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運錟
根據領袖“深挖洞，廣積糧”的號召和“隨時準備打大仗，打惡仗”的指示，我從51陸軍醫院歸隊不久，所在的13軍38師114團便完成了在長壽紅衛化工廠的“三支兩軍”任務，奉調前往駐紮在重慶北碚的成字190部隊駐地，一邊開展國防施工，一邊批判“四野101”之妻兒等炮製的所謂“571”工程紀要。
作者肖運錟軍旅照
190部隊過去是重要的國防研究機構，營區佔地近千畝，有著園林式的格局。鑽天入雲的柳葉桉，密佈在大操場的四周，每棵樹足有十多丈高，直徑七、八十釐米粗細，十丈以內絕無旁逸斜出的枝條。光滑潤澤的的樹皮泛溢位白裡帶黃的暈圈，纖細瘦長的葉片一簇簇、一團團的在微風中婆娑起舞、風姿妖嬈。濃蔭匝地的白玉蘭競相怒放，造型奇特的紫金樹與五彩繽紛的花草爭妍鬥奇。濃郁的花香味爽神醒腦、沁人心脾。所有的營房幾乎都掩映在青枝綠葉之下，從高處俯瞰，這裡就是一片生機勃勃、花紅樹綠的美麗園林。
園區內除了190部隊大量的研究和勤務人員外，另外配有專門的警衛連。我們進入園區施工後，雖然突然增加了近千人，但由於營區很大，場地極寬，各部之間基本上很難照面，互不干擾。即使操練時，190部隊、警衛連、我們部隊都各有各的場地，而且相距較遠。偶爾，我們施工部隊輪班休息的連隊中的少數戰士，時不時地悄悄“越界”溜到橢圓形大操場邊的環形大道上，假裝在柳葉按的濃陰下，休閒散步觀望園林風景，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更多的是藉機“欣賞”190部隊那些女兵出操時的迷人風采。有的兵甚至茶餘飯後藉口購買牙膏牙刷等生活日用品，三天兩頭地總愛往190部隊軍人服務社跑。因為那裡常常有三五成群的女兵嘻嘻哈哈地進進出出，她們那風姿綽約的倩影，總是能給人以青春飛揚的感覺，使得一些好事者的荷爾蒙急劇升高。
那時，我們施工部隊總是在埋深100餘米那昏暗的地底下鑽洞打鑽、放炮出渣、填充被覆，而且隨時面臨著安全隱患，生活也是清淡少肉的粗食便飯，更沒有任何文化生活。或許這些勞頓的戰士，就把欣賞女兵出操及其生活倩影，當作精神文化生活的拾遺補缺吧！但我並不熱衷於此，我更鐘情於美麗的自然風光。我懂得，只有目所能及的自然風光，才是自己可以恣情縱意地欣賞和享受的物件，同時也更能陶冶自己的性格與情操。
女兵資料圖
進入施工場地後，我們步談機班其他戰友全部擔任工程測量任務。領導認為我這個人憨厚老實、原則性強，且具有不易受外界干擾的釘子精神，就特地派遣我擔任整個工地易燃易爆及其他重要物資的統一管理工作，另外給我配置了一個姓張的陝西油子兵，來協助我的工作。因為我無事不去大操場和軍人服務社“看風景”，這個張姓油子兵，常常笑話我是個不解風情的“啞木頭”，即使遇上七仙女，也是白搭，我則往往一笑置之，心中暗暗想到：你這個妄自多情的油子，真是不知“金屋暖，玉爐香。春風都屬富家郎。西園何限相思樹，辛苦梅花候海棠”。
我此前受了傷，為了不負重託，我竭力振作精神，表現出一副完全康復了的樣子。由於部隊24小時分班輪流施工，我就不分晝夜地堅守崗位，佈局陳放，收進拿出，核對賬目，努力滿足各班施工隊伍的物資需求和提升管理績效，成天裡外奔波急如箭，手忙腳亂無閒暇。
除了施工，批判“571”工程紀要也是上級規定的硬任務之一。輪班休息的連隊，每天至少要安排2至3個小時開展學習批判。在分析批判中，大家無不為一代功勳卓著的戰神功敗名毀、折戟沉沙而嘆惋，並對其妻兒恣意妄為而義憤填膺。那時，文化程度稍高的戰友並不多，諸如王文海、王國志、陳遠雄、羅武才、李淮、鄭世祥、成世銀等這些連隊及營部的文化人，就難免被經常推上臺去作示範性發言。我則往往是悶聲洗耳恭聽，靜心分析思考。
肖運錟（左）和戰友劉俊華（右）週日在營區內合影
在北碚施工時，我們的範欲南營長已升任副團長，去了遂寧。接任營長的是軍偵察連連長劉天才。他沒有範營長儒雅嚴謹的“文治”之風，生活也不拘小節，用餐時往往同我們戰士一樣，隨便找個角落或路邊，或蹲或坐，呼呼大吃，全然沒有一點溫文爾雅的痕跡。而且他愛在軍訓和施工中親臨一線幹實際活兒，說話粗聲大氣，故給人以武見長之感，與我們過去文質彬彬的範營長形成了較大的反差，從事勤務工作的人員也無需像過去那樣小心謹慎、一絲不苟。
施工期間，上級對質量、進度要求都很嚴格，經常有人前來檢查督促。記得有一次，上級首長來工地視察。上午十時左右，一位首長模樣的人來到我值守的庫房門前，要求進去看看易燃易爆物品的陳放和登記情況。我“啪”的一個立正敬禮，堅持要他出示特許證件，他卻笑容滿面地說：“小同志，我是上級機關派來檢查工作的，沒有這裡的特許證件，請你通融通融吧！”我卻堅決不幹。正當我倆微笑著相持不下時，我們的劉營長和顧軍長等一群人迎上前來了。營長對我說：“這是軍區首長，快讓他進去！”我“唰”地一下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請首長們進去了。心想，糟了，這回刁難了大首長，下來非挨批評不可了，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下午“天天練”時間，按照輪班制度，我正帶領營部戰士出操，口令喊得抑揚頓挫、鏗鏘有力，動作做得一板一眼，處處透露出軍人的威武嚴肅、鋒不可犯之勢。不知何時，那位軍區首長和我們的顧軍長又站在遠處，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們。想到上午“刁難”首長的事，我心裡更是怦怦直跳，心想：糟了，他們莫不是在等著要同我秋後算賬了？好在沒過一會兒，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中了，我也才暫時安下心來繼續組織操練。
軍人操練資料圖
第二天，段丙炎教導員在會上傳達了首長前來視察的情況和指導意見，其中還特地表揚了我認真執著、堅持原則的工作態度，我的心才“噗通”一下落了下去。不久，上級結合我長期的工作表現，再次給予了我嘉獎。
我們部隊除了擔任施工任務外，有時也兼任一些特殊的勤務工作。記得有一次，北碚看守所的犯人逃脫，公安警力不足，求助於我部。經上級批准，我部派出部分人馬，配合公安實行全城戒嚴。我們步談機班亦傾巢出動，分別到各卡點負責聯絡溝通工作。經過整整一天在凜冽寒風中的高度戒備，大家逐漸感到疲憊與睏倦像帶著毒氣的煙霧一樣襲來，燻得人迷濛而萎靡。
入夜，朦朧的月光如銀如水，靜靜地給大地披上了銀灰色的紗幔。月光下的縉雲山朦朧欲睡，薄霧中的嘉陵江輕撫琴絃，整個北碚城嫻靜而安詳。“快看，快看，有情況！”我們卡點的哨兵輕聲驚叫起來。我們大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見遠處兩個黑影緊貼著牆根，瑟瑟縮縮地向我們隱蔽的地方移動著。我們大家立刻屏住呼吸，做好撲向前去抓捕的準備。我立即輕聲向上級報告道：“001，001，一號卡點發現兩個黑影向城外摸來，請指示，請指示！”“002，002，注意觀察，等待目標接近後立即抓捕，接近後立即抓捕！”營指揮部發出指令。我們全組人員頓時摩拳擦掌、精神振奮，準備來個甕中捉鱉。
潛伏觀察資料圖
“噗啦啦——”，我們身後樹梢上幾隻夜宿的倦鳥，突然驚飛起來，兩個警惕的黑影立即折轉方向飛奔而去。我們一看目標暴露，立即飛身躍起，像離了弦的箭一樣向前射去。沒追多遠，兩個黑影就突然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全城各個卡點立即投入到搜尋之中，但直至天亮，依然一無所獲。
吃過早飯，指揮部召集各個卡點聯絡人員及相關負責人開會小結分析情況。會上，我根據昨夜的親身經歷，突然聯想到：犯人會不會已經鑽到下水道里躲藏起來了？不然我們這麼多人搜尋了一天一夜，怎麼會毫無收穫呢？領導一聽，覺得很有道理，立即下令各個卡點抽出一半人員，按劃定區域進入下水道搜尋。不到兩個小時，005卡點就在所屬區域的下水道里抓住了逃脫的犯人。這次行動，豐富了我們在北碚時期的軍旅生活，提升了我們的鬥爭經驗。正是：
莫道施工屬苦差，盡職樂業也多彩。
人生最美是芳華，有容無慾智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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