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半睡半醒之間，樓上傳來一陣陣吵鬧，還夾雜著一個女人的哭泣聲。我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手機顯示兩點四十分。
我的睡眠非常不好，每天晚上都得吃兩片安眠藥，不然別想睡著。夜裡一旦醒了，就很難再入睡。嘈雜的吵鬧聲讓我煩躁不安，真是沒有素質，大晚上的，這麼大聲音！
我翻個身，準備繼續再睡，而且我深知這會很困難。
吵鬧聲卻越來越大，女人的嗓音很尖，一會哭、一會喊，在寂靜的夜晚十分刺耳，漸漸地增加了桌椅碰撞、杯盤碎粉的聲音。
對於一個失眠的人來說，隔壁的水龍頭漏水，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何況是這麼大的動靜。
我翻身起來，穿好衣服，打開了房門。樓道里的燈壞了兩個月了，黑洞洞的，腳底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了個跟頭。
我開啟手機的手電筒，看清楚腳下是一堆廢紙箱。誰這麼沒有公德心，我心裡暗罵。
“砰砰砰——”我敲著樓上的防盜門，“開門！開門！大晚上的能不能安靜點？”
回應我的是空闊樓道里的回聲，門沒有動。我貼在門上，仔細聽了聽，屋子裡悄無聲息。
嘿，裝什麼裝！沒人來敲門，你們還得一直吵是吧？
“開門！開門！”我咽不下這口氣，說什麼也得把門敲開，好好地訓斥他們幾句。
睡眠不好的人，都很焦躁。哪怕是漏水的聲音，聽起來都好像一面大鼓那麼響，一聲聲地敲在自己的腦膜上，震得自己頭痛欲裂。
可還是沒有反應，隔壁的門卻開了。出來一個女人，蓬亂的頭髮把整個臉都蓋住了，大晚上的很詭異，也不知道她怎麼還能看見我。
“大晚上，你敲什麼敲，吵得人睡不著！”她的語氣中帶著憤怒。
這回倒好，我倒被人譴責了。“他家一個勁地吵，我上來跟他們說說！”我也沒什麼好氣。
“你聽錯了吧，這間房子空了半年了，一直都沒人住！”
“沒有人？怎麼可能，我明明聽見了，又哭又鬧，還摔東西！”
“回去睡覺！你肯定聽錯了！我都在這住了五年了，我還不知道。我就住他家隔壁，我怎麼沒聽到！”她轉身回去了，懶得再跟我多說，把我扔在空空的樓道里。
一陣風吹過，我打了個寒顫。
這扇防盜門之內，並沒有人！那是怎麼回事？我心中升起一陣恐懼，再也不敢隨便敲門了。
我開啟抽屜，又拿出了兩片藥，明天還有重要的工作，如果不好好睡一覺，身體會吃不消的。希望這次可以好好睡！
不知道什麼時候，吵鬧聲再次襲來。我一個機靈，坐了起來，仔細分辨了一下，還是剛才的聲音。一男一女，分明是在打架。樓上肯定有人！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抓起手機，推開了防盜門。
手電筒一晃，嚇得我一驚，樓道的角落裡蜷縮著一個人。他渾身破破爛爛的，頭髮比樓上的那個女人還長，滿是油汙，粘粘連連的。
被手電筒一晃，他一下子睜開了眼，蹬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彷彿比我還害怕。
我和他對視了幾秒鐘，沒等我縮排家門，他抓起身旁的一個破袋子，朝我走過來，“你別殺我，我沒有偷東西！”他一邊說一邊往過湊，抓住袋子的手一個勁地抖。
今天真是見鬼了！我趕緊往回縮，在我關門的一剎那，他穿過我家門口，飛快地朝樓下跑去了。
我定了定神，應該只是一個流浪漢，精神還不太正常。我們這個小區比較老舊，沒有保安。外面天氣這麼冷，他大概是在這裡暫住一晚。
經過這一番折騰，我有點犯怵，轉身回到了家裡。算了，明天的事情看看能不能請個假吧。我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第二天，我沒有去上班，一直躺到十點才起床。
“叮咚——”門鈴響了，我開啟門一看，是一個陌生的人。
“您好，我是樓上的房東，早晨您給我打電話，正好今天沒事，我就過來。”早晨的時候，我的確給他打過電話，我從業主群裡找到了他的電話。
“您家裡住的是什麼人呢？怎麼大晚上的吵個不停，我一夜沒睡好！我上去敲門，也不開門！”
“有聲音？不可能啊，我這房子空了半年多了，一直沒住人！”
房東陪著我來到樓上，打開了房門。
屋子裡果真沒有人，看樣子好久沒有人住過了，地上、桌子上積了一層土。窗臺上有一盆花，早就乾死了，只剩下一堆枯枝。
地上桌椅散亂，破碎的玻璃碴到處都是，這些和我昨天晚上聽到的，都很吻合。“您這裡，以前住的是什麼人？”
“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據鄰居反映，經常吵架，還總是動手！你看，把我的椅子、鏡子都摔壞了！”
我們倆來到臥室，床上也是很亂，扔著一床被子，床頭結了一張大大的蜘蛛網，一隻大蜘蛛在那悠閒地睡著覺。我感覺有些陰森，不想繼續參觀下去了。
“後來呢？他們為什麼搬走了？”
“唉！那個女的死了！就死在這張床上！”
這話讓我一驚，趕緊退出臥室。“那是怎麼死的？”
“不知道，一直也沒有搞清楚，有人說是病死的，也有人懷疑她的老公！”
“她老公？不可能吧？”
“現在什麼人沒有，為了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那麼多騙保案，你沒聽說過啊！唉——”他嘆了一口氣，“可惜我這房子了，都半年了，也沒人敢租！”
看來家裡真是沒有人，我不好意思地送走了房東。
可接下來的幾天，在睡夢中，我總是隱約聽到有人在爭吵。我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病越來越重了，就來到了醫院。
“大夫，我是不是幻聽啊，晚上總感覺樓上有人在爭吵！”
“有這種可能，你服用這種安眠藥多久了？”
“大概兩年吧！”
“我給你換一種藥吧，睡眠不好的人，的確容易出現幻聽。另外，我給你加一點抗焦慮的藥，如果你有輕生的念頭，一定要及時來醫院治療。”
晚上，新的安眠藥果真起作用，我一覺睡到七點半，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對於一個失眠的人來說，一夜安眠比什麼都值得欣慰，窗外的陽光似乎都更燦爛，空氣似乎更清新。
一切都過去了，太好了！
可是，那熟悉的吵鬧聲又傳來了，女人的尖嗓子穿透力總是特別強。我已經記住這個女人的聲音了！
天早就亮了，我的膽子也更大一些。我再次敲響了樓上的防盜門。
沒想到，門很快就開了，是一個女孩子，梳著兩條馬尾辮，留著齊劉海，清秀可愛，“您好，您有事嗎？”
想起之前房東告訴我的事情，我心裡一陣膽寒，“我住在你們的樓下，你們每次吵架的聲音能不能小一點，我睡眠不好！”
“先生，實在抱歉，不過，我們倆今天才搬進來。以前怎麼會吵到您呢？”
說話的時候，又走過來一個小夥子，看樣子應該是他的老公。我看了看他們的身後，確實放著行李箱和幾個大塑膠袋子，看樣子，真的是剛搬來的。
“對不起了，先生！”小夥子說，“我們確實是剛搬來，我租房之前沒看房，覺得便宜就租下來了。結果，是這麼個破房子，媳婦一生氣，就跟我吵了幾句，抱歉了！”
我沒在多說什麼，轉身走了！我在考慮，有必要換個房子住了！
這是我多年前經歷的一件事，到如今也忘不了。
我的失眠症已經漸漸康復了，可我真的確信，那不是幻聽，那爭吵聲就在深夜，就在我的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