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屯業：走進軍營
寧屯業：我的新兵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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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下連到班排
文/寧屯業
新兵下班以後，我被分配到二排四班。
四班是全團聞名的尖子班和訓練先行班。這一年，班裡分了三個新兵。
楊家卷，四川巴縣人，高中文化程度，比我長兩歲。他老成持重，多才多藝，能寫一手好字，新兵下班以後，連隊把辦黑板報的任務交給了他。他能識譜，會教歌曲，在新兵排，給新兵教歌曲，新兵下班以後，又擔負起給全連教唱歌曲的任務。連裡對他很器重，大家對他很看好。
蔣均，江蘇如東人，小學文化程度，性格急躁。新兵下班後不幾天，就與同班一個比他長四五年軍齡、且即將復員的江蘇溧陽籍老兵打了一架，在連隊影響很大。
團裡舉辦“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限制資產階級法權”理論骨幹學習班，每週半天在團大禮堂參加學習，連裡讓我參加這個學習班。
一
新兵下班以後，很快就過春節了。這個春節，是我到部隊以後，過的第一個春節。
連隊給新兵每人供應一瓶紅葡萄酒、兩盒香菸（一包金駝，一包紅葉）。我把紅葡萄酒貢獻給班裡，讓戰友們春節會餐時喝。把香菸留給自己，用於招待春節來往戰友。
那個時候，沒有電視，也無春晚；沒有網路，也無手機；除夕之夜，以班為單位圍坐一起，包餃子、拉家常。
新兵剛到部隊，還不會包餃子，所以到炊事班去打餃子餡，領麵粉；到班裡撐飯桌、抹飯桌、擺凳子這些小事，他們跑得歡，爭著做。
除夕之夜包餃子，全班戰友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圍著小飯桌坐成一圈，有的和麵，有的揉麵，有的切塊，有的擀皮，有的包餃子。這個時候，新兵看著老兵的樣兒，也開始跟他們學著包餃子。大家一邊包餃子，一邊拉家常，溫馨得像一家人一樣。
難怪有人說，從部隊上下來的人，都會做飯，都會包餃子。因為在部隊，他們練就了這個手藝。
大年初一早上，各班把包好的餃子端到炊事班，在那裡排隊等著下餃子。炊事班火頭軍燒火，各班自己下班裡包的餃子。餃子煮好以後，用飯盆打回去，到班裡吃。
大年初一上午，全連統一會餐。這是春節最好的一頓飯。可以喝酒，但不能喝白酒，更不能酗酒。
春節期間，連隊伙食安排非常好，天天變花樣，頓頓不重樣，真像過年一樣。
然而，部隊畢竟是個戰鬥集團，有其獨特的地方。當時，部隊把加強戰備，準備打仗，叫得震天響。節前要進行戰備教育，告訴幹部戰士，戰爭和突發事件多發生在節假日，因此，節假日部隊高度警惕。所以說，部隊春節，除生活上過年，其他地方與平時沒有兩樣。
春節期間，連隊不貼春聯，不掛燈籠，不放鞭炮，冷冷清清，沒有一點年味。既不像地方，也不同於現在的部隊。
人員外出，除按比例外，還有很多要求。比如：外出要請假，歸隊要銷假；外出要排隊，兩人成列，三人成行；外出著裝要按規定，要求服裝整潔，挎包左肩右斜；同時，不允許在街道上互相追逐打鬧，等等。
那個時候，戰士一入伍進軍房，就很少出營房大門了，活動場所不是在營房裡，就是在訓練場上，很少外出上街。
當時，在青銅峽，外出上街，大不了就是去營房外面的新城灘轉一圈，走得遠一點的，也無非是到營房附近的青銅峽鎮。同時又因為那時戰士津貼低，當兵第一年津貼費只有6元錢，第二年是7元，第三年是8元。從第四年以後，就算是超期服役老戰士了，津貼費要多漲一些，即就是這樣，第四年兵津貼費也不過是10元，第五年才是15元。所以那個時候戰士上街，他們不是去買東西，而是藉機到街上去遛遛，見見世面。他們上街是不會亂花一分錢的。
二
“老兵復員，新兵過年。”這是部隊俚語。老兵復員，一年一度，在此期間，連隊不管是訓練還是管理，都較之平時要鬆一些。連隊是讓在部隊學習、生活、工作、訓練多年的老兵有個緩衝，為復員返鄉做做準備工作。這個時候的新兵，也跟著老兵“沾光”，這樣才有“老兵復員，新兵過年”一說。
春節過後時間不長，老兵復員工作就開始了。老兵復員名單一經宣佈，這些復員老兵在連隊就停不了幾天 了，他們很快就要離開連隊，踏上覆員返鄉的征程。
老兵復員離開連隊時，每個連隊都要為他們準備了一朵大紅花，在他們離開連隊之前，把它戴在胸前。老兵根據車次分期分批離開連隊，連隊不管人多人少，都要統一列隊，一批一批歡送他們離隊。團裡派車把復員老兵送到駐地附近火車站，統一乘退伍老兵專列——“悶罐子”火車返鄉。
那個時候，國家窮，帶病回鄉的老兵醫療費三五十塊錢，最多的也就是120元。這些都不是人人有份，而是按比例。因為有比例，有的老兵雖然有病，也拿不上這少得可憐的醫療費。老兵復員儀式也很簡單，不像現在這樣，花樣繁多，十分熱烈。
那個時候，部隊風氣正、作風好。老兵復員，新老之間，不許贈送禮品或紀念品。每個人準備一個筆記本，在上面簽名留言，互贈寄語。
三
老兵復員以後，部隊全訓開始。團裡召開開訓動員誓師大會，各營連還要召開相應的會議或組織活動，進一步統一思想，提高認識，激發訓練熱情，調動訓練積極性。
全訓開始後，根據連裡安排，我們班執行“夜間輕武器分解結合”試訓任務。
當時，在181團，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大凡夜間訓練任務，一般都安排在七連；在七連，班以下的試訓、先訓課目，都由四班承擔。
“夜間輕武器分解結合”試訓任務，是師裡下達到團裡的年度訓練試點任務。為搞好訓練，團司令部副參謀長趙甫堯，親自進駐七連，與連隊一起，研究制定試訓方案，現場幫助指導訓練。
試訓是在白晝情況下，讓參訓人員戴上訓練專用墨鏡，模擬夜間環境進行。訓練強度不是很大，但要求卻很高。
當聽到班長下達“全班集合”的口令後，全班人員首先戴上訓練專用墨鏡，模擬夜間情況，起床、穿衣、打揹包、帶輕武器，快速集合站隊。
當聽到班長下達“夜間輕武器分解結合準備”的口令後，全班人員迅速拉大間距。首先，在自帶的小凳子上坐下。然後，把提前準備好的報紙，鋪在自己腳前。
當聽到班長下達“夜間輕武器分解結合開始”的口令後，全班人員按照訓練程式，迅速進行輕武器分解結合。分解時，把拆卸下來的輕武器零部件，按照先後順序，從左至右，擺放在鋪好的報紙上；結合時，也必須按照順序安裝。否則，將會出現：不是把拆卸下來的零部件安裝不上去，把輕武器組裝不起來；就是雖然湊活的把輕武器組裝起來了，但是卻剩下了零部件。
試訓結束以後，師在連隊召開了“夜間輕武器分解結合”試訓現場觀摩會，師長潘體柱親臨會議觀摩並講話。這是我下班以後，經歷的第一個訓練任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見到的最高級別的部隊首長。
這個課目結束以後，我們班又擔負了全團戰術課目——“夜間觀察與潛聽”的先訓任務。
這個課目，要在團戰術訓練場組織訓練。當時，團戰術訓練場在營房外面，就是原蘭州軍區步兵第61師裝甲團、高炮團營房位置，距離營區有很長一段路程。
班長王愛國，1969年12月從河北入伍，他是全團屈指可數的幾個老班長之一，是團、營、連有名的訓練尖子。
為充分利用時間，提高效率，在去訓練場的路上，他見縫插針，搭車上路，利用從營區到訓練場的地形地物，穿插進行“敵火下運動”內容訓練。由於剛吃過午飯，顧不上休息就去訓練場，不少戰友一跑肚子就疼；途中有一處片石地段，跑上去割腳；新兵臥倒要領還沒有很好掌握，一路起立臥倒，臥倒起立，檫傷了手臂，摔疼了胯部，不少人走起路來，一瘸一跛。
不等這個訓課目在全團示範表演，我就離開了四班，到師衛訓隊，參加全師衛生員集訓去了。
四
1975年3月18日下午，連隊在團營房外訓練場進行訓練。驀地，營房西北方向，狂風大作。大風揚著沙塵、裹挾著沙礫石塊，由遠及近，迅速向訓練場壓了過來。
頓時，只見訓練場上，風塵滾滾，天昏地暗，風吹沙子石頭跑。
全連人員迅速臥倒，緊急躲避沙塵暴的襲擊。這是駐戈壁沙漠部隊，面臨沙塵暴來襲時的一個基本保護動作。
大約四五十分鐘以後，風勢稍微有所緩解。然而，部隊在外訓練，基本上沒有可能，連隊組織收兵回營。
由於營房圍牆、房屋、樹木等屏障作用，進入營房以後，風勢明顯小於營房外面。但是，沙塵暴的肆虐並沒有停止。
狂風把營區裡的樹木，吹得東倒西歪、低頭哈腰，掛在楊樹稍上高高的鳥巢，伴隨著陣陣風塵，搖來擺去，看樣子快要掉下來似的。
大樹根部、圍牆腳下、大路和塄坎旁邊，都磊起了一堆堆魚鱗般的小沙丘。
狂風揚起的沙塵，把幹部戰士的眼睛迷糊得難以睜開，空氣裡到處瀰漫著強烈的泥土味，嗆得人們快要窒息。
回到宿舍，戰友們的臉龐上，耳朵、鼻孔、脖子裡，到處都沾（鑽）滿了沙塵，戰士們抿得緊緊的嘴巴里，也難免一劫，鑽進了不少泥沙，咀嚼起來噌噌作響。
對於這等天氣，老兵們已經司空見慣。因為每年春天，類似天氣，都要“光顧”“捧場”好幾回。
戰友們簡單的拂去身上的沙塵，輕輕的擦拭了手中的武器，就把它放在槍架上。他們順手從床底下取出小凳子，準備坐在宿舍裡小憩一會兒。
部隊有個習慣，戰士們在宿舍裡休息，從來不準在床鋪上亂坐。部隊每人配發了一個小凳子，平時大家都把它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鋪底下。不管是在宿舍休息，還是在室內上課，不管是外出看電影，還是看節目，大家都帶著它。它是連隊官兵的固定座椅，隨走、隨帶、隨坐。
“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一個向來文縐縐的新戰士，在大家剛剛坐定休息時，開啟自己的小本本，不緊不慢的唸了起來。
據說，這是他新近收集的一篇新作，《寧夏十大怪》。他旁若無人的唸叨了起來，一下子打破了宿舍裡的寂靜，拉開了聊天的序幕。
他好像提前有所準備似的，越念越起勁。“風吹沙子石頭跑，房頂平的能賽跑，大姑娘穿著紅棉襖，……”。
他念得多麼認真，好像給大家演講似的。宿舍裡頓時熱鬧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侯，討厭的哨子響了起來。哨音過後，只聽連隊小值日一陣高喊，“以排為單位，組織學習！”
還沒等他把新作唸完，宿舍裡就騷動了起來。戰友們開始找筆記本，扎腰帶，帶小凳子，準備參加排裡組織的學習。
部隊有一個好習慣，只要學習上課，大家都自覺的帶上筆記本。這是部隊的好傳統，也是軍隊的好作風。
風沙過後的第二天，連隊正式通知我，讓我到師衛訓隊參加全師衛生員集訓。至此，我離開了七連，離開了戰鬥班排，離開了尖子班和先行班。
▲寧屯業，男，陝西省乾縣人，1956年10月出生，1974年12月入伍，1977年5月入黨，1985年12月至1987年7月參加老山地區防禦作戰。歷任步兵連戰士，營部衛生員、書記，團政治處組織股幹事，連隊政治指導員，團政治處組織股負責人，師政治部組織科幹事，團政治處宣傳股長，團政治處副主任(以副頂正)、主任，師政治部宣傳科長，團政治委員、黨委書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