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聽到清真寺的鐘聲，請回家祈禱，因為我現在也想祈禱。”
她用盡全部力氣說出這句話，卻並未挽回兇手內心的善念。
此時這個女人，被捆著雙手躺在陰暗的溝渠裡。
因為被侵犯而扯破的衣服勉強遮蓋住她的胴體，腹部被刀捅穿的口子正在汩汩流血。
她的眼神逐漸失焦，接著死亡。
可殺死她的兇手卻是別人眼中的優秀丈夫，模範父親，一位於她而言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這起案件究竟是見色起意還是蓄意謀殺，背後又有著怎樣的隱情？
圖1 王麗娟
這一切，還要從2003年的那場晚宴開始講起。
案發現場
2003年6月17日，下午三點，馬來西亞吉隆坡警局接到報警電話。
一名建築工地的工人向警方報告，從工地那邊傳來常人難以忍受的臭味和焦糊味。
他集結幾個工人一起尋找氣味的來源。
結果在工廠附近一處五英尺深的溝渠裡，發現了一具幾乎被完全燒焦的屍體。
警察帶著法醫即刻趕到。
但眼前出現的場景，連見慣了屍體的法醫都有些不忍心。
兇手為了防止屍體被發現，將兩個木板壓在溝渠上。
搬開木板，可以看到兩個水泥澆築的輪胎緊緊地壓住屍體。
圖2 案發現場被燒焦的輪胎
把輪胎移走後，露出屍體的真容。
它雙手交叉，綁在胸前，脖子上纏著沒燒乾淨的布條，腰部以下全部碳化。
法醫初步鑑定，燒傷面積高達百分之九十。
警察將屍體小心地運回了警局，進行詳細的屍檢。
由於屍體受損嚴重，加上那個年代技術有限，法醫只能得出屍體死於三天前的結論。
同時，法醫又找到了另一個突破口。
在屍體內部殘留著男性體液。
也就是說，死者死前遭受過侵犯。
警察將關注點放在近期失蹤的女性身上，警察認為，這具屍體很可能是6月13日晚宴後失蹤的王麗娟。
圖3
他們叫來了王麗娟的親屬，經過DNA與牙齒比對，確認了死者就是她。
吉隆坡作為馬來西亞的首都，竟然發生瞭如此兇殘的案件。
一時間，人心惶惶。
各大報紙將事件報道的可謂天花亂墜，人們對警察產生了質疑。
在民眾的催促下，也為了挽回警察的尊嚴，他們成立了特別行動小組，針對此案展開了調查。
調查
王麗娟於1974年7月18日，出生於馬來西亞的一箇中產家庭。
她的父親王美忠是怡保育才初中校長，霹靂州教育局科學部科長。
她的母親，來自印度的巴利也是一名全職教師。
她還有兩個比她小三歲的妹妹，王麗嫻和王麗安。
圖4 王麗娟
可以說，有這樣一對父母，王麗娟從小就受到良好氛圍的薰陶。
她也不負眾望，成長的出類拔萃，在中考得了8A的好成績。
除了學習之外，王麗娟還對運動很感興趣。
她學習了跆拳道，拿到了最高段位黑帶。
高中時期，還是學校壁球隊的代表。
後來，她憑藉實力考入了美國加州大學的經濟學專業。
在畢業後成為了一名IT市場分析師，前途一片光明。
王麗娟25歲時，在美國遇到了來自新加坡的華裔王益田。
她認定自己遇到了愛情，兩人很快結婚。
之後定居在加利福尼亞的聖地亞哥，婚後生活非常甜蜜。
圖5 夫妻倆與朋友合影
但這份平靜幸福的生活，在2003年5月底徹底被打破。
王麗娟從母親那裡得知，父親得了很嚴重的病。
透過網上搜集資料，她發現父親得的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癌症，需要在馬來西亞醫療中心接受左腎切除手術。
雖然母親一再告訴王麗娟，家裡完全可以照顧好父親。
但孝順的她還是立刻購買了回國的機票。
6月1日，王麗娟與丈夫分開，獨自踏上了回國的路程。
她和丈夫從未想過，這一分開，就是一輩子。
回到馬來西亞後，王麗娟一直衣不解帶的照顧父親。
閒暇之餘，就是開著家裡那臺藍色小汽車帶著母親和妹妹出門逛街。
所幸，手術進行得十分順利。
圖6 王麗娟和丈夫
也許是有了女兒的悉心照料，父親術後的恢復情況也十分良好。
在確定父親的狀況趨於穩定之後，王麗娟升起了回美國的念頭。
她的好朋友諾林，聽說她定了6月14號回美國的機票後，決定在為她舉辦一場歡送會。
請王麗娟的家人和朋友聚在一起熱鬧熱鬧。
6月13日晚，王麗娟帶著母親和妹妹前往吉隆坡孟沙購物商場的一家高階餐廳。
晚宴吃的很盡興，王麗娟見到了很多幼時好友。
在吃飯席間，她囑咐朋友們在馬來西亞注意安全。
她一直覺得馬來西亞的安保做的很差勁。
九點半左右，母親巴利覺得有點累了，想帶著妹妹們回家。
圖7 聚會中的王麗娟（右二）與母親（右一）
王麗娟讓朋友們在這裡等著，等她把母親和妹妹送回家，再回來開第二局。
她們走到繳費處時，王麗娟發現停車票忘到車上了。
這裡要說一下，在馬來西亞，沒有像中國那樣商場買東西可以免費停車的規則。
他們採取的是先拿票到繳費處繳費，再開車出場。
所以考慮到母親腿腳不便，王麗娟讓母親和妹妹在一樓等著，她去地下停車場拿停車票。
巴利和妹妹耐心地等在門口。
可是，十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門口依然沒有王麗娟的蹤影。
從停車場到門口要這麼長時間嗎？
巴利忍不住擔心王麗娟的安全。
人們面對未知的恐懼，永遠是最焦慮的。
圖8 焦急等待（參考）
於是巴利帶著妹妹去地下停車場找王麗娟。
可是地下停車場空無一人，車子也不見了。
活脫脫的一個人就這樣消失了，巴利慌了神。
她下意識地去找商場的保安求助。
保安答應幫忙找人，他們把地下停車場翻來覆去找了一遍，都找不到王麗娟。
巴利想要檢視監控，卻被商場負責人拒絕了。
他們讓巴利報警，監控只提供給警察。
實在沒辦法，晚上十點半，巴利來到警察局報案。
負責調查案件的扎伊拉尼中士來到現場展開調查，他先是詢問了當晚和王麗娟一起吃飯的朋友。
接著，拿到了商場的監控。
從監控裡，他們看到一輛汽車高速駛過。
圖9 監控內的車輛
將監控倒帶並慢放，看到一輛汽車撞破出口的欄杆，駛向門外。
從模糊的監控中，只能隱約看到駕駛汽車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副駕駛上蜷縮著王麗娟。
警方立刻發動警力進行尋找。
因為每過一分鐘，王麗娟就多一分危險。
被焚燒的屍體
王麗娟失蹤的第二天，一名交通巡邏警察在巴生路工業區發現了一輛被遺棄的藍色汽車，汽車的右輪胎受損嚴重。
經車牌號核實，確認它就是王麗娟的那輛車。
警方在車後座發現了大量的血液，一隻高跟鞋，還有扯掉的髮絲。
在車後座上，還有幾處精斑。
這證明王麗娟很可能現在已經凶多吉少。
圖10 車輛座位上的痕跡
然而此刻王麗娟的家人，依舊沒有收到任何綁匪索要錢財的資訊。
這似乎是一場臨時起意的侵害案，線索極少。
王麗娟失蹤的第四天，她的家人向媒體求助，提供線索者，獎勵一萬元。
不少人因為錢而心動，自發的尋找王麗娟的下落。
雖然警方普遍認為王麗娟已被殺害，但只要沒見到屍體，就還有希望。
可是，王麗娟最終被找到了。
只是找到的，是一具看不清面容的焦屍。
王麗娟的家人到達警局時，拒絕承認這具焦屍是王麗娟。
因為你很難想象自己的親人，死前被捆住雙手，壓上水泥輪胎。
圖11 報紙上刊登的訊息
在熊熊燃燒的火焰裡動都不能動，眼睜睜看著面板變成焦炭。
她們沒法想象王麗娟承受過這樣的折磨。
她們寧願她不見蹤跡。
可是，DNA還有牙齒，造不了假。
隨著關注這件案子的民眾越來越多，馬來西亞吉隆坡警察局成立的特別行動組徹夜調查。
終於，案件迎來了突破口，他們追查到了王麗娟的手機。
透過手機定位，他們抓捕了一名嫌疑犯，阿齊贊·伊斯梅爾。
他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但他承認的，僅僅是偷竊這一項罪名。
在阿齊贊講述的事件裡，王麗娟失蹤那晚，他在廢棄工廠旁邊看到了一個右輪胎扁了的汽車。
圖12 警方發現的汽車
車上的一男一女正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只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當他折回這條路時，發現那輛車還停在那裡。
出於對隱私的偷窺欲，他悄悄地跟了上去，卻發現，車裡沒人，只有手機和包包。
他四下看了無人，想著這破地方也沒人會發現，就偷走了手機和包包。
隨後分別以120令吉和10令吉賣給了兩個朋友。
阿齊贊涕泗橫流的講述事實，懺悔自己的罪孽。
可站在他一旁的警察臉色不太好。
因為經過調查，證實了阿齊贊說的是真話。
那他們做的工作幾乎白費掉了，案件又要從零重啟。
絕望的線索
就在警察們一籌莫展時，線索竟然找上門來。
圖13 右邊輪胎受損
一位名叫阿米娜·伊薩哈克的女人來警察局報案。
她說，案發當晚，她見過王麗娟的汽車。
當時，車的右輪胎破了，車上下來一個男人找她借修車的工具。
出於好奇，阿米娜向車內望了一眼，看到了正在做祈禱手勢的王麗娟。
男人看到了她們的對視，惡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阿米娜害怕的低下頭，男人對待她的態度也變得不友善起來。
當時阿米娜只覺得，這是個極其不尊重女性的人，沒太在意。
現在想想，她錯過了王麗娟的求救。
她感到寢食難安，就像她親手殺了王麗娟一樣。
警察們也只能默默地安慰阿米娜。
圖14 巡警
他們難以想象，得救機會近在咫尺卻被剝奪後，王麗娟會怎樣絕望。
然而，更讓人絕望的在後面。
一位名叫拉維的警官提供了一條決定性的線索。
在王麗娟失蹤當晚，他和另一位名叫羅斯蘭的警官，騎著摩托車在化工業區巡邏。
他們看到一輛汽車停在路邊。
一開始沒太在意，半小時後，當他們結束巡邏時，發現那輛車還停在那裡。
拉維上前敲開了窗戶，例行檢查。
一開始，車裡的一男一女順從的拿出了身份證。
可拉維發現那個女人用求救般的眼神看向他，手裡還不斷的做出祈禱的動作。
警察敏銳的直覺讓拉維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圖15 王麗娟的證件影印件
他要男人和女人一起下車。
可是剛剛順從的男人忽然發了狠，他大吼著這些不是警察，是騙子，是強盜，接著開車離去。
情急之下，拉維用手槍打爛了車的右車胎，開著摩托車追了上去。
當他追趕到商業街時，跟丟了。
拉維只好把兩張身份證拿了回去。
這兩張身份證，一張屬於王麗娟。
而另一張，屬於一個叫納吉的馬來西亞男人。
嫌疑人身份確定，現在只需抓捕就好了。
可是警察們的心中五味雜陳，但王麗娟的生命已經無法挽回。
他們能做的，就是儘快將兇手繩之以法，以告慰王麗娟在天之靈。
圖16 納吉的證件影印件
他是個“好人”
經過警方調查，納吉身份證上的住址資訊和工作單位均為假地址。
後來，警察透過馬來西亞社會保障局和婚姻登記處找到了納吉的名字。
他在機場做清潔工，妻子在銀行做收銀員。
兩人育有一子，納吉的妻子現在正懷著二胎。
他們密切監視納吉的住所，直到第三天，納吉才坐著計程車出現。
埋伏在納吉家附近的警察一擁而上，控制住了這個犯罪嫌疑人。
他的妻子，他的鄰居，都對他犯罪感到不可置信。
因為在他們眼裡，納吉是個好人。
在警方最初審訊他時，他也拒不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
圖17 兇手納吉被捕
可是後來，警察從他家裡翻出一件帶血的藍夾克，還有一個裝有避孕套，刀和剪刀的揹包時，納吉終於認罪了。
以下，是納吉親口陳述的事實。
他還帶著警察還原了現場。
在這裡，我們籠統的概括一下，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6月13日晚，在孟沙購物中心的地下停車場，正在尋找“獵物”的納吉，
看到了正對自己胃口的王麗娟。
他悄悄跟在她身後，趁王麗娟彎腰在這裡找東西的時候，把她撞倒在車內，開著車揚長而去。
他把王麗娟帶到一處偏僻的地方。
就在他準備實施罪行時，警察出現，扣留了他們的身份證。
他害怕地駕車逃跑了。
圖18 沾血的外套
在找人修輪胎時，他再次發現王麗娟對著他人呼救。
這時，他心裡想到，這個女人留不得了。
他在一個建築工地裡侵犯了王麗娟。
接著，他帶著她來到荒涼的公路旁，在車裡再次對王麗娟進行侵犯。
可是這次，王麗娟拼命掙扎。
他也發了狠，捅了她兩刀，血打溼了後座。
這也是為什麼它被發現時顯得那麼可怖的原因。
看著奄奄一息的王麗娟，納吉突然感到害怕了。
於是他開著車去到一個更遠的工地裡。
這裡沒什麼人來，到處都是垃圾。
他用布條綁住王麗娟的手和脖子，把她扔進了廢棄的溝渠。
圖19 納吉被判死刑
接著，他將兩個灌滿水泥的輪胎壓在她身上，再把木板放了上去。
做完這一切，他把車丟在路邊，坐計程車回到家裡。
第二天，他在新聞上看到了王麗娟失蹤的訊息。
納吉擔心屍體被人發現，於是拿著兩桶汽油返回了溝渠，把所有汽油澆在王麗娟冰冷的屍體身上。
他以為這樣，就不會有人認出是王麗娟了。
但是天網恢恢，只要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按理來講，納吉犯罪事實成立，犯罪理由充分。
可在法庭上，他突然推翻了之前所有證詞。
他請來的律師，也提出三個問題直逼受害者，妄圖讓納吉脫罪。
圖20 被害人王麗娟（右）與家人
是警察逼我的
2003年9月15日，馬來西亞高階人民法院受理了這起案子。
讓人沒想到的是，在法庭上，納吉否認了他的罪行。
他聲稱，是警方用他的孩子和父母威脅他。
不僅如此，在審訊過程裡，警察還踢了他的下半身。
用菸蒂燙傷了自己，威脅他如果不認罪就把眼睛弄瞎。
納吉被逼無奈，只好承認罪行。
他甚至聲稱，那天晚上，王麗娟沒同意也沒拒絕。
他們發生的一切行為，都是王麗娟自願的。
連檢察官都驚呆了，他萬萬想不到自己職業生涯裡還能遇到這麼無恥的言論。
納吉的律師哈尼夫趁熱打鐵，他提出了三個疑惑。
圖21 納吉的口供
第一，雖說那些衣服是在納吉家裡發現的，但沒人能證明那是納吉的。
第二，監控錄影十分模糊，根本無法確認是不是納吉。
第三，王麗娟可是跆拳道黑帶高手。
她想逃，誰能強迫？
觀眾席上開始議論紛紛，他們仔細思考了哈尼夫的話。
為什麼王麗娟明明是跆拳道黑帶，卻沒能逃跑呢？
人們開始陰謀論起來。
有人說，他們是老情人了。
有人說納吉做過志願者，不太像是壞人。
在各種說辭下，馬來西亞心理學家格薩娜堅信兇手就是納吉。
因為納吉的心理測試結果顯示，他是一個變態的幻想罪犯。
圖22 犯罪心理學家格薩娜博士
這種罪犯在現實裡通常偽裝成普通人。
但是一旦出現符合他們內心想法的女性，他們就會展開犯罪。
所幸，警察們找到了決定性證據。
王麗娟身上沒完全燒燬的布條材料特殊，確係為納吉所在的航空清潔公司使用。
令人驚奇的是，在調查納吉時，警察發現類似的案子很有可能不止發生過一起。
但那些受害人都有了新的生活，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
後續
2005年2月23日，納吉因殺人罪被判處死刑。
因強行侵犯罪被判處20年監禁和20次鞭撻。
馬來西亞對於這種罪行的處罰很重，納吉的下半身幾乎處於殘廢狀。
圖23 王麗娟的母親
可他還不死心，在2006年和2007年接連上訴。
在2008年寫信給馬來西亞的總統要求特赦，均被拒絕。
2016年9月23日清晨，納吉被處決。
而關於王麗娟的故事，到這裡也結束了。
看完這個案子，內心無疑是沉重的。
王麗娟什麼都沒做錯，她有那樣美好的年華，卻葬送在了連陽光都照射不到的陰暗的溝渠。
希望看到這個故事的，無論是女孩還是男孩，都要保護好自己。
儘量避免一個人前往偏僻的角落。
提高警惕，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危險和意外究竟哪一個會突然來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