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說，人是有靈性、有良知的動物，那麼，人生一世，無非是認識自己，洗練自己，自覺自願地改造自己，除非甘心與禽獸無異。但是這又何談容易呢？”
——楊絳《洗澡》
圖｜錢鍾書、楊絳
1932年的春天，清華大學校園裡春意盎然，花香襲人。楊絳和錢鍾書在這裡初次相見，之後，便開始交往。
1933年，兩人在蘇州訂婚。
自此，錢鍾書和楊絳結為伉儷，攜手走進了幸福的圍城之中。
在那段苦難的歲月裡，楊絳筆耕不輟，創作如日中天。寫出了《稱心如意》和《弄假成真》兩部話劇雙璧。
為了滿足錢鍾書的“我想寫一部長篇小說”的願望，甘願放下一切，作錢鍾書的“灶下婢”。
1946年，錢鍾書先生的《圍城》問世了。
書中序言：這本書整整寫了兩年，由於楊絳女士不斷地督促，替我擋了許多事，省出時間來，得以錙銖積累地寫完。照例這本書該獻給她。
圖｜楊絳
《圍城》之後40餘年，楊絳先生的《洗澡》於1988年出版。
《圍城》和《洗澡》都描述了在特定社會環境下，知識分子的百態，都具有諷刺、幽默的特點。
《圍城》中的幽默、諷刺是外顯的，是直接的。
《洗澡》中的詼諧卻表達得極為含蓄，楊絳先生常透過心理描寫，來揭露人物的真實狀態。
比如：“胡小姐還是和別人結婚了，宛英的失望簡直比餘楠還勝幾分”。
餘楠和宛英是夫妻，作為妻子的宛英，竟然希望丈夫餘楠和情人胡小姐雙宿雙飛，簡直令人啼笑......
1
1951年，楊絳先生在清華大學任教時，全國開始舉行“三反”運動：反官僚主義，反貪汙，反浪費。
那時又稱作“脫褲子、割尾巴”，也就是“清洗思想”，雅稱“洗澡”。
楊絳先生很少參加“三反”運動的會議，有人提出異意，她只稱：“怕不夠資格”。
此後，她便有會必到，認認真真地開始參加“三反”運動。
也正是對這段歷史的記憶和反思，促使楊絳先生寫出了《洗澡》，刻畫出了特定歷史時期下，知識分子的群像。
同時又融入了自身的記憶，呈現出了一段“真實”的歷史記錄。
2
北平解放初期，長年躲在角落的“北平國學專修社”改名為“文學研究社”後，一下就熱鬧起來了，各種人才紛紛沓至而來。
有解放後仍留在國內的，有從英、美、法、俄歸來投奔光明的，有作家，有解放區來的文藝幹部，還有剛從大學畢業的學生等等知識分子。
大家在文學研究社都各懷心事，明爭暗鬥。
姚宓，是文學研究社裡長得最標緻的女子，是讓人看了一眼，還想再看一眼的那種標誌。
但她總像是，早已看破了男友之間的非分之想，放棄了出國留學的錦繡前程，一心侍母養家。
嫻靜美麗、聰明能幹的姚宓，學會了韜光養晦，憑藉著聰慧和獨特的氣質，在特殊的年代裡保全了自己。
許彥成，一個留洋歸來的知識分子。即便是受過高等教育，依然掩蓋不住身上的“酸腐”氣息。
從和杜麗琳的婚姻角度來說，許彥成並未嚐到愛情的味道，但他的確有一個好妻子。
冷酷自私的他，卻並沒有成為一個好丈夫。
他們的婚姻，雖然缺少了感情基礎，但是，他也缺乏了應有的努力。
女兒是無意間有的，未曾撫養。
為了敷衍母親，還生了三個兒子，於此，他也不算個好父親。
只是作為一個自然人，渾渾噩噩得過著日子。
杜麗琳，其實是個悲劇人物。
身材高俏、面貌秀麗、善於裝扮、長於交際。
上大學的時候，杜麗琳認為許彥成是博士的料，也很像西洋小說裡的主人公。
她把許彥成當作了一個黑馬股毅然投資，主動向許彥成求婚，並終成眷屬。
她的求婚，在那個年代的新女性裡也算是風潮吧，用自己的思想決定自己的生活。
此後，一直細微觀察著丈夫生活中的細節，用自己的智慧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他們的家。
姚宓的出現，填補了許彥成愛情的黑洞。
兩人從一開始的眼神交流，慢慢滑向了心的交流，暗藏著柏拉圖式的情緣。
這段生不逢時的愛情，終究成了不可為。
離別的時刻，許彥成在姚家院子門外的徘徊，讓人肝腸寸斷，這份壓抑的痴情，想來今生都無法真正從心裡了斷了。
“愛情是不由自主的，得來容易就看得容易，沒得到的，或者得不到的，才覺得稀罕珍貴”。
3
羅厚，姚宓的大學同學，文學社的“及時雨”。
訊息靈通，人緣好得沒話說，他的仗義是從十點十分的眉毛上表現出來的。
當他發現姚宓和許彥成之間往來的書信，並沒有咋咋唬唬。
而是仔細思考衡量著，該如何解決問題。
甚至對姚宓說，你要成為方芳，我來成全你。
施妮娜，身材高大，一張臉長得像河馬。
眼睛卻又似黛玉那般似嗔非嗔，笑得嫵媚。
依仗著曾在蘇聯待過，又“南下工作”過，自以為是地認為，已經具備了政治上的正確性。
加之與社長夫人是密友，便在人群中有了特殊的地位和發言權。
但實際是，並沒有人從心裡瞧得起她。
在這樣的尷尬境地中，變本加厲的施妮娜，一步步走上了異化的路途。
朱千里，對待學問很認真，對待家人很用心。
耿直，不會搞關係。
平日裡嬉皮笑臉，好浮誇和吹牛。
在第一次“洗澡”中，自以為只要出點招數就可矇混過關，卻不想被群眾趕了下來。
姜敏，一個當面奉承，背後挖苦，向上諂媚，向下擠人的大學畢業生。
緊跟施妮娜的腳步，幫助她偷藏資料。
喜歡上了好出身的陳善保，怎耐陳善保喜歡姚宓，於是便開始製造姚宓的謠言。
餘楠和宛英是夫妻。
餘楠見風使舵、投機取巧、自私冷酷，他的眼中只有錢和權。
宛英性情和婉，純真善良，一直精心照顧餘老太太，併為她養老送終。
受到丈夫多次傷害後，宛英最終看透了餘楠的卑劣，甚至希望他和情人出國，自己便可不再做廚娘了。
其餘的人，都是寥寥數語就能把人物的虛偽、自私、妄自尊大，表現得很生活化，彷彿就是我們身邊的他他她她。
那些手段，恰都是平日裡熟見了的。
“我只怕人不如書好對付。他們會看不起你，欺負你，或者就嫉妒你，或者又欺負又嫉妒” 。
4
《洗澡》實際上委婉地道出了，在思想改造過程中出現的複雜和艱難，以及產生的顧慮。
畢竟“自覺自願”才能夠自主自由，這是楊絳先生個人的信託和闡釋，也是她讚賞改造的根本。
楊絳先生曾這樣評價《圍城》：“城外的人想衝進來，城裡的人想衝出去，婚姻也罷，生活也罷，人生大抵如此”。
當下，科技發展，物質生活也極大豐富著。
再次感受著楊絳先生的《洗澡》，真地會發現，被細細咀嚼後的文字，可以讓心靈徹底洗個澡。
保持知足常樂的心態，才是淬鍊心智、淨化心靈的最佳途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