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茨園 茨園笑聊 2022-03-06 0
“遠親不如近鄰”這話,在今天聽來遙遠了。不知是因了城市“格子式”的建築物還是其他,硬生生隔離了人與人的情感,比如我和鄰居就從不往來,既便上下樓遇見了,也總是互相抬眼看一下,默無聲息各走各的路。
知道我對門那老頭兒姓霍倒不是彼此間有過問詢或交道,而是常有人在傍晚時敲打我的門,一臉微笑問我:“霍處長在家不?”第一次、第二次我對人家說“不認識,你找錯了”,而第三次我就知道了對門那老頭兒就是姓霍的處長。於是,隨後有人敲門我就說:“對門!”然後“咣”一聲關門。再往後,覺得煩,有心在門上貼上“對門才是霍處長家”之類紙條,但一想對門尚沒貼“這才是霍處長宅”之類招帖,也只有作罷。於是乎,每當傍晚有人敲門時我總是不再開門,而是厭厭地喊:“對門!”以致我的同學朋友來時忍不住問:“什麼‘對門’呀?”
不過去年,有陣子沒人敲門了,覺得奇怪,心想這老頭兒可能是出差或公款旅遊去了,但又聽見有鑰匙開門之類的響動,便又想這老頭兒八成退下來了。
忽一日又有人敲門,條件反射般喊了聲“對門”,卻聽見門外的人說:“就是‘對門’!”
想著是誰開玩笑呢,拉開門一看,竟真是霍處長一臉堆笑看著我。驚訝歸驚訝,人之常情的禮節還是有的。請進。讓座。倒茶。“我是你鄰居。”老頭兒一坐下,便自我介紹。“知道。你是霍處長。”我掏出煙往他手裡遞著,猜測著他的來意。
默坐了會兒,霍處長搭訕說:“瞧,住了這麼久鄰居,還不知道你在哪兒上班呢。”我報了單位,他說:“其實我今天也沒啥大事兒,就是想請你幫個忙。”“你請我幫啥忙?”我有些詫異。霍處長卻並不在意什麼,問我單位裡缺不缺臨時工,比如看大門的。
“你一個處長還不能給人找份臨時工的活兒?”我想他一定是在為親戚幫忙,但又想不出為啥求我。“什麼處長不處長的,退了。”霍處長苦笑。我“噢”一聲,支吾。
“你沒見這陣子找我的人沒了麼?”霍處長說。我一笑,算是理解。“真的,你們單位缺不缺臨時工?”霍處長一本正經又問。“你真會開玩笑。”我仍是不信,笑著接腔。
“其實我並不想退,可又不能不退。”霍處長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當官是個好差使,多少人擠破頭想當官,當了官當然不想退了。我想,嘴裡卻說:“幹了半輩子工作,退下來養養鳥種種花打打太極拳,其實挺不錯的。”“我還能工作,也想找點活兒。”霍處長說,“再說我對花鳥一點兒興趣也沒。”
霍處長說得認真,我卻好笑,敷衍:“我操心給你問問就是。”沒想,這句客套話,卻讓霍處長千恩萬謝地走了。
一直在裡間看電視的妻出來了,問我:“對門那老頭兒找你幹啥?”不用說,妻對霍處長的光臨也十分奇怪。我把霍處長想找工作的事兒一說,妻一撇嘴,笑了:“別吹了,我才不信一個堂堂處長會讓你找工作!”“這有啥稀罕?”我說,“退了,哪還有舊時的風光?”妻想了想,說:“當官的都愛面子,能放下面子求你,你該幫幫人家。”“話雖這麼說,可像他這樣誰要啊。”“有啥不能要的?”妻不解。“你想,整天吆三喝四指揮別人,忽一天讓別人吆三喝四指揮他,他能行嗎?再說,不定哪天犯了官脾氣,誰受得了啊。”我說。“說也是。”妻若有所思,“不過,畢竟人家找你幫忙,你能行,就幫幫他。”“一介平頭兒,咱哪有這本事?”我說。
“唉,你好好混吧!”妻感慨。
“唉!”我也感慨。
此後日子裡,每和霍處長在上下樓時遇上了,就有了些話語,比如“你好。”只是我奇怪,他卻再沒跟我提過“找工作”的事兒。
和睦的日子久了,我見了他,就叫他“霍伯”,他哎哎地應著,很親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