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10）日下午，大學城咖咖茹印度餐廳，高鼻濃眉、面板黝黑的尼泊爾小夥子力佳推門而入，面帶微笑恭敬地朝著座位上的圖婭微微鞠躬，口中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語言。見桌面上有食客留下的垃圾，便隨手幫忙打掃起來。
經過圖婭的解釋，我們才明白力佳口中所說的是“大姐好”的意思。他並不是餐廳的僱員，而是附近高校的留學生。今年春節前後，由於境外疫情的原因，力佳家中經濟出現問題，同時聯絡家人也不太方便。一時間，他和幾個來自印度、尼泊爾的學生整個寒假都回不了家。
圖婭得知情況後，便將幾個孩子叫到店裡，讓他們隨時來這裡品嚐家鄉味道，整個寒假包括力佳在內的四個學生幾乎都在店裡度過。之後，圖婭就成了他們異國的親人和大姐，小店成了他們第二個家，一有空便來“蹭飯”，順便幫大姐打打下手。
▲圖婭
學生的好大姐
圖婭是這家餐廳的老闆，也是一位來自新疆的蒙古族大姐，2008年作為外派教師來到重慶，在西南大學學生處掛職。她擅長漢語、英語、日語、維吾爾語、哈薩克語、蒙古語，在任期間，她是少數民族學生的貼心大姐。任滿辭職後，她繼續義務幫助少數民族學生，成了虎溪街道民族團結的“宣傳員”和“聯絡員“，有困難的留學生也都是她幫助的物件。
“圖婭”在蒙古語裡是“美麗善良”的意思，在很多學生的心中，這是對圖婭最好的註解。
去年，圖婭曾遇到過一名來自新疆的哈薩克族女大學生阿雅（化名），她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一所高校的化學系，一直以來專業成績很好，也很自律。但有一次，圖婭從她的同學那裡得知，阿雅信用卡欠了不少錢。
怎麼回事？圖婭多次找機會和阿雅談心，經過圖婭苦口婆心地勸說，最後阿雅才將實情告訴圖婭。一個多月之前，母親告訴阿雅家裡經濟情況不好，希望她結束學業回家。想到自己也許無法完成學業，阿雅心情苦悶。
阿雅也告訴圖婭，自己的信用卡透支並不是因為胡亂花錢，而是購買了很多書籍和器材，因為一直沒有拿到家裡的生活費，所以無法還清債務。
“書一定要讀！”聽完阿雅的述說，圖婭斬釘截鐵地告訴她，不用擔心，一切問題由圖婭大姐來解決。於是，圖婭和阿雅的媽媽進行了一次懇談，用自己的經歷告訴阿雅母親，讓孩子讀書的重要性。她還承諾，如果阿雅讀書的費用家裡無法承擔，就由她進行資助。也可以讓阿雅到店裡來打工，勤工儉學給家裡減輕負擔。在圖婭的幫助下，至今，阿雅仍繼續著自己的學業。
走出草原的孩子
“為什麼一定要幫他們？因為從孩子們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圖婭的老家在新疆和布克賽爾蒙古族自治縣，她是土爾扈特部東歸的蒙古族後裔，青少年時代的她是在巴音布魯克大草原度過的。
圖婭家有7個兄弟姊妹，全部都上了大學，“這要感謝我的父親。”圖婭說，父親只是一名駕駛員，但或許是走南闖北的經歷，讓他的見識廣闊，熱愛讀書，也讓孩子們全部上了大學，有的成了舞蹈編導、美術老師，也有婦產科大夫、設計師……。
1994年，從新疆一所藝術院校畢業後，生長在草原的圖婭想“出去看一看”，於是，她遠赴日本千葉國立大學求學，攻讀音樂教育。
在日本千葉大學求學時，家境並不寬裕的圖婭需要自己勤工儉學，補貼生活費。但因為當時圖婭的日語並不流利，所以在找工作時屢屢被拒。在千葉大學附近，有一個印度餐廳，實在沒有辦法的圖婭找到餐廳的印度老闆求職，但卻依然被拒。
“別人一個小時1000日元，我只要700日元！只要您給我一份工作。”老闆被圖婭的執著打動，將她留了下來。日本打工是按小時計算。原本中午休息時間是不計算報酬的，但圖婭卻利用中午義務勞動，把店裡打掃得乾乾淨淨。長此以往，老闆被她的勤勞感動，特意將所有的時間都算成了打工時長。
圖婭在店裡一干就是5年，這個名叫達拉姆的老闆也和她逐漸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後來還讓她當起了餐廳的店長，毫無保留地教她做咖哩、印度菜的訣竅。圖婭留學結束離開日本那一天，達拉姆親自開車送她到機場。
2008年金融危機，達拉姆在日本的5個印度餐館關掉4個，面臨困境。當時圖婭剛到重慶不久，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建議達拉姆將印度菜餐館開到重慶洋人街，當時，洋人街的招商有很大的優惠。
這個建議立即被達拉姆採納，圖婭還幫達拉姆一手包辦了幾乎所有事務，忙前忙後搞定了開業所需的各種手續，同時幫忙管理和經營。最終，達拉姆的在重慶的生意開展得異常順利。
後來，圖婭的父親病重，僅23天就花了79萬元醫療費，達拉姆便將重慶所有店面當月的收入交給圖婭，幫她度過了難關。
2015年，圖婭在西南大學掛職結束後，她決定放下一切工作，好好陪伴照顧父親。達拉姆原本希望將重慶的生意交給她經營，但圖婭只要了其中一間自己經營，這就是咖咖茹餐廳。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當別人有困難時幫一把，或許也是幫了自己一把。”圖婭這樣說。
▲草原上騎馬的圖婭
街道的“編外幹部”
“你送過來嘛，我儘量幫著賣！”9月29日下午，一個電話打到圖婭的手機上，手機那一頭，是新疆庫爾勒的青年阿迪力江。
去年，因為疫情的原因新疆庫爾勒的香梨出現滯銷的情況，小夥子阿迪力江將近1000多件香梨一口氣拉到重慶，但因為不熟悉渠道，找不到買家。連續10天幾乎一單生意都沒做成，甚至連生活費都出現了問題，每天吃泡麵度日。
“我朋友多，吆喝吆喝試一試。”圖婭知道情況後，聯絡到阿迪力江。她安慰對方，庫爾勒香梨品質是很好的，賣不出去應當只是缺乏渠道的問題。
於是，圖婭與身邊的朋友一道，幫阿迪力江想辦法，找渠道。經過多方努力，在春節前，她幫阿迪力江銷售完所有香梨，一口氣賣了30噸左右，而東奔西走的圖婭分文未取。今年，又快到了香梨成熟的季節，阿迪力江再次尋求圖婭的幫助，條件是一定要圖婭從中收取一定的費用。
餐廳所在的虎溪街道有多所高校，少數民族學生較多，每年端午節、中秋、春節，街道都要舉辦形式多樣的聯誼活動，圖婭都踴躍參加，從活動策劃、人員組織、節目編排，她都是打“主力”。2021年，為了做好疫情防控，社群工作人員在向少數民族同胞宣傳疫苗注射時，由於語言不便，效果不理想。這時，圖婭又主動請纓，發揮她的語言優勢，在很短時間裡把政策宣講到每一位少數民族同胞那裡，精準統計出了需要注射疫苗的人數。
街道的工作人員稱，圖婭就是她們的“編外幹部”。
▲文藝匯演中的圖婭（右二）
閒暇時喜歡唱歌
“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風吹綠草遍地花。彩蝶紛飛百鳥兒唱，一彎碧水映晚霞。”戴上一頂蒙古氈帽，輕彈吉他，圖婭輕聲地哼唱起來。服務員小林（化名）說，在餐廳打工月餘，最幸運的事就是聽到圖婭大姐閒暇時唱一首內蒙民歌。
圖婭說，自己喜歡唱歌，但人生每一個階段，唱歌的目的卻有所不同。在日本留學期間，圖婭曾和內蒙古的樂隊合作參加慈善演出，將收入用於資助大涼山的貧困兒童；任教期間，她曾教授聲樂，一字一句教授學生唱歌；現在她唱歌，給自己聽，給朋友聽，給孩子們聽。
在餐廳的書架上，擺放著一排日記本，上面都是學生們的留言寄語。隨意翻開，便有一條寫給圖婭：
願所有美好與幸運，都與你相遇。
上游新聞 記者 彭光瑞 受訪者供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