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故事從下面這兩張對比劇照講起。
上面這個劇照是1990年版《封神榜》，老戲骨藍天野扮演的姜子牙造型；
下面這個劇照是2001年美國魔幻電影《魔戒》，英國演員伊恩·麥凱倫扮演的甘道夫造型；
很難想象，一個源於中國神話，一個源於西方神話，兩個主要角色的畫風竟然如此類似。
尤其是姜子牙，竟然戴起了在西方古代文化裡面常見的花環頭飾，而這在中國神話文化裡面非常罕見。
這是為什麼？
這樣的迷惑，從1990年《封神榜》播出之後，就留存在許多觀眾心中：
為什麼作為中國傳統神話中的《封神榜》，無論是演員的服飾、化妝還有劇中的道具，跟中國傳統的服飾文化有很大差距，反而跟西方的古希臘古羅馬文化非常類似。
那個時候，剛剛開啟國門的我們，一度以為這種歐美化的服化道就是新潮流行、就是時尚前衛，甚至有媒體還盛讚這樣的《封神榜》特立獨行，打破老舊傳統。
後來我們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幾十年之後，在劇中扮演姜子牙的老戲骨藍天野在一檔電視節目上，解開了觀眾心中的這個謎：
當時藍天野一到劇組，就覺得服飾和道具非常差異，為什麼衣服上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亮片，道具也有很多花裡胡哨的裝飾。
“這跟中國神話裡面的風格完全不一樣，這是不是搞錯了？”這是藍天野的第一反應。
藍天野詢問當時的道具組師傅，但是沒有人回應他，只是說這是劇組統一規定的。
帶著疑惑，藍天野開始了《封神榜》的拍攝。
後來，因為跟道具組的工作人員都認識了，關係也比較熟。
一位老師傅偷偷告訴他一個秘密：
在藍天野他們這批演員進組之前，其實道具組已經按照中華傳統神話資料，設計了好幾套服化道方案。
經過與劇組負責人反覆溝通，又修改了還幾次，最終確定了一個劇組上上下下都比較滿意的方案。
萬萬沒想到，劇組突然通知，原有設計方案全部作廢。
道具組還沒反應過來，一個新的服化道方案直接扔過來了。
“就按照這個做！”
開啟這個方案，道具組的所有師傅都傻眼了：
這還有一點中國神話的痕跡嗎？別的不說，就是幾名主要演員紂王、姜子牙和妲己的服飾和化妝，完全就是西方神話的風格。
“我們拍的是中國神話，不是希臘和羅馬神話呀。”一位道具組老師傅大著膽子向上面反應，結果沒人理他。
過了幾天，老師傅們才知道，這套歐美化的服化道設計方案來自劇組的一個著名香港設計師，因為當時的《封神榜》是合拍片，內地和香港共同拍攝。
由於長期處在歐美時尚環境，出於對歐美文化的崇拜和喜好，這名香港設計師直接把《封神榜》服化道設計成了標準的西方古代文化風格。
由於那時香港的影視製作水平遠遠領先於內地，這名香港設計師的影視設計方案一路綠燈，從上到下得到了贊同和認可。
除了道具組幾名老師傅與後來的藍天野，幾乎無人提出質疑。
多年後藍天野在公開場合提起這件塵封已久的往事，不停地搖頭：
“我始終不能理解，不能理解，我們中國人的神話，為什麼要按照西方神話的風格去打造。”
30年後回過頭來看，藍天野老師和90版《封神榜》在服化道上面的遭遇，並不是孤立的：
它是上世紀90年代內地影視界，在西方審美觀乃至西方價值觀面前毫無招架之力的最真實寫照。
不僅僅是影視界，從文學界音樂界到時尚界皆有這樣的遭遇：
那時的中國審美觀，在來勢洶洶的歐美審美觀面前根本無力抵抗，只有如同《封神榜》道具組那幾位老師傅一樣，無可奈何地“繳械投降”。
我們國人整整用了三十年，才明白90版《封神榜》的遭遇，以及中國審美觀的潰敗、歐美審美觀的入侵：
用大白話來說，那就是“洗腦”；
用流行語來說，那就是“PUA”；
現在再去細細梳理：
無論是2018年爆發的杜嘉班納眯眯眼模特事件；
還是今年接二連三出現的耐克、迪奧陳漫眯眯眼事件；
以及最新的“三隻松鼠”、賓士眯眯眼模特事件；
其實不過是30年前那場《封神榜》服化道事件的翻版。
唯一不同的是：
當年，《封神榜》道具組那幾位老師傅反映無門後，委曲求全地全盤接受了香港設計師的方案。
今天，無論是面對杜嘉班納、迪奧還是耐克、賓士這樣的大牌，成千上萬的國人已經敢大聲發出自己的聲音：不！
30年，在歷史長河裡只是一小步；
但是對於中國審美觀的自我認同和群體覺醒，卻是實實在在的一大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