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舍予
1950年的一個深夜，華東軍區司令員陳毅的辦公室裡，氣氛嚴肅。副司令員粟裕、海軍司令員張愛萍、淞滬警備區司令員郭化若等將領各自就坐。這次會議的議題只有一個：如何剿滅在長江口四處佈設水雷的海匪。
早在1949年上海解放之時，原江蘇主席丁治磐便收編以黃八妹、袁國祥為首的海匪600餘人，盤踞嵊泗列島、馬鞍列島、灘滸山島等眾多島嶼，在長江口進出航道廣佈水雷，企圖將此地經營成蔣匪“反攻”的橋頭堡。
原江蘇主席丁治磐
而剛剛成立不久的華東海軍，實力尚弱，面對暗藏水下的水雷常常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民船、商船觸雷沉沒事件時有發生。長江口的長期封鎖使得上海工商業步履維艱，各行各業幾近崩潰……
“先攻灘滸山島！”淞滬警備司令郭化若先行發言。從地圖上看，位於長江入海口南側的灘滸山島距海岸直線距離僅20餘公里，適合作為剛成立不久的海軍部隊的“練兵場”。另一方面駐守灘滸山島的海匪黃八妹部只有百十號人，皆是些缺乏堅定信念的慣匪，自是無力抵擋懷抱必勝信念的人民解放軍。
考慮到是陸海軍第一次協同作戰，與會將領一致認為“殺雞”需用“牛刀”，地面主攻任務由98師1個加強營擔任，海軍方面除4艘登陸艇外，另抽調8艘25噸炮艇及4艘25噸登陸艇用於海上火力掩護。陸海兩軍分別由參謀長魯突及炮艇大隊長陳雪江指揮。
接到命令的陳雪江內心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剛從陸軍調任海軍就趕上了華東海軍第一次出海作戰，而憂的竟是手下官兵計程車氣問題。
原來剛組建不久的炮艇大隊多由原國民黨海軍起義人員構成，聽到任務後對炮艇自身產生了懷疑。畢竟，這些僅有25噸排水量的小炮艇還是當年侵華日軍制造來用於內河巡邏的，年代久遠裝置老舊不說，單這25噸的排水量，恐怕都難以抵禦海上浪潮。
日製25噸內河炮艇
身為大隊長的陳雪江又怎會不知自己的這點“家底”，可任務是一定要完成的。既不能因武器落後而停滯不前，又不能不考慮可能出現的問題。為了打消戰士們的疑慮，陳雪江在動員大會上表態：“我是指揮員，我帶指揮艇走在最前面，要翻先翻我的艇！”陳雪江這一身先士卒的舉動，打消了戰士們的疑慮，戰鬥情緒再次高漲起來。
6月15日，指揮艇“古田”號為先鋒，滿載一營人馬的3艘登陸艇居中，提供火力支援的12艘炮艇殿後，組成一路編隊的16艘艦艇浩浩蕩蕩衝向灘滸山島。
站立在“古田”號指揮台上的陳雪江雙手緊握望遠鏡，警惕地觀察著海面上的風吹草動。
當編隊行駛至浦東南匯嘴水域時，最令陳雪江擔心的一幕還是發生了，天空中原本的白雲轉眼之間被烏雲取代，剛才還風平浪靜的海面頓時變得波濤洶湧，陳雪江立即向編隊下達了“注意防風”的命令。
炮艇開始上下跳動，風力亦在逐漸加強，5級，6級，7級！這些只有25噸排水量的小炮艇已然來到了危險的邊緣。
果不其然，殿後的12艘炮艇接連發來呼叫，航行困難，船艙進水！居中登陸艇的呼叫隨即而至，艦身擺動已達35度！
危急關頭，陳雪江果斷下令，“各艦艇拋錨！”，寄希望於錨鏈將艇拴住。陳雪江顯然高估了這些小艇的抗風能力，3艘登陸艇雖暫時被錨鏈拴住，可排水量小的可憐的炮艇急報頻仍，“錨鏈繃斷，錨鏈丟失……”，這一條條訊息不斷地刺激著指揮官陳雪江的大腦。
突然，陳雪江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各炮艇向南匯嘴方向搶灘！”陳雪江大手一揮，除“古田”號外的12艘炮艇終於被穩穩地固定在海灘上。
此時，留給陳雪江的局面頗為尷尬。原本16艘艦艇組成的編隊此刻僅存4艘，是待潮水上漲炮艇脫淺重組編隊進攻，還是指揮這僅存的4艘艦艇繼續出擊？為保證戰鬥的突然性，陳雪江與參謀長魯突當機立斷，3艦1艇繼續發動突襲！
直到16日中午，3艦1艇晃晃悠悠終抵達灘滸山島，登陸艇迅速靠岸，將一營人馬運達島上。可奇怪的是，本該守備森嚴的灘頭此刻卻連個海匪的影子也未看到。
在戰場摸爬滾打多年的陳雪江、魯突二人心生疑慮，遂即將全島居民集結起來，打算從中尋找出些蛛絲馬跡。訊息很快傳遍面積並不大的灘滸山島，300餘人在一個水塘邊集結起來。二人交換一下眼神，魯突大喝一聲，“哪些是海匪，趕快站出來！”。原來，這300餘“居民”中，青壯年竟佔了一多半，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極為罕見。而這一異常現象，被陳、魯二人敏銳地察覺到了。
出乎魯突意料，他這一聲大喝，竟然得到了回應。“報告首長，那一片都是海匪！”原來回話的二人是淞滬警備區的戰士，不久前剛被海匪抓來此地。依照兩名戰士的指認，藏身群眾之中的46名海匪一一落網。事後才得以知曉，正是由於陳、魯二人的果斷下令，未曾延誤戰機，使得島上海匪來不及逃竄而出此對策。
俘敵46人顯然與先前掌握的百餘海匪情報相悖，在魯突的再三審問下，才得知匪一大隊不久前在黃八妹的帶領下乘坐兩艘三桅帆船出海搶劫至今未歸。本著剿匪必盡的原則，陳雪江決定次日天亮即率炮艇出海迎戰這兩艘海匪船。
次日清晨，早早出海的陳雪江按照俘虜交代，率隊進入待機點，密切關注杭州灣方向來船。
焦急的兩小時等待後，陳雪江的望遠鏡中出現了兩艘帆船，再一細看，正是三桅帆船，船上人員皆背一槍，定是海匪無疑！陳雪江迅即下令將馬達開到最大，全速追擊海匪船。與此同時，發現異樣的海匪調轉船頭拼命逃竄。可帆船怎是炮艇的對手，半小時過去，陳雪江率隊死死“咬住”了兩艘敵船。
船上海匪眼見無法擺脫追捕，遂在船尾架起機槍企圖火力壓制。見狀大為惱火的陳雪江一聲令下，一發發炮彈脫膛而出，高濺的水花徹底驚呆了，自知不是對手的海匪乖乖停船繳械投降。
率先登上敵船的陳雪江提槍四下檢視，仍未發現匪首黃八妹，心中頓感不妙。再一突審海匪，狡猾的黃八妹竟自己去了嵊山。
右為晚年的黃八妹
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獵人的眼睛，在隨後打響的搶灘登陸作戰中，丁治磐手下的閒散海匪兵敗如山倒。自知罪孽深重的黃八妹隨丁治磐潛逃臺島，1982年卒，結束了自己傳奇又罪惡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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