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州府濰縣有一個秀才叫溫中權,他在正月十六的這天夜裡,獨自去廟前“跑老貓”,誰曾想在路上遇到一個女子,隨後發生的事情,悄然改變了溫中權的一生。
在古代北方,到了正月十六的夜裡,婦人們穿白裙出門,結隊走橋、登城樓,這叫“走百病”或是“散百病”,祈福來年家人康健。當然這個時候去“摸門釘”,就有“添丁、添福”之意。
從城樓下來之後,婦人們等到凌晨的時候,到廟前摸石獅子,俗稱“跑老貓”。祈福家中男子可以袪病延年,心想事成。
秀才溫中權是個無依無靠的窮書生,父母在他六歲的時候病故。外嫁的姑母溫氏見他可憐,就將他接到家中撫養。
剛開始夫婦二人待他視如己出,但是溫氏紅顏薄命,一場大病讓她香消玉殞。姑父是個薄情人,妻子屍骨未寒就續絃,並直言不在撫養溫中權,將其趕回老家濰縣獨自生活。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在街坊四鄰的接濟下,溫中權漸漸長大。他待人和善,熟讀經史子集,十九歲過了院試成了秀才。
他深知想要改變貧窮只能讀書,小時候寄人籬下的遭遇,使得他更加努力。
“走百病、跑老貓”,這些本當是家中女子該做的事情。但是,溫中權的家中只剩他一個人,不得已只能由他來做這些。
1、正月十六跑老貓,窮秀才半道救下落難糧行少夫人
華燈初上,溫中權從家裡出來,他頂著月亮走在羊腸小道上。此行要徒步三里路才能到真武廟,一個來回就要到午夜了,雖說天下承平,為防宵小之輩路上生事,是以他大步流星趕路。
行至一半路程,突然聽到女子哭訴聲,溫中權嚇得後背發涼,“嚶嚶嚶”的哭聲持起彼伏的讓人不寒而慄。
今夜月色正濃,目光所致如同白晝。溫中權張眼望去,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有一個身穿白綾襖的婦人,雙手抱膝聳肩哭泣。
婦人穿白裙的裝束,溫中權篤定她是來“走百病”。大半夜在荒郊野嶺哭泣,定是遇到困難。他素來急公好義是個熱心腸,遂走到婦人跟前。
溫中權咳嗽一聲,說:“這位夫人,你為何在此哭泣?”,婦人聞言驚駭地抬起來,那是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龐,一顰一蹙之間盡態極妍。
“此處人跡罕見,你該早些回家才是。”溫中權善意提醒道。
今夜,溫中權穿了一身青衫袍子,儒生的打扮,顯得溫文爾雅。俄頃,婦人柔聲細語,說:“公子是讀書人嗎?”
在古代,讀書人的地位很高,認為他們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以對讀書人很是尊敬。
“夫人別怕,我是個秀才,今夜趕路是去廟裡跑老貓。”
婦人聞言有些詫異,她頭一次聽男子去“摸老貓”的。她撲閃著眼睛欲語還休,對溫中權的身份產生懷疑。
“嗚、嗚”,這時,山林裡傳來了狼叫聲,婦人嚇得把頭埋在膝蓋裡。俄頃,她怯聲說:“這位公子,妾身姓張,夫家是縣城曾記糧行的少東家,你能送我回家嗎?”
溫中權眉頭緊蹙,他聽出一些端倪。縣城離這裡騎馬半個時辰,走路就得一個時辰。這曾記糧行是萊州府最大是糧行,是以曾掌櫃富甲一方,怎麼會讓妻子不帶僕役孤身一人在郊外?
曾夫人年歲不大,只有二十三四歲,她出自商賈世家,從小就懂得察言觀色,明白溫中權心裡所想,遂對其意外落難之事據實相告。
今夜,曾夫人約了幾位要好的商賈夫人,結伴“走百病”,她們登上南門城樓後,曾夫人想去“摸門釘”,她與夫君成親一年,肚子一直沒動靜。雖然公婆說兩人年紀尚輕不急,但是這件事卻讓曾夫人如鯁在喉。
於是,她偷偷離開隊伍,隨著擁擠的人群走下城牆去“摸門釘”。就在她剛到門口的時候,十個蒙面漢子馳馬出城,只見他們馬背上馱著被擄走的年輕女子。
曾夫人容貌姣好,在女眷中卓爾不群,馬匪首領眼前一亮,一記手刀打暈了曾夫人並將她擄走,然後一行人消失在夜裡。
當曾夫人悠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郊外,她和其餘十名女子綁在一起。俄頃,兩輛馬車駛來,馬匪首領讓她們依次上車。
但是曾夫人打死不從,並說出自己是曾記糧行的少夫人,馬匪首領有所顧忌,讓其不許把這件事說出去之後,就把曾夫人扔在原地,讓她自生自滅。
曾夫人素來剛毅,儘管流落在荒山野嶺,她毅然大著膽子朝北方走去。可是,她畢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沒走多遠就開始乏力,又累又怕之下,忍不住哭了起來。
溫中權得知曾夫人的這番遭遇很是唏噓,兩年前,濰縣突然來了一夥馬匪,他們打家劫舍無惡不作,這期間發生多起妙齡女子被擄走的事情。
“曾夫人,你別哭了,我答應送你回家便是。”
溫中權心善,他不忍心看到曾夫人哭泣的樣子,加上一介弱女子在外不安全,他既然已經看見了這事就不會袖手旁觀的。
縣城有一座城隍廟,偏殿裡也有一隻木虎,送完曾夫人回家順道去“摸老貓”,而且今天又是“走百病”的日子,沒有宵禁,百姓可以肆意進出城門。
於是,二人一前一後,頂著月亮走在路上。曾夫人是個健談的人,三言二語就把溫中權的家境摸透。
她比溫中權大二歲,又得知其是吃百家飯長大,這才明白為何他一個大男人要去“摸老貓”,遂心生憐惜,不知不覺將其當成了弟弟,對他噓寒問暖。
時間過得很快,兩人說話間就看到了城門。曾夫人的貼身丫鬟如墨和幾個小廝正在四處張望,她們將整座縣城找遍都不見曾夫人的蹤跡,只能在城門口碰運氣,剛來沒多久就看到曾夫人同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大老遠走來。
如墨掩面哭泣,曾夫人上前寬慰,她隨後向眾人介紹溫中權。曾夫人問:“大少爺呢?”,如墨支支吾吾,回稟道:“大少爺還未歸來,並不知道您走丟的事情。”
曾夫人雖然神色自若,但是她心裡還是揪了一下。隨後,她請溫中權到家中做客以表謝意,但是溫中權以天色已晚不亦打擾為由拒絕了,他向眾人抱拳告別,大步走向城隍廟。
2、城隍廟前摸石獅,窮秀才成為女子的義弟,人生驟然富貴
臨近午夜,街頭上已經沒有行人了,城隍廟亦是關閉了半扇門,溫中權站在門口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
這時,廟祝劉伯正要關廟門,見書生模樣的男子站在臺階上發呆,他問:“先生,有何貴幹?”
溫中權微微一笑,說:“在下本想來“摸老貓”,但是見廟門要落鎖,怕打擾您休息。遂準備打道回府了。”
“無妨,我年紀大了覺少,你誠心而至,我怎忍心拒你之門外?”
溫中權向劉伯道了一聲謝,去往偏殿找到木虎,從懷裡拿出艾香在其跟前點燃,雙手合十許下願望,跪地虔誠叩首,禮成之後退出偏殿。
這時,劉伯拿了一個籤筒過來,他說:“既然來了就抽一簽,興許有意外之喜!”
溫中權覺得有道理,就從懷裡拿五文錢放在功德箱裡,這是他一半的財產。
遂從劉伯手裡拿過籤筒,左右搖晃幾下,從裡面抽了一簽,上面,寫著:
“得意之事不可再做,便宜之處不可再住”
溫中權心中思忖道:這籤的意思是稱心如意的事情不能一直做,得了便宜的地方不能一直去。就要勸誡人不可貪心,要知進退。
當溫中權抬頭時,就看見劉伯趴在桌子上鼾聲如雷,他不忍吵醒劉伯,於是輕手輕腳離開了城隍廟並將大門關上。這時,劉伯突然睜開眼睛,捻著鬍子微微一笑,竟然消失不見了。
三更天的時候,溫中權才回到家裡,這一路疲憊不堪,他和衣而睡。這一夜,他竟然夢到自己中了狀元身披紅花,垂手站在金鑾殿上等候皇帝垂詢。
翌日,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溫中權吵醒。他起身開門,只見丫鬟如墨笑臉盈盈站在門外。她是奉曾堵人的命令,來請溫中權去家中赴宴,以感謝他昨日出手相救。
溫中權不是一個喜歡應酬的人,遂推辭不去,他覺得昨夜幫助曾夫人只是舉手之勞,並沒有花費多大的力氣。
如墨聞言眼眶中淚水打轉,她抽泣說:“溫公子,求你好人做到底,無論如何都要來。大少爺治家嚴苛,我沒有辦好差事回去要受到責罰的。”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溫中權腦中突然蹦出這句話,他真擔心如墨受其牽連被責罰,故此只好答應同她去曾府赴宴。
不一會兒,他來到曾府門口,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已在門口等候。他熟絡地上前向溫中權作揖,此人便是曾記糧行的少東家曾銓,兩人一番寒暄後進了府裡。
曾夫人聽說溫中權來了,她在丫鬟的簇擁下從後院出來。她高興的說:“浮生你來了。”,浮生是溫中權的表字,曾夫人得知其身世,二人在昨夜義結金蘭,成了姐弟。
三人一番客套,依次入席,曾銓頻繁向溫中權倒酒,感謝他昨夜救了妻子。不一會兒,曾銓有些微醺,他說話開始打結。曾夫人命人扶丈夫回去休息。
此刻,就剩下姐弟二人,曾夫人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知道你秉性淳厚,不願意來應酬。既然來了縣城就不要著急回去,你姐夫在萊州府認識許多達官貴人,由他引薦這些人與你相識,對於你今後仕途有幫助的。”
溫中權聞言鼻子有些發酸,曾夫人待他好是真心實意,世上除了父母、姑母之外,她是第一個如此關心自己的人。於是,他答應留下來。
這期間,曾銓帶他去拜訪縣城裡的達官貴人,溫中權本就有才華,又生得俊朗。那些家中尚有女兒待字閨中的,打上了他的主意,想招他為婿。
曾夫人事先和曾銓打了招呼,不許答應這些人的招親。她認為義弟溫中權是狀元之資,將來是要入閣為相,怎麼可以娶這些庸脂俗粉?這些女子大多數是商賈之女,對於義弟的仕途沒有幫助。
就這樣,溫中權的生活驟然改變,旁人礙於他是曾夫人的義弟對其阿諛奉承。溫中權入府學讀書後,曾夫人不讓他住官舍,而是買了一座幽靜的小院給他,並且安排了十個僕役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銀錢上從不吝嗇,每月20兩銀子,任憑溫中權支取。
溫中權事後才知道,曾記糧行名義上是曾銓當大掌櫃,但是,實際經營者竟然是義姐曾夫人。曾銓沒有娶曾夫人之前,他好大喜功就把曾記糧行賠的只剩下招牌,店裡的夥計開不出工錢走了一大半。
曾夫人進門之後,她大刀闊斧地對糧行進行整頓,將嫁妝全部拿出來經營糧行,加上孃家的關係,漸漸把曾記糧行盤活,公婆喜歡這個兒媳多過兒子。
曾銓除了名義上掛著掌櫃,他卻不能動用糧行一分一釐。故此,他就乾脆不管糧行,整日流連忘返在瓦市之中。那天曾夫人被擄,他還在酒肆同清倌人喝酒聽曲,翌日晌午回家,這才得知妻子遇險。
這一日,曾夫人帶著如墨輕車簡從來到溫中權住的地方,溫中權正在房中讀書,得知義姐前來很是驚愕,他入住小院半年,義姐曾夫人不曾來過一次。
待他見到曾夫人後大吃一驚,原來曾夫人小腹隆起,曾夫人微微一笑,“浮生你很快就要做舅舅了。”
溫中權大喜過望,他亦是真心替義姐高興,之前在談話中,曾夫人不只一次流露出想要孩子的渴望,如今,她亦是夢想成真。
曾夫人問了一下溫中權的近況,她話鋒一轉,說:“浮生,這次我來是有事相求。”
她已經懷胎六個月,前幾日,她大病一場,郎中告訴她不可以再過度操勞,否則腹中胎兒有危險。可是,糧行的生意亦是不願就此放手,她身邊沒有可信之人,這才找到溫中權,想請他幫忙打理。
溫中權聞言後有些驚愕,“我並不擅長做生意,如何幫義姐?”,曾夫人笑著說:“這做生意就像是做人,你待客人真誠,不缺斤少兩,客人自然信你再做回頭客。”
這半年來,溫中權一直受到曾夫人的照拂,他一直想找機會報答她。雖然他不懂糧行的經營,但是,在曾夫人的鼓勵下,他決定替義姐分擔一二。
幾日之後,溫中權來到糧行,掌櫃和夥計提前得到訊息,少夫人的義弟將代管糧行。他第一天到糧行後,就將賬冊全部看完,知道流水和出入項,心中已有眉目。
他本就聰慧,在幾個老掌櫃的指點下,已經可以看懂賬冊裡的貓膩,找到幾處錯誤後,不動神色收服人心,再恩威並施,樹立威信。糧行上下對這個新來大掌櫃很是敬佩。
這一天,曾銓突然來了糧行,他找溫中權支借一千兩銀子,曾夫人有交代,未經過她的允許,不可以借曾銓一分一釐。溫中權只能藉口糧行資金週轉緊張,曾銓聞言冷哼一聲離開,他臨走時,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溫中權。
3、義姐香消玉殞,秀才四處奔走,烏鴉託夢知真相
一個月之後,溫中權在賬房同夥計交代事情,丫鬟如墨雙眼紅腫找到他,然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待她哭完說明來意,溫中權腦子嗡嗡響。
“少夫人,今早病故,我被少東家趕出府了!”,如墨泣不成聲說道。
溫中權踉蹌幾步,他大步流星跑去曾家,想去見義姐最後一面,但是他到曾家之後並沒有看到曾夫人的靈堂。他問了幾個僕役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諱莫如深。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花匠張伯將其拉到一旁,說:“少夫人昨夜難產,早上就不行了,少東家下令,不許把這件事傳出去,因少夫人難產而死不能進家廟,遂把她葬在了郊外槐樹下。”
“豈有此理,怎可如此草草下葬!”,槐樹下是個地名,縣城裡無依無靠的人死後都葬在那裡,義姐有夫君,還有父母健在何以淪落至此!
溫中權謝過張伯,他來到槐樹下尋找義姐的墳,找了半天,終於看到一個新土包。走進一看,墓碑上竟然沒有給義姐落下曾家媳婦的名分,而是以本名張蓮花刻碑。
這一切太過突然,想到義姐過往對自己的好,溫中權悲從中來,他一個人守在墓旁到傍晚,這才念念不捨的離開。
溫中權剛回到家,就看見四個壯漢在門外等候,原來曾銓在院子裡。他直言來意,讓溫中權將糧行的鑰匙和印信交出來。
如今義姐病故,她的囑託自然失效。溫中權自當是把屬於曾銓的東西還給他,曾銓臨走時,溫中權突然問道:“你真心待過義姐嗎?”
曾銓聞言突然轉頭說:“她對你,比對我更真心。”,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走了。這時,飛來一隻烏鴉,它站在樹杈上“哇、哇”叫喚,大力撲騰翅膀,讓這個夜晚有種肅殺的氣息。
溫中權並沒有驅趕烏鴉,他心力交瘁有些頭疼,轉身回到冷清的屋子,原本服侍他的僕役已經被曾銓帶走,偌大的宅院黑漆漆一片。
也許是回來的路上遭了涼,溫中權覺得很不舒服,他捂著額頭坐在床榻上,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睡去。
須臾,他耳邊傳來熟悉的女子聲音,“浮生快醒醒,躲進地窖可以逃一命”。
溫中權勉強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置身在龍爪槐下,在樹杈上站著一隻烏鴉。
“浮生,快躲到地窖裡,他們要來了。”,溫中權聞言大吃一驚,他看見站在樹杈上的烏鴉正在說話。
“它到底是誰?為什麼一隻烏鴉會說話?”
“浮生,我是你的義姐。你大禍臨頭而不知,趕緊躲到地窖裡去,那些人正在朝院子趕來。”
義姐?張蓮花!溫中權猛的從床榻上醒來,當得知曾銓把妻子葬在槐樹下時,在他心目中義姐就叫張蓮花了,而不在是曾夫人了。
溫中權想起夢裡的那烏鴉很眼熟,不正是剛才院中亂喚的烏鴉嗎?於是,他走到院中張望,烏鴉的身影亦然不見了。
剛才的夢太真實了,溫中權出於對義姐張蓮花的信任,他立刻轉身回到房內。這間屋子有地窖,世上只有兩個人知道。
一個是張蓮花,另一個是溫中權,負責建造的工匠多年前已經病故。故此,烏鴉讓他躲到地窖的時候,溫中權心中已經相信烏鴉就是義姐張蓮花。
地窖的路口在書案下方,他搬開書案,將地攤掀開,一個巨大的鐵質拉環出現。他輕輕拉動,一道門左右拉開,徐徐涼風襲來,映入眼簾的是鐵藝樓梯。
溫中權拿起燈盞走了進去,並把木門關上。燭光瞬間照亮了地窖,這裡的佈局很簡單,一張桌案,一張木床,兩側各有個通風豎井。有了豎井,地窖並沒有感到悶熱,反而清爽乾淨。
他吹滅燈盞的燈火,地窖裡只剩下豎井周圍還剩下光源,就在這時,他看到豎井外有幾個黑影稍縱即逝。地窖外面突然響起了,敲敲打打的聲音。片刻之後,他聞到了一股松脂的香味。
緊接著,豎井裡倒影出微紅的剪影,在井口煙霧繚繞。原本空氣清爽的地窖,吹進來一陣陣有松脂香味的熱風。
“不好,有人放火。”,溫中權心裡咯噔一下,幸好地窖有個通風口,濃烈的煙霧進了地窖很快被排了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原先地窖只能聽到“吧嗒”火焰烤木頭的聲音。
如今地窖外面人聲鼎沸,隨後就是澆水滅火發出“嘩嘩”的聲響,溫中權見有人救火,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下。
不知過了多久,豎井口露出藍天白雲,他曉得已經天亮了,外面的聲音漸漸沒有了。於是,他從地窖鑽了出來,回到地面的時候,被眼前一幕嚇呆了。
原本還算精緻的小院,被大火燒的只剩下殘牆斷垣。溫中權環顧四周,後背一陣發涼,他發現還沒有燒壞的半間屋子,門窗上被人用木條封死。
不敢想象,昨晚如果沒有聽烏鴉的話,繼續睡在這裡會發生什麼事?但是,可以肯定溫中權是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溫中權見四周沒人趕緊逃走,知道此刻有人想害他,為了安全躲了起來。
到了就半夜,溫中權提著食盒,悄悄的來到槐樹下張蓮花的土包前。他將小菜逐一擺在碑前,又甄滿酒杯。
他盤膝坐在地上,說:“姐,昨晚向我託夢的人是你嗎?弟弟又受你照拂逃過一劫,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
“我其實知道你的死有端倪,可我卻什麼也不能幫你,我這個當弟弟的真沒用。”
酒不醉,人自醉。溫中權俄頃就把酒喝完,他兩眼迷離爬在地上睡著了。
就在這時,從槐樹上憑空出現一隻烏鴉,它眼中露出哀傷,化作一道黑煙憑空消失。
當溫中權醒來時,他站在一間房間裡。這時候,房門被開啟,義姐張蓮花進來了。溫中權十分欣喜激動的想去抓她的手臂,可是下一秒他非常驚恐。
原來,他的手掌輕易穿過了張蓮花的手臂,這是一個夢境。
而這間屋子是張蓮花和曾銓的房間,只見張蓮花剛做下,曾銓就怒氣衝衝推開門,他拿起桌上的茶盞摔在地上,只聽“哐當”一聲,嚇了張蓮花一跳。
“你發什麼瘋?嚇到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我們的孩子?走百病的那一天,你做了什麼自己不清楚嗎?”
“曾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可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曾銓不怒不笑,“大半夜你和一個男子從城外回來,又當眾認他做義弟,幫他去聯絡達官貴人,最近又讓他接手糧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
張蓮花聞言氣得恨不得奪門而走!
“我是曾記糧行的少東家,連支取一千兩的銀子都不行,你到底是姓曾的妻子,還是姓溫的妻子!”,此時的曾銓有些癲狂。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曾銓臉上,張蓮花氣得神色煞白,她沒有想到丈夫心裡有這樣的想法!
她同溫中權之間清清白白,二人之間是姐弟之情,卻被曾銓說得如此腌臢。
剛嫁入曾家時,張蓮花也想當一個相夫教子的女子,只是丈夫太過胡鬧,把整個家業敗光,她不得已站出來替一家人遮風擋雨。
儘管她勞心勞力將曾記糧行做到萊州府最大的糧行,可是在曾銓眼裡倒成了阻礙他施展抱負的絆腳石!
為了幫助曾家,張蓮花把孃家得罪,換來得是曾家上下的提防,曾家人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公婆表面上對她和和氣氣,私下卻說她是牝雞司晨,鳩佔鵲巢。
溫中權的出現,讓張蓮花幽暗的生活看到了一絲曙光。溫中權的善良,亦是她對另一種生活的嚮往。她們的姐弟之情,成了她心中最後一片淨土,所以,她才會把最好的東西送給這個剛認的弟弟。
她不允許曾銓這樣詆譭這段姐弟之情,盛怒之下,她再也忍不住怨氣,揮手打下這一巴掌。
這一巴掌就像一把鑰匙,釋放了曾銓心中的惡魔。他打小就被認為是曾家後輩子弟中最優秀的孩子。可是,他初出茅廬就折戟沉沙,令他成了家族的笑話。
張蓮花越優秀,曾銓就越自卑。怨念的種子在他心中悄然種下,這一個巴掌把它釋放出來。
只見曾銓眼中赤紅,揮拳朝向張蓮花。隨後,張蓮花應聲倒下,額頭磕到桌角,她睜大眼睛,難以置信望著站著的男人,俄頃她香消玉殞。
曾銓的父母聽到兒子和媳婦的爭吵,趕過來勸架,正好看到曾銓揮拳的一幕,他們來不及阻止,慘劇就發生了。
曾老爺老奸巨猾,擔心事情敗露,先是對外稱張蓮花早產,又找人假冒郎中,到了凌晨對外宣稱母子俱亡,下令把丫鬟如墨逐出曾家,並草草葬了張蓮花。
在旁觀的溫中權已經淚流滿面,畫面一轉,他又來到宅院起火的前一刻。只見曾銓拿回鑰匙和印信後,他從院子出來,剛走不遠,迎面來了一群蒙面人。
如果張蓮花在旁邊就會發現,蒙面人的首領就是當初擄走她的馬匪。
曾銓花重金請馬匪來做一件事,他把張蓮花的死歸咎到溫中權身上。故此,讓馬匪後半夜除掉溫中權並燒了這宅子。
一陣陰風吹過,畫面全部消失,溫中權驟然醒來,他的衣襟被淚水打溼。
4、金鑾殿上君臣問答,八府巡按代天巡狩懲惡揚善
此時,天幕中露出魚肚白,亦然是天亮了。他仰頭望向槐樹的樹杈,這裡原先站著一隻烏鴉。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在城隍廟裡竹籤的註解;
“得意之事不可再做,便宜之處不可再住”。
這一年多來,他在義姐的照拂下,過上了順遂的生活,理所當然的接受不該屬於他的東西。義姐去世後,曾銓輕易拿走了溫中權的一切,又變回了窮秀才。
他毅然轉身離開,回到自家老屋後,他找來村正把屋子賣了,拿著這筆錢離開了濰縣。
五年之後,一個叫溫中權的進士站在金鑾殿上,他的文才受到皇帝的青睞,被欽點為狀元,授翰林修撰。
但是,溫中權卻當眾拒絕,請皇帝外放他去濰縣當個縣尉。皇帝非常好奇,便問為什麼?
於是,溫中權把張蓮花照拂他的事情娓娓道來,皇帝聽聞後非常感動。授溫中權為八府巡按,代天巡狩。
溫中權來到濰縣後,很快就查明曾家父子的罪行。最終,父子二人受到懲罰。
張蓮花的墓也遷往溫家祖地,世代享受溫中權後代的祭拜。
不久後,溫中權和如墨成親。如墨誕下一女,他們給女兒取名溫思蓮,是以紀念義姐張蓮花。從此,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小樹說:諸位,你們認為男女之間到底有沒有純潔的友誼?在我看來,每個人心中都有兩種答案。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那麼我的回答是有,因為我可以情能自禁。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別人身上,那麼我的回答是沒有,因為他們會情不自禁。
情感這種東西最難讓人琢磨,男女之間常來常往,肯定有互相欣賞和認可的地方,這樣很容易陷入感情中去,在自律的這件事上,誰也別高估自己的能力,這是因人而異的。
其實,男女之間有沒有純潔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和愛人以外的其他異性,一定要保持距離。
人們介意的並不是純友誼這件事情,而是打著“朋友的幌子”做一些讓人氣憤的事情。朋友之間的關係再好,一定要有界限感。
真正的純友誼,應當是懂得迴避,進退得宜,適可而止。
諸位,認同我的觀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