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秋韻龍子湖
上個週末，一覺醒來，已經是上午九點多。習慣性開啟微信，看到在龍子湖片區居住的朋友剛剛在朋友圈分享的照片，街道兩旁，樹葉金黃，人行道上，落滿了浪漫的秋葉，冬日裡，居然呈現出一副金秋美景，令人怦然心動。
遂果斷起床，驅車前往，只為抓住這冬日裡殘留的最後一抹絢爛秋色。找到湖邊的一個自助停車場，停好車子，旁邊就是一片斑斕輝煌的梧桐樹，葉子五彩紛呈，在陽光下橙黃透亮，閃爍著迷人的光影。微風吹拂中，梧桐葉片片飄落，悽美而輕盈，彷彿秋天的一聲嘆息，直擊人的心靈。林間依然綠色的草坪上，散散漫漫地覆蓋了一層五顏六色、美輪美奐的梧桐落葉，顏色有深有淺，色彩有樸素有絢爛，但都精緻可愛，美麗嫣然，在草地上點綴出各種曼妙的圖案，自在成趣，從容淡然，使人不禁感嘆秋葉靜美，如天然畫卷，又如詩書漫卷，音符點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演繹一場詩畫與天籟的和鳴，喚醒人心中對自然之美的渴望、追逐與熱情。
正沉醉於陽光下梧桐葉的迷人色彩，忽然發現，不遠處，有人在用耙子和掃帚清掃草坪上的落葉，一堆一堆的落葉正在被裝進編織袋，橫躺豎臥在路旁。剛剛還隨意躺在草地上做夢的落葉，轉眼間與陽光絕緣。那一片片的落葉，如同一個個遺落的美夢，瞬間被鐵掃帚粗暴地錘醒，如同風捲殘雲，無影無蹤。剛剛用手機拍過的美景，就此成為絕版。我不無遺憾地向那兩個忙碌的男女問道：為什麼要把草地上的落葉清理掉？那男的不假思索答道：這些樹葉太髒了！我不禁驚呆了。是啊，人與人之間的認知竟然如此不同，你眼中的風景，卻是他眼裡的垃圾，正中了那句名言——吾之蜜糖，汝之砒霜。聽完，我竟無言以對，悵然離去。
沿著湖邊，逆時針轉圈。冬日的湖面，波平如鏡，清澈、靜謐、安詳。不時有白骨頂和風頭鸊鷉等水鳥，三三兩兩在湖中游來游去，或水下覓食，或追逐嬉戲，或呲溜一下，在湖面上拉出一條閃亮的波紋。湖邊的蒲草在水中映出旖旎的倒影，勾勒出各種美麗的幾何圖案、象形文字、阿拉伯數字或者英文字母，惟妙惟肖，妙不可言。我忽然想到，倉頡造字是不是受到這個啟發？想想遠古時候，人們逐水草而居，在蕭瑟的冬天，一定會常常看到我今天看到的景象。有了文字，才有了人類文明的萌芽和發展基礎，最終使人類脫離自在而進入自覺。人類生於自然，長於自然，人類的思想，人類的審美，人類的智慧和情感也來自於自然。自然是人類之母，人類是自然之子。如是之故，人類喜歡自然，熱愛自然，與自然共呼吸，與自然共命運，因而會生出四時之感，季候之慨，這自是順乎天理，大道使然。
沿著湖邊行走，只見越來越多的蘆葦叢沿湖生長，夏天的濃綠已經被冬的枯黃取代，蘆花在風中搖曳，時而往左，時而往右，像窈窕的美人，在風中跳著漢唐舞蹈。漂亮的野鴨成群依偎在一起，在水渚邊葦叢根曬著太陽。在暖融融的陽光下，有涼風不時吹來，盡顯冬日的蒼涼和蕭索，水鳥的嬉戲和蘆荻搖曳，為冬日增添了生機。眼前的景象，充滿了古意，猶如水墨丹青，又如古詩行行。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這景象美得古樸，美得純粹，美得無理。置身其中，彷彿瞬間穿越，一腳邁進了詩經。
邊走邊看，邊看邊拍，手機的照片在膨脹，快樂的心情在增長。隨著湖邊的風景不斷變換，在現代與自然之間，在豪華與樸素之間，在豐茂的水草與形狀各異的樹木之間，高低錯落，和諧交融。不知不覺中，夕陽西下，落葉的樹冠沐浴著落日餘暉，暮歸的麗鳥在林間在枝頭飛來飛去。環湖步道的終點快到了，迎面一長溜騎車的孩子飛馳而來，加油聲和歡笑聲在空中迴盪。
繼續前行，遠遠看到垃圾車在路旁排成一溜，一些鼓囊囊的編織袋在路旁臨時堆放。靠近湖邊的蘆葦和蒲草已經被齊刷刷地割掉一大片，湖岸像剛剃過頭一樣，土地裸露，突兀難看。忽然從附近傳出馬達的噪音，只見幾個工人正在岸邊割蘆葦。我好奇地問一位保潔老哥，為什麼要把蘆葦割掉？那老哥文不對題地回答：誰官兒大聽誰的。
我想，也可能是為了防火吧。我無心追問，只是感覺心中一陣難過。茂密的蘆葦叢，既是為美化風景所栽植，其四季之美風格迥異，又是維持水體生態健康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是水生生物的滋生之地，是眾多鳥類和水禽的棲息之所，也是鳥類和水禽安全的避風港，是孵化幼雛、繁育新生命的產房。斫之心痛，失之心傷。豈曰無憂？吾欲何往？我彷彿聽到鳥兒的憂傷。此情此景，讓我不禁想到一句古話：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寒冷的冬天，鳥兒將去哪裡尋找溫暖？
不早不晚，我剛剛路過，剛剛欣賞過，剛剛拍過的美景，就這樣轉瞬即逝。我想，美好的事物，大概都不會長久。也許正因如此，才彌足珍貴。
我是幸運的，我抓住了那最後的冬日秋韻。可是，風中搖曳的蘆葦，那最後的冬日美景已經不復存在，那詩意的棲居地已經蕩然無存，要欣賞龍子湖最美的時刻要再等一年。明年的龍子湖還會是這樣嗎？也是，也不是。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這個理，李太白早就參透了。
2021年龍子湖的冬日美景，它的一些片段已經被我的手機定格，另一些片段則被我的大腦收藏。於我，龍子湖的冬日，彷彿只是一場美麗的邂逅，一場註定像夢一樣，只能在夢裡回味的詩意之戀，如同紅紅的夕陽，在我眼前的湖面上落幕，紅得醉人，紅得惆悵。
2021年12月05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