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公元1226年,立志滅西夏的蒙古大軍在一代雄主成吉思汗的親自統帥下南征。顯然在蒙古西征花剌子模過程中拒絕出兵協助成吉思汗的西夏人觸動了鐵木真的逆鱗,這一次南下勢必要滅亡西夏。面對來勢洶洶的蒙古人,西夏人全無有效地應對之策,唯有依賴堅固的堡壘以圖延緩蒙古人的攻勢並迫使對方接受西夏人的求和。然而蒙古人會給西夏人這種機會嗎?顯然不會!
當年南下的蒙古大軍再次攻克西夏北方的邊防重鎮-黑水城,接著蒙古大軍兵分兩路,成吉思汗親率主力東向直指西夏國都-中興府,另一路偏師由阿答赤攻略西夏統治下的河西走廊。河西走廊,乃是西夏曆經兩代不斷擴張獲得的土地。為鎮守這片土地,西夏特設了一個軍司,而這個軍司正是蒙古人最後攻克的堡壘-西平軍司!
西平軍司的先聲:孤懸河西的歸義軍!
公元1035年,困守河西敦煌的歸義軍終於迎來了覆滅的時刻。當年已經擊敗吐蕃六穀部與河西回鶻勢力的西夏政權在國主李元昊的親率之下集結精銳計劃一舉消滅河西歸義軍勢力徹底將河西走廊納入西夏版圖。可以說西夏十二軍司之最西端的西平軍司建立的背後是河西最後一個漢人政權-歸義軍的血與淚。那麼作為晚唐時期能夠一舉驅逐吐蕃擊潰回鶻將河西走廊重新帶回大唐版圖的歸義軍是如何一步步淪落最終成為西夏人擴張的最後一個犧牲品的呢?顯然這與歸義軍內部的爭權奪利與未能有效安撫歸附少數民族有著極大的因果關係!
既然無法降服投奔而來的少數民族,那麼歸義軍的結局必然是被團結的少數民族所取代。事實的確如此,在大唐帝國被黃巢之亂折磨得分崩離析之際,位於河西走廊的歸義軍也在與各支少數民族的爭鬥中敗下陣來。首先歸義軍轄內最大的城市-涼州被昔日手下敗將-吐蕃人所佔據。這些吐蕃人乃是吐蕃王朝崩潰後逃難至歸義軍轄地的吐蕃難民,自號六穀部,從佔據涼州城開始便不斷壯大,成為河西一支重要的軍事力量。再有便是內亂之下南逃的回鶻人。南逃的回鶻人分為多支,其中進入歸義軍轄地的被稱為河西回鶻。落魄的河西回鶻本便是來尋覓一處能夠安生立命的地方,但隨著他們深入瞭解了歸義軍的情況後,他們的野心自然而然便膨脹了起來。唐亡時,歸義軍節度使、張議潮之孫張承奉利慾薰心,竟然學起中原地區的藩鎮軍閥自立為王建國“西漢金山國”。此僭越之舉本就極易引起公憤,但張承奉卻並不僅侷限於此,他竟膽大妄為更進一步-主動攻擊河西回鶻。彼時的河西回鶻在歸義軍內亂時早已據甘州自立,已經站穩的他們軍力強悍,僅僅一個“回合”便擊潰歸義軍迫使歸義軍節度使稱子約盟。自此輝煌一時的歸義軍唯有龜縮在瓜、沙二州,成為河西三極勢力之一。然而禍也福也,痛失甘、涼等東部大片轄地的歸義軍意外獲得了免費的屏障(即河西回鶻與吐蕃六穀部),在即將到來的党項人征伐中似乎有歸義軍的一線生機!
西平軍司的誕生:河西三極內訌下党項人的“漁翁得利”!
党項人,本是如歸義軍一般的西北割據藩鎮,轄夏、銀、綏、宥、靜五州之地的定難軍一直是党項人賴以生存的根本。不過自唐末開始割據一方的他們在宋初面臨了決定其部落未來命運的重要抉擇-入朝北宋徹底歸附還是自立割據一方。在這場決定党項人未來命運的抉擇中,當時的定難軍節度使李繼捧決定舉族內附交出定難軍大權,而其族弟李繼遷則拉攏不願內附的族人外結遼朝起兵反宋。李繼遷的反叛自然惹來了北宋大軍的鎮壓,只是可惜面臨遼國隨時南下的壓力及不熟悉西北地方情況的宋軍根本無法集合兵力一舉抓住並殲滅李繼遷軍主力,最終李繼遷透過十餘年的“游擊戰”成功驅逐宋軍並迫使北宋於1003年承認其獨立地位,由此定難軍再次獨立。其實早在恢復定難軍疆域之前,李繼遷便已自稱夏國王,然而縱使恢復了定難軍五州之土,其面臨的北宋軍事壓力依然巨大。如何才能緩解夏國的軍事壓力?拓土增邊是一條路,於是李繼遷將目光投向了河西三極(歸義軍、河西回鶻、吐蕃六穀部)之土。
公元1004年起,西夏正式拉開了對河西的征服程序。然而第一次卻是以失敗告終。當年,西征的李繼遷便因盲目自信而中了吐蕃六穀部潘羅支詐降之計導致身受重傷而亡。失敗並不意味著党項人就此會放棄,反而是殺父之仇讓繼任者李德明全身心地投入到征服河西地區的戰爭之中。李德明繼父上位之後主動向宋遼稱臣以獲取東部邊界的穩定,此後主動西出攻河西回鶻之大本營-甘州及吐蕃六穀部的核心-涼州。在党項人的經年累月攻擊之下,甘州城率先於1028年告破,河西回鶻敗軍西逃瓜沙依附歸義軍,四年後的1032年吐蕃六穀部也最終不支涼州為党項人納入西夏版圖。那麼河西回鶻於吐蕃六穀部先後敗亡之下河西歸義軍又在做什麼呢?無它,實力已經降格為河西墊底的歸義軍在最後的瓜沙豪強-曹氏一族手中勉強守土自保,因此根本無力支援河西回鶻與吐蕃六穀部。孤懸河西的這支漢族政權終究無法抵擋滾滾而來的歷史車輪。公元1035年,在吐蕃人敗亡的三年後,歸義軍終於在新任西夏皇帝李元昊的大軍面前低下了頭顱,自此歸義軍亡西夏西平軍司興!
西平軍司的存與亡:防備西域的橋頭堡最後卻在“背刺”中覆滅!
覆滅歸義軍之後,西夏後世之版圖基本奠定。其實對於西夏而言,平定歸義軍之後繼續向西拓展也是一個極其誘人的選擇,畢竟歸義軍之西便是河西回鶻的兄弟部落-高昌回鶻。有了戰勝河西回鶻的經驗,西夏若要征服高昌回鶻其實並不困難,想必當時的西夏國主李元昊有動過這個念頭。不過對於野心勃勃的李元昊而言還有一件事更能讓他趨之若鶩,那便是稱帝。公元1038年,在征服歸義軍建立西平軍司後不久李元昊正式稱帝建國大夏。李元昊稱帝之舉無疑是一件扇名義上的宗主國-北宋耳光的大逆不道的行徑,於是北宋的討伐自然接踵而至。面對北宋的討伐,曾與宋軍交過手的李元昊下意識地認為宋軍依然是不堪一擊的存在。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三戰,西夏名義上獲勝但實則皆是慘勝。損失慘重的西夏不得不重新審視北宋的軍事實力並在慶曆議和後重新將重兵放置在東部宋夏邊界。
西夏主力的東移讓新生不久的西平軍司從一座進軍西域的橋頭堡蛻變為防備西域勢力的防火牆。畢竟宋夏交惡背景之下西夏人不得不防備對其頗具敵意的高昌回鶻(甚至是意圖東進的中亞東喀喇汗國)突襲其背。西平軍司這一軍事任務的更改一變便是其“一生”。在這其中雖有宋遼滅亡等突發事件,但之後崛起的金國始終保持著對西夏的強大軍事壓力迫使其無暇西顧。作為西夏十二大軍司之一的西平軍司的默默無聞似乎讓其顯得“毫無價值”,但實則不然。正是西平軍司在,西域勢力才不敢越過玉門關一步。而在蒙古崛起西滅高昌回鶻之後,西平軍司更是如同北方的黑水鎮軍司一般站在了抵抗蒙古入侵的第一線。只不過蒙古人的進攻方向並未選擇自西向東,因此西平軍司的“落日”便顯得尤其無奈!
尾聲:無路可退中敗亡卻在明朝北伐後以另一個身份重生!
如文頭所述,蒙夏戰爭的最後一年,西平軍司是悲哀的。其防禦的西域方向早已為蒙古所有,南向的戈壁猶如天塹絕無可能逾越,東向之西夏腹地當時已被蒙古大軍踐踏蹂躪,西平軍司已然是一座孤城了。公元1227年,隨著困守中興府的夏末帝出城投降,西平軍司等一干邊陲重鎮徹底喪失了存在意義,不久即被蒙古偏師阿答赤部攻破夷平。蒙古統治時期,由於其兼有漠北、西域的特點決定了西平軍司毫無存在的價值,就此其徹底埋沒於茫茫戈壁之中。那麼何時河西走廊再生邊防價值呢?那便是代元而起的大明。
明朝北伐驅逐韃虜恢復中原,北伐中西征的明軍是歸義軍覆滅後百年河西走廊上再次出現的漢軍。然而終究河西之失已逾數百年,同時昔日西夏邊城重地已徹底被夷平,因此新至的明軍不得不重新選址建設。彼時光復河西的明軍統帥、宋國公馮勝依據當時河西情況最終選擇在嘉峪關建城設關。嘉峪關比起西夏昔日之西平軍司內退有百里,但其承擔的邊防職責卻與昔日之西平軍司類似,因此明之嘉峪關某種意義上而言確是西平軍司在新王朝的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