戶外有時你連裝備都不能全相信。圖是五年前在酒泉火箭發射中心夜晚遇到十級大風，當時用的是更差的北山狼帳篷，鋁杆被吹彎，曲成幾乎大體90度我又把它彎了回來沒事，沒想到的是牌子貨的牧高笛比北山狼的帳杆更劣等。去年五月我的一位朋友李巖借這個帳篷去納木錯和藏北，當時他在納木錯被寒風吹得痛苦無比可能今生難忘，因為帳篷拉鍊不可靠遇風關不了，而且他幾乎沒有進行前階段的適應性操作和方案B計劃，在高原上這是很危險的事情。不少人在西藏騎車過分相信紙面上的裝備，包括他們高階的腳踏車，但是我見過有些人正是這樣的自信最後還是被他的高階裝備中途出事和缺少後備方案廢了行程，如有些人的單車後貨架在西藏騎車被糟糕的路震折斷被中止了行程，或中軸斷或輻條斷了，所以許多時候在高原上人寧願去相信多套處理方案，也不要去單一隻相信裝備。

可可西里的景色十分乏味、單調、和無聊，大多是草地、沼澤，沒什麼大的山。基本上第一天見到的景色差不多與你離開時見到景色是一樣。雖然騎車在109青藏線是起伏不大並且是不難走的平路，但同時它那種乏味的程度，我上次過來時幾乎連一張像樣的風景照片也沒拍下來。草原上的野驢、藏羚羊、藏原羚，經常離馬路不遠吃草。

紮營草原邊

帳篷外的野驢

可可西里

當天傍晚時分來到五道梁。雖然還有約一百公里距離，但我已經離遠望到崑崙山山脈，它博大悠長綿綿貫穿華夏的歷史和大地，大地上我不曾為其它任何感到卑微，只為崑崙而拜服，神州不知滅了沒，但崑崙的氣魄我能感知。在五道梁，我回憶起上次來時，一位商店老闆告訴我，五道梁冬天特別冷，並裡刮可怕的大風，四面是平原沒有擋風的，有一年冬天，夜晚零下二十度颳大風，一夜間凍死了三個人。

在去西藏的線路上，不知什麼時候起，有許多拉車的人，有點奇怪。他們為什麼選擇這種方式？

五道梁

暴雨雲從後追來

可可西里夏天的氣候，每天都要例行的公事是下幾場雨，這天下午時分雨雲在我身後聚集，黑雲壓頂閃電雷鳴從我身後追趕過來，背後的天空黑如鍋底雨正在如瀑布般地傾瀉。途經索南達傑可可西里藏羚羊保護站，裡面有介紹著各種動物實物標本和各種資料參觀。

接著出發又狂風下雨我躲到路邊橋樑建築工地，蹲在一處材料橋樑下躲避，一道閃電在前面一百米外擊射下來並冒起白煙，但見到工地這裡的工人下雨還照樣工作，為了攢錢在拼命！

荒野中的藏羚羊

雪山下的藏羚羊

可可西里

寫了首詞：

可可西里

“美麗的少女”，

是誰創造了這個美麗名字。

我漫無目的路過，

用最單調的形容去形容單調，

由極至的空虛和極度的無聊編織在一起，

便形成了可可西里，

究竟一個人有多無聊才會去可可西里，而我竟然是其中之一。

要不是崑崙山阻擋，可可西里的無聊簡直想吞噬整個世界。

可可西里的早上

到達不凍泉，我並不怎麼喜歡不凍泉，想買點補給啥東西都少並且賣得死貴，只能買了許多討厭的泡麵和難以忍受的餅乾。在之後一個星期之後的黃河源穿越時，我碰到修路施工的工程人，我們一起聊到不凍泉，他告訴我，他每次開車從格爾木來經不凍泉幾乎都不會在那停留和買東西。不凍泉是另一邊方向離開格爾木翻越崑崙山過來的第一個在可可西里高原的驛站，所有走青藏公路去西藏的車輛必經此地，因此客流量絕對足夠多，所以開商店的生意人知道貨物不愁賣，因此物價也絕對夠貴，所以有想做生意容易賺錢的朋友們，應該要考慮一下來這個地方。在零九年我騎車來到不冷泉時還遇到兩個廣東和一個貴州的騎腳踏車的人還有一個江蘇徒步的女生。

只有買泡麵作補給

十一年前在不凍泉遇到的騎車人

在這段時間我收到朋友駱駝發來的資訊，他告訴我，有個女孩在可可西里失蹤了，另外也有一個男的騎車的，在可可西里也是失蹤了。我沒有遇到這些人，她們的實際情況究竟怎麼樣我也不知道。後來，才收到訊息，她們都喪命於可可西里。可見這個“美麗的少女”——可可西里卻是奪命之地，所以一般無專門裝備和初級戶外人士最好不要隨便進入裡頭，至少不要遠離馬路。

離開不凍泉，我並沒有去格爾木，而是沿崑崙山脈邊東行繼續走可可西里往曲麻萊方向騎去。沿楚瑪爾河東去，路是很緩很平地往下降所以特別好騎。楚瑪爾河是長江源河流，它的水是紅色，一直往東流去。紅色的河楚瑪爾河。駛過大草原，過楚瑪爾河大橋再過大片沼澤草原到另一邊草原山下，晚上我在這山下草原一處空置牧房躲雨並過夜。

不凍泉

玉珠峰

崑崙山

可可西里

紅色的河楚瑪爾河

第二天又出發，天氣轉晴，一路都是緩和起伏的路。一處路政的海拔標牌，他們竟然也敢印得出手，這種海拔誤差。

經長長的草原，北面遠處是東西走向的崑崙山脈，草原中間有河流沼澤，許多野生動物生活在可可西里這片草原上。這裡海拔比青藏線略低一點，氣候柔和很多，草原也豐美很多。

黃昏來到有一兩處牧房人家的小山谷草原旁，打算準備紮營在一處小河邊，晚上燒了點熱水，我一邊吃著泡麵一邊看著牧民女趕著犛牛回家。

青綠的草原

一邊吃泡麵一邊看著牧民女趕著牛羊回家

又經一段草原起伏，到達曲麻河鄉，曲麻河鄉是很不錯的地方，有美麗的草原、河流和山谷，是可可西里三江源地區一個像樣的有人煙的鄉。 在不凍泉時我被無選擇地買下一些垃圾食品，過上了連續兩天吃泡麵和餅乾的日子，嘴都受傷了，今天來到曲麻河鄉才找到有各種商品、食物、蔬菜補給的商店，補給才得到解決。所以如果有哪些人要想開店攢大錢我絕對會推薦他們在不凍泉開，那裡幾乎是壟斷型無競爭對手，絕對的必經交通要道和擁有綿綿不絕的客流量。

草原綠野、小花、牧草。

又過一段草原山路到達葉格鄉。

紮營河邊

葉格鄉草原

賽馬

黃金菇

葉格鄉的牧民正在過賽馬節和過林卡的節日裡，綠草如茵的草原上有他們的帳篷和裝飾得隆重的賽馬，還有他們各種慶祝活動。鄉村的村民採摘到金黃色的蘑菇掛在牆邊曬。

旁邊的河色吾曲，河裡水草豐美水中還有的湟魚。 高開葉格鄉，往色吾溝至秋智鄉。

高原裸鯉

來到色吾溝，色吾溝只是地名，它是一片空的草地和長滿草的隱隱約約的廢墟，沒有任何人煙，它以前五六十年代時曾經是曲麻萊老縣城，曾被稱為“萬里長江第一縣”，如果沒有路上的告示牌，沒有人會想到這片空草地上曾經是一座縣城，它被稱為中國幾大廢城之一，其中還有冷湖、老玉門、阿拉溝等，這些廢城的地方有些在以前我已到過，冷湖是在約一個月後也騎車到過。色吾溝現在只剩下一處殘缺的蘇維埃式的破敗建築，有“為人民服務”字樣的一處橫樑和牆壁及立柱，這可能就是當時縣政府舊址。

老曲麻萊縣舊址

秋智鄉

紮營色吾溝過後的一處河邊，第二天出發不久到達了秋智鄉，巴顏喀拉脈下。2020年八月份的可可西里的騎行也正式全部結束了，之後是另一部分的秋智鄉至瑪多縣的黃河源穿越。

可可西里騎車路線圖

2022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