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了2021年的12月11日，我來這世間就整整三十年了。孔子說三十而立，說實話到現在為止我都說不清三十而立立的到底是什麼，
但是我能明顯地感覺到人一旦跨過了三十，真的會變得不一樣，不論是身體上的還是思想上的。
對於人生的前三十年，我一直想做一個系統的覆盤，然後重新洗牌，開啟新的篇章。
但是之前一直沒有時間坐下來冷靜的思考，剛好趁著新年，趁著還有四天假期，把我心頭最重要的一件事做了。
覆盤的第一項，就從這裡開始吧。
你還記得你的父親給你輔導的第一道題目是什麼嗎？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年級的語文題，題目是怎麼形容天很黑，當時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然後我爸告訴我，天很黑可以說伸手不見五指，你看連手指頭都看不見，天當然很黑。當時我聽了之後以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他，覺得他真的很厲害。
為什麼我能記得這麼清楚，因為這輩子，他就教了我這一道題。因為只有一次，所以記憶猶新。
當然這也不能怪他，他也不過上到了小學二年級而已，後面我又問了一道題，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了。
你還記得你父親去學校接送你的每一幕嗎？
我記得，那時候還在村裡的小學上學，當時正值夏天，夏天的天氣說變就變，臨近放學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所以放學之後我們一群孩子只能在屋簷下乾等著。
後來在那綿密的大雨中看見我爸騎著腳踏車的身影。
那一刻我心裡真的挺開心甚至挺驕傲的，其實我根本沒有抱這樣的期望，只想等雨變小一點就自己走回家，沒想到他會來接我，而且還一前一後捎上了我們村另一個孩子。
還有一次天氣挺好的，晴空萬里，放學後和幾個小夥伴走在路上嬉笑打鬧很開心，眼看還有一里路就到家了，
然後突然看見他騎著腳踏車來了。這次主要是因為早上的時候我跟他說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他可能有點不放心。
好了，從學前班到小學到初中到高中，整整十三年的時間，就這2次。
那麼你還記得你父親每次去學校開家長會的場景嗎？
我不記得，因為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其實每次學期結束，他去不去家長會，我也不在乎，不過初三那年是個例外。
初三下學期，中考即將到來，所以平時經常會有模考。當時他在外面工作，我一個人在家。有一次模考，我考得很不錯，總成績在班裡排第三，在全年級排到了第30名。
我的成績在班裡一直屬於中上游，平時也就排到十一二名吧，所以那次模考的成績是我初中三年來最好的一次了，如果那就是中考的話，以這成績去全市最好的中學綽綽有餘。
模考之後，班主任就要召開家長會，那一次我特別希望我爸能來參加，我希望他能為我感到驕傲。
恰巧有一天他回來了，吃飯的時候我跟他說了這次考試的情況，還有學校要開家長會的事情。他當時口頭上答應地好好地，他說這次會去。
結果他沒放在心上，我當真了。
當時所有的同學都回家了，然後家長零零散散陸續地來到教室，我站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上向外望，希望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眼看家長快到齊了，眼看樓下的空地上沒人了，眼看家長會開始了，最後我也死心了，一個人進了教室，坐在一堆家長中間，格格不入。
後來我也沒說什麼，他也沒跟我提過這事。
但是這種想得到他的認可、想讓他正眼看我一眼、想成為他的驕傲的這種心理一直持續到我大學畢業後開始工作才罷休。
工作第一年，平臺開晚會的時候，領導讓我們上臺喊出自己內心的渴望、內心的目標。
我當時想也沒想，對著臺下七十多個人脫口而出的就是這樣一句話"我要成為我爸的驕傲！"
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讓我徹底看清了他，也讓我徹底清醒了，我再也沒有要得到他認可的這種執念了，現在看著當年臺上的那個傻傻的自己，真的很可笑，呵呵，鬼才要成為他的驕傲。。。
說實話，小時候，只要我聽話懂事、不惹麻煩、成績過得去，我覺得他對我還不錯。
以前一到夏天，我全身都會長滿像水痘一樣的東西，撓得被子上衣服上都是血，所以每到夏天，他會帶著我四處尋醫問藥，那段時間我覺得他付出了很多。
我還記得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每天早晨都會給我煮一個雞蛋，每到新學期開學的時候，他都會給我燉一隻雞。
這好像變成了一種迎接新學期的儀式，每次快開學了，我就知道，又能吃雞了。
每次做完家務，比如拖一次地、洗一次碗、洗一次衣服，他都會給我5毛錢的酬勞。
但是很多時候，我是怕他的，因為他極度地沒有耐心，而且他沒有耐心的時候嗓門就會提高八度，然後破口大罵。
跟他待在一塊，就像待在在高壓鍋裡，剛開始可能還好好地，但是隻要觸到那個點，排氣閥就會開始噴氣，限壓閥開始極速轉動，如果那個點還在持續，鍋蓋就直接飛出來了。
還沒上學那會，每天晚上他會拿出一盒火柴讓我數數，那簡直就是我一天當中最忐忑的時刻。
剛開始我還能順利地數下去，但是數到四十幾的時候我就不會了，然後他的臉色語氣立馬就變了，現在我已經忘了他當時具體說了什麼了，
但是內心那種忐忑、害怕、慌亂的感受一直留在我的記憶裡。
後來我有了一位救星——他的一位朋友。
每次我數到40的時候，我就在心裡默默祈禱，救星救星，趕快出現吧，我快數不下去了。
很神奇的是，他的這位朋友總能在我的祈禱中及時出現在房門口（每天都如此，就是這麼智慧），笑呵呵地和我們打招呼，
這時我爸就收起火柴結束了對我的酷刑，一晚相安無事。
後來上了學前班，有一次老師讓我到黑板上把數字從1寫到100，前面依舊很順利，但是寫到47實在寫不下去了，只能在上面尷尬地站著，
然後我聽到下面的人在竊竊私語，有的人在笑，當時感覺真的好丟人。
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堂哥（他當時讀一年級，學前班和一年級在同一個教室由同一個老師上課）還威脅我,"我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爸。”
當時我心裡害怕極了，恨不得滅口，把他嘴縫上，因為如果他把這事說了，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最後，我好像是用幾顆彈珠把他收買了。
後來我是怎麼學會數數的呢？那時候我已經讀一年級了，有一次和村裡的小夥伴比賽跳繩，看誰跳的多，一邊跳繩一邊數，
數著數著，突然之間，我那顆榆木腦袋一下子就開竅了，一通百通，很自然地數到了一百，然後又從一百數到了兩百......那一刻我好興奮、好開心，我終於不用因為不會數數而擔驚受怕了。
所以教育孩子不需要高壓的環境，在遊戲中讓孩子學會知識才是最有效的。
很多東西，即使現在學不會，也不用著急，因為只要你不放棄追尋，總有一天你的腦子會開竅。
數數這一關算是過了，但是我即將面對的是長達十二年來自分數的壓力。
學前班的時候也有期末考試，我清楚地記得學前班那次期末考試我只考了86分，一二年級的孩子考100分都是家常便飯，所以學前班考86分，並不算好。
但是一個學前班的孩子對成績的高低是沒有太大概念的，也不會因為自己考的不好而感到難過，別的同學分數比你高，你心裡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所以當時拿到成績的時候也只是小小吃驚了一下，咦，怎麼只有86？只是隱隱約約覺得我爸對這個成績可能不會太滿意，但是心理上基本是沒什麼負擔的。
所以從學校回來，我大大方方地把成績單給他看，他看了成績單，果然沒說什麼，繼續做飯。現在想來，這是他在我的成績上，唯一包容的一次了。
考的好，那是應該的，考的不好，那就是一通冷嘲熱諷，然後處處看他臉色。
剛開始他還會把我的成績和村裡另外兩個同齡小夥伴進行比較，後來不比了，因為根本沒有懸念，我的成績一直都比她們高。
在這裡，我真的要感謝我曾經的那兩個小夥伴，感謝你們當初沒有那麼優秀，不然我從小要遭受多少挖苦多少冷笑。
因為在村裡他找不到可以比較的人，所以他就直接看成績。平時什麼都不管，不聞不問，只要一學期結束之後把成績單交到他手上就行。
如果沒有考好，他臉色直接就陰下來。
記得上初一那會，科學120分的試卷，我考了八十幾分，他知道之後，上來就是一通嘲諷：120分的試卷，就考八十幾分，怎麼考的呀，越考越回去，下次是不是要考零蛋呀？
他從來不會問這試卷是不是比較難呀，也從來不會在意你平時的努力，也從來不會去關心你在學校發生了什麼，
他只要看最後那張成績單。一年下來，我和他之間的對話估計不會超過800句。
其是，我也是個人啊，我不是什麼問題都沒有的，我不是一臺麻木地自動運轉的機器。
高一開學，看著那些家長提著箱子來宿舍給自己的孩子鋪床時，我心裡不是沒有羨慕的，
高考結束，看著那些家長笑盈盈地來接自己的孩子，我的內心不是沒有波瀾的，
只是我默默地告訴自己，我不需要。然後一個人默默地收拾行李，分兩次，把那些書和生活物品拖回家。
或許就是這種不斷地自我催眠，我自己都騙過了我自己，我覺得我自己真的不需要了，
工作的時候，需要上門拜訪客戶，大家基本都是男女兩兩配合上門去家訪。
尤其是男客戶家裡，很多女生第一次都不敢一個人去，都是由男同事陪著去拜訪的。
當時我的搭檔問我，需要我陪你去嗎？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不用，我一個人可以。
我以一個人單槍匹馬就可以把事情辦成為傲。
有天晚上，從一個客戶家裡回來的時候，我搭檔對我說其實有時候你就是太過堅強了，你可以允許你自己軟弱一點。他可能不知道，那一刻，我差一點沒崩住。
三十年來，我從來沒有在他嘴裡得到過一句鼓勵一句肯定一句認可。
唯一有一次聽到他誇我聰明，還是在他和別人的談話裡。那個時候我還很小，大概四周歲左右吧，那時每年縣城都會有一次彩票節，
村裡的人有的會去買彩票，有的會去周邊趕集。有一天我就跟著村裡的大哥哥大姐姐去趕集了，
街上很熱鬧，人很多，街道兩邊擺滿了商品，琳琅滿目，我們東看看西瞅瞅，看著看著，然後我一抬頭，發現周圍沒一個熟人了，
我立馬慌了，四處尋找，都沒有找到人，當時感覺完蛋了，感覺被全世界拋棄了，只能邊走邊哭，四處求助。
最後攔下了一個好心人，他把我送到了當時負責彩票節治安的警察那兒。最後警察叔叔開著警車把我送回來了。
從那之後連續很多天，他就像祥林嫂一樣逢人就提這件事，然後誇我：這孩子怎麼怎麼聰明，膽子真大，走丟了竟然知道直接去找警察。
聽到他在別人面前誇我，我心裡還挺高興的——你看，我爸在誇我呢，雖然不是當面誇我。
所以我一直沒有勇氣告訴他，不是我主動去找警察的，是好心人把我送到警察那裡的。
再說你以前也沒教我遇到問題要找警察叔叔呀，所以我哪有這樣的能力和膽量。
我發現自己一直是一個後知後覺的人，當時覺得沒什麼，現在回想整件事，才發現一個問題：
是不是在他心中，他的孩子就應該是聰明的，笨是不允許存在的？是不會存在任何問題的？在他的設定下，我是不是就應該像一個機器人一樣，不會有絲毫差錯？
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他，用你的基因造出來的孩子就是一個廢物，就是個垃圾，他會不會崩潰呀？
或許就是他這種唯成績是問的作為，讓我覺得成績比天大，成績就是最重要的，任何事都沒有成績重要。
高三的上學期，課間時分，他突然出現在我們班的教室裡，這是他繼剛上學那會他帶我去認個教室門之後，十年來，第一次走進我的教室。
他告訴我,"你親外婆家的二舅走了，去最後送他一程吧。”當時我臉上猶豫糾結了很久，最後對他說，恐怕不行，馬上有模擬考。
對於這件事情，我一直都挺過意不去的，積在心裡，一直沒有釋懷。
有時我覺得自己真的挺混蛋的，很多次我都在質問自己，你是冷血動物嗎？你是沒有感情的機器嗎？
高一那會，我的成績還是很不錯的，一直穩居年級前四十，有一次期末考試，考到了年級第五名，他知道之後，什麼話都沒對我說，但轉身就去鄰居那一通誇耀，
我為什麼知道這件事呢，繼母告訴我的。敢情我的成績就是讓他可以炫耀的資本是吧？考得不好，他就失去了炫耀的資本。
好了，現在，我身上再也沒有值得他拿出去炫耀的地方了。過年回去的時候，他頂多和別人說一句，“哎，你看我女兒，長得還挺高的。”
哼~真他媽可笑。
除了學期末把成績單交到他手中的忐忑，我最怕的是問他要錢。
他在村裡是出了名的吝嗇，他不僅對別人摳門，對自己也很摳門，一根牙籤他可以用很多回。
以前看過一本書叫《葛朗臺與歐也妮》，當時看這本書的時候倍有親切感，裡面的葛朗臺老頭跟他真是太像了，只是他沒有葛朗臺老頭富有而已。
說實話我家的條件在村裡並不算差，我們家的房子年齡比我還大，在大家都還住著土房子的時候，他已經建了二層樓的小洋房了。
他雖然乾的是體力活，但也沒有那麼大的經濟壓力，因為上沒有父母，下面也就只有我一個孩子。
但是他就是摳門。
從小學到初中畢業，我從來沒有吃過學校的食堂，因為食堂貴，一頓飯要三塊多，他覺得這是學校在賺學生的錢，而在外面就便宜多了，
有一塊錢的面也有兩塊錢的面，他還算大方，每天會給我兩塊錢伙食費。而我為了省出一點錢，通常會吃一塊錢的，
有一陣子天天吃5毛錢的泡麵，曾經覺得最美味的泡麵，吃到後面聞到味道就想吐。所以我是吃著地溝油長大的，百毒不侵。
五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我把5塊錢的伙食費不小心弄丟了，讓他知道後被他罵了大半天，我灰溜溜地準備上樓睡覺了，他還對著我的背影繼續罵，
我一句都不反駁，任他罵。因為我知道只要我一反駁，他就會罵得更來勁，就像狗一樣，你只要叫一聲，全村的狗都會跟著叫。
還不如讓他罵到自己覺得無趣然後自動停歇。
晚上的時候，只要我多開一盞燈，又是一通吼。
上初中的時候，每次班裡要交什麼費用，我都是最後一個上交的。讓他交錢，比讓他割肉還痛苦。
有時我跟他說學校要交什麼什麼費用，他還不信，懷疑我在騙他，他通常會去找村裡跟我同年級的學生家長確認一下，看看是不是有這回事。
為什麼會知道這些背後事呢，當然還是繼母告訴我的。她和我爸關係不好時總喜歡挑撥我和我爸之間的關係，好讓我和她形成統一戰線。
但這人也不是個善茬。當年她和我爸剛在一起，還沒結婚的時候，在我家小住了一段時間，然後跟村裡的一些婦女就慢慢熟絡了，接著就從她們嘴裡聽到了一些關於我爸的風言風語。
說的也不外乎是我爸在外面有一些野婆娘之類的話，知道這個後她心裡就比較疑慮了，也存思著這個男人到底值不值得託付。
於是她就來問我，因為她覺得小孩子應該不會說謊的。但當時為了讓她相信我爸，我騙了她，我告訴她，“我爸是個好人，是我媽有外遇在先。”
說真的，這一點，我覺得挺對不住她的，她也是一個苦命人，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要這樣說，現在想來，這是我當年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可能是源於一個孩子內心對愛的渴望吧，她渴望愛，渴望溫暖，哪怕只有一絲溫暖，她都想牢牢抓住，雖然最後事情的走向往往並非如她所願。
如果我是導演，如果一切可以推倒重來，我當時應該這樣對她說，“嗯，她們說的都是真的，除此以外，這個男人自私、無趣、摳門、脾氣古怪，婚前婚後兩個樣，還時不時給你來點冷暴力，絕非良配，趕緊跑路吧。”
後來就是因為對她說了關於我媽的事，她就在村裡造我媽的謠，說我媽怎麼樣怎麼樣，氣得我渾身顫抖。
話說她還是信基督教的。從小到大，我見過的那些信佛的、信基督的，基本都不是什麼善類，口舌挑撥是她們最厲害的本事。
面對生活中的不幸，他/她總覺得是別人虧欠了她，她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受害者，覺得自己很無辜，但是又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可以解釋一切事情的緣由，
於是開始信教，信教之後，每天飯後捧著一本書那更是覺得自己善良無比、人畜無害，潔白無瑕，木有犯過一丁點錯，都是刁民在害我。
當然還是有很多人是潛心信佛信教的，我只是說上帝和佛祖的追隨者中有一部分是這樣的人，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因為討厭這些人，轉而特別討厭上帝，TMD，上帝別打牌了，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的那幫追隨者們，看看他們都是一幫什麼鳥人！
這跑題有點嚴重啊，現在談的是我跟我爸的關係，怎麼就扯上她了呢。講真，到這裡已經快6000字了，後面還有一大堆東西沒吐出來呢，但是我有點招架不住了，不知道從何下筆了，要不直接走意識流吧。
先繼續前面關於錢的話題吧，話說即使他從別的家長那裡確定了學校有收費這回事，他還是不願痛快地交錢，我只能每天早上和晚上腆著臉不斷地提醒他這件事。
有一次數學課學到了函式，要用科學計算器，沒有科學計算器，就沒辦法做題，當時全班同學都有計算器了，只有我沒有，
在學校裡我可以向我同桌借，但回家做作業的時候怎麼辦？
買一個計算器大概要30塊錢吧，但是他就是不願意掏錢，那天早上我哭著求他，他把我一頓痛罵，說我是敗家子，跟我媽一樣。
那一刻我真的感覺我跟我媽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那場面，就跟當年他嘲諷我媽是一模一樣的。我媽木木地坐在板凳上，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摞錢，“要嗎？要嗎？我就不給！”
不過好歹最後計算器還是買了。你說歸根結底都是要掏錢，為什麼每次一定要罵罵咧咧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呢，
為什麼不能痛快地心平氣和地把錢交到我手上，如果能心平氣和地給錢，我還能記著他的好，而不是像現在，在這裡打著糟心的文字。
他的吝嗇愈演愈烈。高二那會甲流非常流行，那年冬天很多人都感冒了，我也未能倖免。
通常感冒，我都不吃藥，靠自身的免疫力，讓它自然好。但是那次感冒演化成了低燒。到了星期五，學校放假了，回到家，我就跟我爸說我感冒了，頭有點暈。
他為了省下那點吃藥掛鹽水的錢，便去隔壁鄰居家的樹上摘枇杷葉煮水，據說能治感冒。喝完之後的第二天，人依舊不舒服。
最後，還是去了姑媽家，又是咳又是發燒的，我姑媽看不下去了，帶我去看了赤腳醫生，掛了兩瓶鹽水吃了藥，這才好了。
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超級省心省錢的人，上學不需要他接送，不需要他開家長會，不需要他輔導作業，不需要花錢上補習班，衣服也可以穿別人的舊衣服。
不會沉迷遊戲，不會早戀、不會有青春期的叛逆，會幫他操持家務、洗衣做飯樣樣都幹，聽話懂事，努力學習，積極向上，他只需要給口吃的，交個學費就行。
我在想，如果以後我有一個孩子像我自己那麼省心懂事，那我真要開心地飛起來。
但是後來，惟一的一次，我讓他破財了。
高三之後，我的成績一直在走下坡路，我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做題的機器，努力地想要往上爬，但是不管我怎麼使勁，成績就是不斷往下掉。
話說走下坡路真的比走上坡路快多了，分分鐘的事。加上考試時心態不對，緊張，寫字時手都在顫抖，所以高考自然沒有考好。
其實那個成績應該能去偏遠的地區讀個二本，但是當時不會填志願，也沒人指導我，就自個瞎填。最後報了口腔醫學專業，去了長沙一所民辦的二本院校，學費也是超級貴，一年14500，住宿費1200，五年下來共計78500。
確實讓他破財了，以前他都是讓我一個人去外婆家的，但是剛上大學的那年春節，他專門擦亮了皮鞋和我一起去了外婆家，
在外婆家的時候他時常和親戚提起：為了培養她，要花十幾萬，花了多少多少錢之類的。當時我心裡也蠻過意不去的，感覺挺對不住他的。
有時我也會問我自己，他那麼摳的一個人，為什麼願意花那麼大的價錢送我去上學呢？可能也是源於他的一種不甘心吧。
他不甘心自己養大的孩子是個連大學都考不上的廢物，當然他還為了在別人面前保留那一份體面。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可以告訴別人我的女兒是一名大學生。
但是不論他心裡怎麼想的，最後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繼續上學。
說實話到現在為止，我的內心還是很後悔，後悔選了一份我不喜歡也不擅長的專業，後悔浪費了五年的時間，後悔去了長沙，在那裡呆了五年也沒呆出感情來，最後悔的還是晚節不保臨到最後讓他破財了。
大一時的我也沒想到，八年後我竟然可以在兩個月之內把五年的學費和住宿費全部賺回來。
也許在未來，我可以用一個月的時間就把這些錢全部賺回來，希望他能等到那一天。
到那時，我會把十萬元砸在他面前，然後驕傲地揚長而去。這是我心中想了無數次的場景，不就是錢嗎，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是對著錢笑，還是對著錢哭？
2015年臨近畢業的時候，呼吸的都是自由的空氣，馬上可以自己掙錢了，馬上可以經濟獨立了，再也不用看他臉色了。
那時在杭州實習，單位放假的時候，我約上表妹一起去爬大慈巖，全程都玩得挺開心的，但是第二天到家的時候，氣氛有點不對，氣壓異常低，
他看到我回來，黑著臉就是一番質問：事情都做完了？竟然有心思出去完了？
我一聲不吭，提著一桶髒衣服就去了江邊。何必呢，這衣服，你不說，我也會去洗。他是不是就見不得我開心呀？
我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再忍忍吧，沒幾天了，馬上你就自由了，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畢業之後，我直接轉行，沒有做本專業的工作，而是做了一名銷售。但是我沒有告訴他，因為我知道如果告訴他，他一定會當場發飆。
工作兩年後，準備換一份工作。辭職之後，回了一趟家，他問我準備去哪找工作，我說準備去杭州，他又問去杭州住哪？我說可以暫時借住在我哥那。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準備如實相告了，我告訴他我不喜歡牙醫這份工作，我想去做我自己喜歡的事情，我想去學攝影。
好，話還沒說完呢，他就已經跳起來了，暴躁地大罵，從廚房罵到院子，從院子罵到馬路上。罵了什麼我已經記不住 了，但是有一句我是記住了,“你要是去做其他的，就不要回家”，
沒辦法，每次他都只會用這句話來威脅我，想不記住都難。我能理解他，花了那麼多錢，送我上學，最後專業沒學好牙醫也沒幹成，沒有給他長臉，沒有給他撐起門面，也沒有給他帶來物質上的回報。
的確，該生氣。可是誰能理解我呀，我不是機器人，他說向東我就要向東，他說向西我就要向西，我也不是他的附屬品，任他擺佈。
有一次過年前，我去姑媽家送東西。他連問都沒有問我一聲直接安排了一個相親物件到我姑媽家。年紀一大把，連尊重這兩個字都不會嗎？
回來之後，他沒有任何表態，我也就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因為我知道一旦我說破了，就難以安寧，這麼多年，我最擅長的就是裝聾作啞、粉飾太平。
有一次更搞笑呢，那個時候還是高二吧，學校放假後回家吃飯，晚上同桌吃飯的還有他的一個工友，這個工友應該算是他的小領導吧，他們關係好像挺不錯的。
吃飽之後我就放下碗筷上樓了，你知道我走之後他說了什麼嗎？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因為這話也是繼母事後告訴我的，但是應該像是他說的話，他對他的工友說，“你怎麼不追上去？”
呵呵，我真服了。
第二天我就捲鋪蓋去了杭州。去杭州之後，我就沒聯絡過他，大概兩個月之後吧，各路親戚的電話就過來了，那些親戚一上來就質問，為什麼不聯絡他，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
當時在醫院做一個小手術，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又是一個親戚的來電，開口就是問：“你怎麼不給你爸打電話？你要給他打電話呀。”
還有很多電話打到了我哥那，後來我才知道，他在親戚面前作妖，說是我哥攛掇我轉行的。哼~這個人不僅脾氣古怪，人品也有問題。
我聽他的話，沒再回去，到最後我裡外不是人了。在親戚面前，我難以辯駁，在我哥面前又有愧於他，給他造成了麻煩。
為了不讓他繼續作妖，我只能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說實話我真的很看不起他，多無能的一個人呀，要靠那些親戚來制服我，你有本事把政府領導叫來呀，我頭都不抬一下。
這件事也就這樣過去了，後來我們誰也沒提。
2017年年底我經歷了一場金融詐騙，當然主要原因在我，是我心思不純，是我貪心了，才會被人利用，具體細節現在不想多說，如果有一天，我準備學習寫小說了，我會把那段經歷當做我的第一素材。
這場騙局之後，我欠下了一堆債務，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光之一。
2018年，年初的時候我真的想不到辦法了，我爬到住宿樓的天台上，在冷風裡吹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後終於鼓足了勇氣，給他打了電話。
那頭，他接了，我跟他講了我遭遇的事情，最後問他：“能不能借我五萬塊錢？以後一定還你，或者每個月的工資，我只留生活費，剩餘的全部轉到你賬上。”
他當場就是一通指責，然後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還說如果你要買車，我可以把錢借給你，但是這個不行。
我真想冷笑呀，我有心情買車嗎？我有能力買車嗎？他為什麼想買車呀？無非是村裡很多人家都有車了唄，所以他也想有輛車，可以撐撐門面，即使連汽車的安全帶都不知道怎麼系。
我焦頭爛額，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還在跟我談車，呵呵。
後來有一天，也是到了還賬的日期了，那時我剛換了一份工作，剛進公司一個月，還沒業績，所以也沒有可以支配的餘錢。
眼看天就要黑了，當時心裡很著急，但是我又不想跟其他人借錢，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借錢了，而且還是一大筆錢，給別人造成的壓力也太大，跟別人我真的開不了口。
最後我還是想到了他，我在想這次我應該怎麼跟他說，他才能答應。
下班後，我在小區後面的馬路上來來回回走了很多趟，然後鼓起勇氣，撥通了電話，這一次，我把姿態放得很低，我告訴他，你就當把錢借給一個普通人行嗎？你就當我是你村裡的一個普通村民行嗎？
我給你寫借條，並且我承諾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但他還是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那一刻，我徹底死心了。
我在心裡告訴自己，即使有一天淪落到去街上要飯，也絕不向他要一分錢。我甚至想到，如果有一天我成家了，在婆家受了委屈，他絕對吭都不會吭一聲，反而會說，“這是你的錯，你活該。”
從小到大經歷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訴我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
2019年春節的時候，我照樣回家，說實話我都不想把那裡稱作為家，我寧願自己是一個沒有家的人。大家都會有想家的時候，但是我真的很難體會想家是一種什麼感覺。
雖然體會不了想家是一種什麼感覺，但我知道家應該是什麼樣的。
記得小時候，我特別喜歡去我的一個小夥伴家裡追劇，還記得那部劇的名字叫《倩女幽魂》，那個時候他們家的房子還是破舊的土房子，
房間的床上，衣服亂七八糟地堆在一旁，屋裡很昏暗，地上也很髒，還有股怪味，電視機也很小，但是我就是喜歡去那個地方，因為在那裡，我可以感受到一絲溫暖。
她的父母雖然沒文化，但待人很隨和，她和她弟弟可以肆無忌憚的說話，可以肆無忌憚地開玩笑，在她家看電視的那一個小時，是我一天中最溫暖的一個小時。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飯後他以一種不知道是鄙視還是什麼樣的口氣跟我說，家裡的房子要裝修，大概要十萬，你能拿得出來嗎？
我在想，他是不是忘了我給他打過電話呀，他是不是忘了我還在負債中呀？還是我現在在他眼裡變得很神了，轉眼間還清了九萬債務，轉眼間又賺了十萬，我現在在他心中變得那麼厲害了嗎？
貌似我在他心中一直都應該這麼厲害，這麼神奇。記得剛參加工作那一年，回來過年的時候，他問我一個月多少工資，我說4000。這4000還是虛報的，因為那半年，我沒有做出任何業績，拿的是底薪。
然後他告訴我，隔壁那個小輝哥哥，每個月都上萬，還有那個什麼什麼哥哥，一個月也能拿七八千。我輕描淡寫“哦“”了一聲，但心裡感到很自卑，覺得自己很沒用。
現在看著當年那個自己，我覺得她真傻，拿一個工作了七八年的人和一個剛工作半年的人比工資，也是醉了，而我當時竟然還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你說傻不傻？
你知道嗎，在他面前我覺得自己特別無能，特別糟糕，特別自卑，因為我達不到他的標準，達不到他的要求，也滿足不了他的虛榮。
之後還發生了一件更搞笑的事情，正月裡的時候，有個人本來要去我們隔壁鄰居家拜年的，但是隔壁鄰居剛好不在家，然後呢，他就把人參禮盒放到了我們家桌子上，說待會再來取。
後來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時候把禮盒取走的，但是禮盒取走之後，他就不對勁了，好像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一樣。
晚飯後，他終於沒忍住，他說：“你不能這樣對我，我自問這麼多年對你不薄......”嘿，怎麼聽起來他成了受害者了，我怎麼他了，我罵他了？我打他了？
難道他想像別人家那樣父慈子孝啊，你想要父慈子孝，好得你先慈呀。
過了很久我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這個事情我還是從我姑媽那裡聽到的，她說你爸在家裡哭你知道吧？他跟我說你買了人參沒有給他吃反而送人了。
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了，我對這個人真的無語，他連問都沒有問過我一聲，直接就給我定罪了。後來每年過年回家，人參必買。
他給我打電話，聽到鈴聲我基本都會接，即使當時沒接，過一會我也會回過去，只是有幾次手機靜音了，我沒看到，有的時候看到未接來電了，一忙又忘了回。
就是因為幾次沒接，他對所有人都說，“給她打電話，她都不接，一年到頭也沒幾個訊息。”
有一次，有位發小結婚，然後我回去幫忙，碰到了一位哥哥，這位哥哥也算是我家親戚吧，他看到我後上來就是一句話：你怎麼不回家呀？你怎麼不回去看你爸呀？
還有一次村裡的一位大媽（在村裡也是有一官半職的吧）借我爸的手機給我打電話，向我要相關資訊，要完資訊之後，
她開始“好心好意”地勸我，你一定要多跟你爸說說話，這話她反覆地說反覆地說，聲情並茂，言辭真切，我直接pia把電話掛了。
憑什麼呀，在我人生的整個成長過程中，他也沒跟我說過幾句話呀，他也沒真正的關心過我呀，憑什麼現在我要經常給他打電話，要經常和他說話呀，我可沒有聖母心。
那些喜歡規勸別人的人，別以為你們自己有多高尚，送你們一句話：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包括我舅，我去外婆家拜年的時候，他也勸我。他說你爸就是思想固化，跟不上時代了。
我覺得我舅真的不瞭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思想固化、跟不上時代的人多了去了，但有多少像他這樣呀，歸根結底，不過就是自私罷了。
我舅又勸我，你要跟你爸多溝通溝通，每個星期你要跟你爸聊一次天，我當時心裡真的特麼忍不住想回一句：溝通啥，怎麼溝通，從小到大，只要我說的話稍微沒有順他的意，他就會暴跳如雷，
於是長大後我學會了沉默學會了閉嘴，結果當我學會了沉默學會了閉嘴之後，他又要求我多跟他說話，我要是說真話，他願意聽嗎，如果我說一次，他就跳一次，他不就變成一隻小跳蛙了嗎？
（哈哈，在這裡允許我笑一會，脫口秀真的有治癒功能，如果不是脫口秀，我真的寫不出這樣的句子，我也真的笑不出來，在此，感謝脫口秀。）
其實我骨子是個非常孝順的人，額，不能說孝順，只能說孝，順是不可能了，這輩子都不可能順他的意。但是現在，就連這一點“孝”也快被他給抹殺掉了。
2019年年末的時候，他給我打電話說，他去醫院做了檢查，診斷出胃糜爛，要做手術，我就問他，什麼時候做手術，如果你確定好時間了，我跟單位請假，過來陪你。
後來再給他打電話問情況的時候，他又說問了另一個熟人醫生，那個醫生告訴他目前還沒有做手術的必要。
我不知道他給我打第一通電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想試探我：如果做手術，我能拿出多少錢嗎？
說實話，那個時候我已經還清了之前了債務，但生活中也有其他消費，手裡的餘錢不多。
雖然他不用做手術，但是我從之前的公司買了五千多的產品給他，並叮囑他怎麼吃，偶爾打電話瞭解他吃的情況，過年回去的時候給他買了對胃有幫助的丁香茶，把家裡用了很多年的刀板也換了，
告訴他不要再吃泡飯，不要吃辣的，不要喝酒。其實他的胃完全是被他的飲食習慣給糟蹋的，他盛好一碗飯後，特別喜歡在飯上倒滿水，好好地一碗飯就這樣變成了泡飯。
以前我跟他一模一樣，後來我及時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及時糾正過來了。
2020年10月，他打來電話告訴我家裡房子已經裝修好了，花了10萬。並且把花了10萬這句話，說得很大聲，還說了兩遍。我知道，他是想問我能不能拿出錢來。
但是拜託，以後有話直說行嗎，如果你直說，我還能回覆你兩個字沒錢，你不直說，我都不知道怎麼回覆你，只能假裝以為你只是單純的告訴我一個事實，沒有其他意思，然後嗯嗯幾聲結束通話。
那個時候，我的確沒錢，從2020年7月開始我就辭職在家了，因為想要挑戰自由職業，想要走一條新路，所以半年都沒賺錢。
而且我還把僅剩的錢全部借給了之前的一位同事（曾是我的直屬領導，在工作上幫助過我）。但是這些他都不知道，我也不可能跟他說，即使告訴他，也得不到一句好話，得不到一句理解。
而且我發現有的長輩說話方式跟他一樣，特別委婉，不直說，喜歡繞圈子，然後讓你自己去悟。
還是剛參加工作那年的春節，去拜年的時候，有個長輩特別熱情地把我拉到一邊和我談話，談我們家房子的事情，
剛開始我以為他是關心我關心我們家的情況呢，最後談到裝修要花錢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跟我談業務來了。
但是那個時候的我自卑呀，聽了他報的價目，只能尷尬的微笑，恩恩兩聲。現在回看當年的場面，我真想給當時的那個自己一個爆慄，你醒醒吧，你自卑什麼，你有什麼可自卑的。
告訴你，即使沒錢，你也沒必要看輕自己，一個人，在這個社會上不依靠父母，靠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能為別人創造價值，不是公司的負債，就已經很成功了，就已經很棒了。
如果是現在的我穿越回2016年自己的身體裡，我會以一個職業式的微笑有禮貌地回敬他：“不好意思，雖然你談的這個專案我很感興趣，但是目前經濟能力有限，
你可以去找我爸談。”另外，這些人對大學生是不是有什麼誤解啊，剛畢業半年就有十幾萬存款了？當每個大學生出來都是搶銀行的呀。
因為裝修的原因，他把家裡一些老舊的傢俱扔了。過年回去的時候，我提前在網上買了一張床，快遞寄回去，因為我喜歡睡硬板床，所以我買的是木頭的。
我以為是很大件的快遞，那天傍晚到家看到快遞的剎那，我發現是我想多了，根本不佔多少空間，就是一堆散裝木頭，需要自己一塊一塊動手組裝。
說到這張床，他又不開心了，因為這張床，沒有達到他心裡的預期呀，我也知道在他心裡這一堆木頭根本配不上他裝修的房子。
反正就是一種嫌棄的表情，然後說這一堆木頭，我看你搞到明天早上都搞不好。
他幾次上樓，想來看看我組裝地怎麼樣了，我知道他心裡可能是想幫我，但是我真的不想他出現在我眼前。
其實我應該感謝他，感謝他這麼多年來除了成績工資之外對我的不聞不問，是他造就了我，現在的我樣樣都能做，所以我也不需要他。
有的時候我真的感覺自己挺挫敗的，做了五年銷售，拿下了那麼多客戶，但是我卻沒有辦法拿下他，三十年的沉痾，我都不知道從哪裡下刀。
我知道我們之間一直埋著一顆炸彈，只要我牽動手上的引線，那顆炸彈就會爆炸，然後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所以我只能粉飾太平，和他說一些無聊的話，平時給他打幾個無聊的電話，來一點無聊的問候。
因為他的房子裝修，我沒有提供經濟上的幫助，大年初二大表哥過來拜年的時候，飯桌上又提起了關於錢的事情，
他當著我的面對大表哥說，“她哪裡有錢呀，你看家裡裝修，她連10萬都拿不出......”那種語氣，那種表情，我就不描述了，你自個去想象吧。
而且這人很奇怪很矛盾，每次除夕，我給他紅包，他都不收，現在到大錢了，又要收了是嗎？
還有一次也是莫名其妙，每年回來， 我一般都會給我姑媽一個紅包，平時他也很少問這些事，即使他問了，我也會把數字報低一點。
但是去年春節有一天吃飯的時候，他竟然問了這個事情，可能是沒話找話吧，因為那次給的本來就少，所以我就直說了，給了1000。
在我說完之後，氣氛瞬間就不對了，他沉默了，雖然我沒有刻意去看他，但是我能明顯感覺到他不開心。
現在過年回家，他基本每年都會在我面前，自說自話一件事，“你不給我打電話，也不回家，以後我要去養老院了..........”
我聽了之後，心裡泛起一陣冷笑，真想懟回去，養老院挺好的，你去吧。當然我不會真說出來，說出來，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你懂的。
去我姑媽那的時候，她也會有意無意地向我透露類似的資訊，“你爸老了，想把你留在身邊，希望你每天都能回來看看他。”
可不是嗎，不然他怎麼會問都不問我一句，也不管對方是歪瓜還是裂棗，直接就給我安排一次相親呢。只要我嫁得離家近就行了是嗎？
人老了，要用到我了，是嗎？我是他用來防老的工具，是嗎？老了，開始怕了？怕什麼呢？怕孤獨？怕被遺忘？怕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去？你知道什麼人最怕死嗎？沒有活過的人才最怕死！
我告訴你，種什麼瓜，得什麼果，不管他怕什麼，都是他該承受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說實話我不是沒有想過要回來，之所以從公司辭職想嘗試自由職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覺得他老了，我應該在他身邊照顧他，我應該盡孝。
但是後來發現我完全沒有辦法和他生活在一起，就連過年回家的那幾天，都只不過是疲於應付。當你見過光明，便再也無法忍受黑暗。
而且聽了我姑媽那些話，我更心安理得了，我覺得完全沒必要為了這樣一個自私的人去犧牲自己。
當我沿著時間的長河溯洄而上，發現很多事情都有跡可循。他就是把我當成一個機器人，一個沒有感情，沒有矛盾，沒有痛苦，沒有問題，沒有煩惱，沒有糾結的機器人！他說什麼，我就應該做什麼……但他好像忘了，機器人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是冷血的，對他這種人，尤其冷血！！！
這輩子，我絕對不會像我媽那樣活著，任人擺佈，任人拿捏！
去年正月初七我阿姨來看我，當時在飯桌上提到了買房這個事情，然後我說一句，他懟一句，我說一句，他懟一句......懟到最後，他來一句，“你買個房給我看看，你個月薪不過3000的人。”
當時內心的那團火就上來了，“是呀，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無能，我就是這麼沒用，咦，你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女兒呢......”話還沒說完，
他已經一聲暴喝，掄起拳頭準備往我身上打了，我立馬跳開。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讓他傷害到我。
在這裡說個題外話吧，當一個人對你掄起拳頭，如果你沒有武藝，你該怎麼應對？有兩種方法可以嘗試一下。
第一種方法，就是跑，看誰跑得快。第二種方法是最決絕的，那就是抬起頭，勇敢地面對他，用你的眼睛毫無畏懼的直視對方。當你無所畏懼的時候，怕的就是別人。
那句話積壓在我心頭許久了，都已經變成陳釀了，吐出來之後心裡真是一個爽字了得。本來我還想再補上一句：“我真不配做你女兒，你養大的人，就是一個廢物，就是一個垃圾。”
但是他沒給我機會。不過能把前面那句說給他聽，我已經很滿足了。
如果你是家長，我想問，如果你的孩子是個廢物，你會愛她/他嗎？
當時我站在院子裡抹眼淚，他在廚房裡繼續罵，罵到最後也不過是那句威脅：不要給我回這個家。
哼~罵了這麼多年，也沒個新鮮，我聽了真是哭笑不得。
這麼多年了，我對他這個人已經摸得透透的了，但是他好像從來都沒有了解過我，從來都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以為他把房子裝修一遍，我就會喜歡上那裡嗎？我就會賴著不走了？我從來沒有惦記過他的房子，
如果有一天，他需要用錢，他大可把房子和地賣了，反正這世間大多數人在人生的最後幾個月都會花完他一生的積蓄。
“不要回家”，呵呵，謝謝成全，這句話真讓我稱心如意呀，他應該不知道吧，我心裡有多不情願回家，每次過年之所以回來，不過是可憐他在大家都團圓的日子一個人孤苦伶仃。
你知道嗎，有多少次，我把回去的票買了又改期，能拖一刻是一刻，能晚一點面對他就晚一點。
後來我阿姨走過來安慰我，她說男人都這樣，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聽到她這樣的勸慰，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作為長輩千萬別用這樣的話來安慰別人，好嗎？她說男人都這樣，我聽了只能為她感到不幸。
因為說出這樣的話就代表她這輩子都沒遇到過什麼好男人。敢問，這世間，有多少男人是像他這樣的呀？
而且她說的這句話反而成了他的遮羞布，她反而成了他的幫兇。
不僅是我阿姨，我身邊的一些長輩都這樣。
我姑媽也會替他開脫，"誒呀，他摳門是有原因的，就是小時候苦日子過慣了，才會這樣.....誒呀，他就是那個脾氣，但人是個好人呀。"
TMD，這年頭誰還不是個好人呀，是好人，犯了錯誤就不需要認錯是嗎？是好人就不需要改正是嗎？是好人就可以傷害別人是嗎？
包括他自己也會替自己開脫，有一次飯桌上他對一個親戚說：“哎呀，我不是脾氣不好，我只是有時說話嗓門大，但那個不是發脾氣。”
真他媽當別人傻是嗎，聽不出罵人和天生嗓門大的區別是嗎?
有些人可能就像他一樣，找到了那麼一個藉口，有了這層遮羞布之後，根本就不需要改變自己了，
然後無論做什麼都是對的，無論做什麼都是有原因的，無論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無論做什麼都是值得被原諒的…我真他媽服了！
用了兩天的時間，從昨天到現在，說了這麼多，其實我只是想說：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無條件地愛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每一個家都是溫暖的港灣！
如果你身在其中，那麼你一定要學會無條件地愛自己，不管你是好是壞，你都要接受自己，因為不管你是好是壞，你都值得被愛！你都值得去體驗一切美好的東西！
都說父母是原件，孩子是影印件，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發自內心地喜歡過自己。之所以不喜歡自己，一部分是因為內在的自卑因子在搗亂，一部分是因為發現自己有些時候真的很像他。
我在自己身上常常能看到他的影子。所以我很討厭，有的時候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同學之間聊天，看到他們滔滔不絕，談笑風生，我真的很羨慕，可我沒有一點想要和別人傾訴的慾望，我只會傾聽。
我習慣了沉默，別人很難走近我，熟悉我的人都說我外面有層殼，把自己保護得牢牢的。
這種來自原生家庭的影響在進入職場後尤為明顯。特別是在自己帶團隊之後，別的團隊，經理可以和自己的組員打成一片，但是我很難走進同仁的心裡，他們也很難靠近我。
而且我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有一次公司新來了一個同事，分到我的組裡。這個同事應該就是猴子派來修煉我的，天天上班遲到，
遲到一次，我理解，遲到兩次，我忍，遲到三次，找他談話，遲到四次，我真的控制不住了，當時我的做法就像我爸一樣開口就是訓斥。
除了遲到之外，還三天兩頭請假，有一次大晚上給我打電話，說朋友來了，明天要請假。（話說我自從參加工作以來，除了有一次生病要去醫院外從來沒有請過一次假，朋友來蘇州玩，給我發信息，我都是說在工作，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這個人很可氣，你知道嗎？重情重義我能理解，但是他之前已經請了很多回假了，如果沒有之前那麼多回，這一次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在給他回電話之前，我告訴自己你要控制住情緒，你要冷靜，你要溫柔地堅持。
結果說著說著那股情緒就上來了，越說越激動。事後，我看著剛剛的那個自己，我發現，我真像他呀。
你能理解那種感受嗎？就是你不想那樣，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一言一行都被操控著，被牽動著，你不再是你。這種來自基因裡骨血裡的東西真的很難抹去。
還有和他很像的一點是，我也是個沒有耐心的人，上學的時候同學問我問題，工作的時候同事問我事情，一個兩個還行，多了我就不耐煩了。
所以帶新同仁的時候，我要經常提醒我自己，要有耐心，他們就像孩子一樣，說一遍，可能不會，說兩遍可能還是不會，說三遍，可能還是會犯錯，但是沒關係，多說幾遍就好了。
後來我當了老師，哇塞，這工作超級磨練我的耐心，超級修煉我。
我相信，經歷所帶來的那些不好的東西，在往後漫長的時光裡，我同樣可以用經歷把它們幹掉。如果有一天，我發自內心地喜歡我自己、愛自己了，那麼我就成功了。
現在的我，不恨他，但也不愛他，對他頂多也就是處於一個孩子本能的關心吧，偶爾會擔心他，只希望他一切安好。
我也不會告訴他任何關於自己的事情，好事不過成了他向別人炫耀的資本，壞事不過平添一些嘲諷指責。
想想他也挺可憐的，
他這一生，只學會了吃苦，沒學會享受。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
他少時孤苦，中年經歷了兩段失敗的婚姻，老來依舊孤苦，子女遠離，無人問津，無所熱愛，無趣至極！是個苦命人！
當他離開這個這個世界的時候，可能只會留下這麼一句話：這人生，真沒勁。
最後，如果你還未有一兒半女，在要孩子之前請先想清楚為什麼要生孩子，如果是為了老有所依，如果是為了延續自己的血脈基因，那麼大可不必，即使你有了孩子，你的孩子有一天也會遠離你。
如果你是發自內心地愛一個孩子，願意無條件地陪伴他/她成長，願意拿出時間和精力去守護他/她，那麼祝福你，相信你會擁有一個勇敢開朗、活力綻放的孩子。
如果你已為人父母，那麼送你一句話：無私才是這世間最大的自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