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墳
搶墳這事一直掛在心裡，總惦記著什麼時候把它從心裡揪出來。
不曾聽過，更不曾見過，墳頭竟有人搶，墳下埋著的屍骨還有人爭。可這事確確實實發生了，發生在老家，發生在眼前，發生在自家人的身上。
父母的戶口還留在老家守著田地，在他們的劃分地裡有座無碑老墳。據說這墳在那立著已有百來年了。往年清明無人上也無人理。
而這個清明，村裡的兩家異姓竟然搶起這老墳來。搶著上墳，搶著立碑，還差點大打出手。
四月五號那早醒來，家裡四處都尋不著父母，一個電話打過去，才知道他們在村頭大溝不遠處的地裡。聽著電話那頭吵吵鬧鬧，掛下電話，就走過去看看。
小心地穿過齊整的塑膠薄膜覆蓋著的壟壟玉米地，玉米苗已經衝破薄膜冒出頭來，長了估摸一尺高，遠看去已是一片片稀薄嫩綠的小玉米林了。
遠遠的就看見，一大群人圍著那座孤墳，明顯地分成兩隊。在爭吵中，一隊使勁地清理墳頭，上香；一隊使勁地攔著，把上了的香拔掉；香就這樣被反覆地扔了一地。
孤墳周圍零零散散地丟棄著砌墳用的弧形石磚，而嶄新的墓碑孤單地倒落在一旁，被人來回踩著，滿是泥腳印，煞是可憐。
走近了，看到母親坐在倒扣在地的鋤頭杆子上，正擋在墳頭前，一副臨危不懼的模樣，凝重的神情在宣誓，死都會把墳守住。父親則在一旁的田坎上來回走著打電話，不知在跟誰說著這老墳的前塵往事。
原來兩姓人家在搶這墓中人的歸屬，都說是自家姓氏的老祖。而墳的歸屬牽扯到了墳地所在的整座墳山的歸屬。
我低估了老一輩對土地的情懷，對身前身後事的執著。所以有人去搶奪，就有人去堅守，守的人哪怕拼盡最後一口氣。
我無法感同身受，我只知道我就算死一百次，老家的墳地都埋不滿。可我連死後是一搓灰入海還是撒入泥做肥，都不在乎。那我也就確實理解不了，老一輩的那種深植入骨入魂的情懷。
那就更別談參與了，只是看熱鬧的份，就像個外人。也應著母親的那句話；別人欺負她時，懟得她血壓飆升的話；那句她也用來回懟別人的話：我就是兩個妹仔，你們就欺負我後繼無人。就算我沒有男仔來繼承土地墳山，你們也別想搶！
最後，結局是沒有結局，只是戲劇的一幕出現了，一座孤墳，墳前疊立著兩座墓碑，碑文上訴說著不同的姓，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故事。
2021.5.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