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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剿匪記(留在老爺嶺的記憶)湯光昌

我們牡丹江軍區三支隊警衛團從一九四六年一月開始,便全力投入牡丹江地區老爺嶺一帶的剿匪作戰。這裡回憶的是這個團一營三連當年期匪戰鬥中的幾件事。

開始的戰鬥

一月,正值數九隆冬,氣溫降到零下四十度。為適應剩匪作戰需要,部隊冒著風雪嚴寒,抓緊一切時機進行軍事訓練。一天上午,我們正在橫道河子“打野外”,突然營部傳來通知:各連立即收操,提前開飯,準備出發。

十一點鐘,我們全營集合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塊林間空地上,營長劉興亞大步走到佇列前,用洪亮的聲香說道:“同志們!我們的任務是去老爺嶺打土匪,團首長命令我們急行軍趕到寧安縣城待命。天冷雪大,同志們要發揚階級友愛精神,互相幫助,不得掉隊。現在出發!

雪裡行軍,加上淨走山路,走一步滑半步,非常吃力,但是聽說要去打土匪,我們個個精神振奮,只用兩天時間就到達了寧安縣城。

巍巍老爺嶺,象一條白色的巨龍,橫隊在寧安正東方向,綿亙起伏數百里,原始森林遮天蔽日,鬱郁蒼蒼。這裡的人民在日寇鐵蹄下生活了十四年,好不容易盼到光復,可是那些漢奸走狗搖身一變竟然成了“中央軍”。老爺齡就是馬喜山等“中央鬍子”棲身出沒之處,他們姦淫搶掠,無惡不做,一時鬧得這一地區鳥雲滿天,日月無輝。

提起馬喜山,這裡的人民群眾沒有一個不恨之入骨的。他原是附近春陽車站的一個大地主、大漢奸,血債累累。“八·一五”以後,插旗聚夥,招兵買馬,又成了國民黨牡圖線“第十六先遣挺進旅”的旅長。他手下有三個團的匪兵,由東京城到天橋嶺,沿鐵路大小車站分散配置,還裝備有大炮、鐵甲車,控制著全長二百餘里的一條狹長地域。他們在這裡設定偽政權,自立王法,欺壓人民的手段極其毒辣,群眾背地裡都管他叫“馬扒皮”。

部隊在寧安休整了三天,緊張而周密地進行著戰前準備。縣城裡的人民聽說部隊要進山剿匪,無不拍手稱快,他們組成了擔架隊、運輸隊,還有的主動要求為部隊擔任嚮導,幫助偵祭匪情。附近幾十裡農村的群眾,敲鑼打鼓,扭著秧歌,把殺好的肥豬、蒸好的粘豆包送到部隊。

這天夜間,部隊出發了。凜冽的西北風,卷著沙礫般的雪屑,不停地向人們的臉上刺來。我軍在夜幕的掩護下,踏著冰雪急速前進。這滴水成冰的寒夜,正是對土匪實施突襲的大好時機。

這次行軍,一營是團的後衛,我們三連又是營的後衛。

天將拂曉,前面突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緊接著就傳下命令: “跑步前進! ”剛跑到一條公路上,前面又傳下命令;“停止前進,連長、指導員到營長那裡接受任務。”我當時是代理文書,和通訊員王保正一起跟著連長、指導員,急忙向前跑去。

劉營長蹲在地上,用手電筒照著軍用地圖說: “這裡離鐵路很近,前面已經打上了。你們連立即向南插到大屯,消滅那裡的敵人,切斷前面這股匪徒向鹿道車站逃跑的退路!”

連長回來向全連簡要交代了一下任務,便帶領連隊向南奔去。我們翻過一座小山,東方已經發白,鐵路旁邊的大屯隱約可見。大家上好刺刀,等待連長髮出命令。

我們連長陳文學同志,雖然已是三十五六歲的人了,又經過連夜行軍,但他那黑紅臉上的一雙大眼睛仍然炯炯有神。陳連長是抗日聯軍的一個老戰士,在與日本軍討伐隊的一次戰鬥中右手食指被打斷,隱蔽在橫道河子七道溝的一位老鄉家養傷。傷好後,部隊已轉移,他只得進山當了伐木工人。東北光復後,他在牡丹江市找到了老領導,又回到部隊中來。

這時,陳連長命令一班長周慶恩,帶領全班佔據前面的小山頭,負責打掩護。其餘兵分兩路,隱蔽地從兩側接近屯堡。看來匪徒們已經有了準備,沒等我們散開,他們就展開火力攔阻。連長一看,立即命令司號員吹起了衝鋒號,部隊從兩面成弧形散開,高喊著殺聲,一齊向據守的匪徒壓去。匪徒們慌恐萬狀,火力分散了。不到五分鐘,我無一傷亡就順利地衝進了大屯。敵人跑得慢的當了俘房,跑得快的鑽進了山裡。

果然不出陳連長所料,我們剛佔領大屯,被我前衛部隊擊潰的四十多名土匪就向這裡跑來。他們發現了我軍,遠遠的就繞著山腳轉,企圖避開這裡。陳連長和李指導員商量了一下,覺得硬等不行,決定一排留在大屯特機行事,二、三排全部輕裝進行追擊。

這些士匪眞狡猾,二、三排剛一出動,他們就往山上蠕動,仗著對這一帶地形熟悉,和我們在林子裡捉迷藏。我們的兩個排緊追了十幾裡,翻越了兩三個山頭,敵人還是鑽進林子裡跑掉了。

我們警衛團在這一帶,象這樣小的戰鬥打了半個月。雖然由於缺乏和土匪作戰的經驗,消滅的敵人不多,但是將他們趕出了東京城、鹿道等據點,還肅清了從鹿道至寧安一帶的零星土匪,從而使這一帶廣大農村的人民得到解放,重見天日。

早在我們來這裡之前,就聽說這一帶人民遭受土匪搶掠、壓榨,生活十分困苦,可實地一看,比原來聽說的還嚴重得多!群眾手裡的糧食、財物早被土匪洗劫一空,許多人全家老小隻有一床破被子,全靠熱炕取暖,蘿蔔乾、橡子麵就是用以度命的唯一口糧。有些村子,因凍、餓而死的人太多,連棺木都弄不起,不得不用破木箱將死者裝殮起來,置於野外,眞是令人觸目驚心!

有一天,我去一戶老鄉家借面板,一進門就愣住了:屋地中間一塊木板上,平躺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那張稚氣的小圓臉上,好象塗了一層蠟黃的顏色,她緊閉著雙眼,象睡著了一樣。母親坐在她的身旁,低著頭,流著淚,一針一線地給小姑娘縫著胸前早已失落的一顆鈕釦…頓時,我的雙眼也被淚水矇住了,費了好大勁才說了一聲: “大嬸,別太難過了。”

母親好象什麼也沒聽到,仍然低著頭一針一線地縫著。她終於綴完了那顆鈕釦,探下頭去咬斷了線,在衣角上別好針,便目不轉睛地直瞅著小姑娘。突然,她象想起了什麼似的,猛然撲過去,把小姑娘緊緊摟在懷裡,放聲大哭起來。我的心都要碎了,想上前拉開她。這時,她的丈夫從炕沿上站起來對我擺擺手,低沉地說:“叫她哭吧!眼淚流乾了心裡能鬆快一點。”他哽咽著,拾起手來在臉上抹了一把,接著說: “今年打了一石五斗糧,還養了一口過年豬,上個月都給中央鬍子搶去了,眼巴巴瞅著孩子俄…餓死了!"

我沒有勇氣再到另一家去借面板,空著手回到連部。這天晚上,我一口飯也不想吃,那小姑娘的影子總是在我的腦海裡閃現。土匪的暴行給人民帶來深重的苦難,也在每一個戰士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眼下,最急切的事情是解決好人民群眾的吃飯問題,上級機關號召各連隊在做好剿匪準備的同時,要大力做好群眾工作。我們每到一地,都首先把土匪搶劫和地主囤積的糧食分給群眾,並組織群眾生產自救。這一帶山多樹多,我們連抽出一個排同群眾一起進山,把偽滿時期就砍伐下來的木材運出去,換來了急需的糧食、布匹等生活必需品。

群眾的吃飯問題解決了,精神面貌起了很大變化。幾天工夫,農會、婦女會、兒童團便紛紛建立起來。條件好的村屯,還組建了基幹隊,發了槍支。許多青年自動要求參軍,我們三連不到十天就增加了二十多名新戰士。

春節到了,政府特地撥來了米、面和一些救災物資,也給部隊送來了過節的物品。自剿匪以來,我們就住在群眾家裡。我們把部隊發的過節物品都交給各自的房東,軍民同桌包餃子,同桌吃年飯,歡歡樂樂地過了春節。

圍殲

春節過了,老爺嶺仍然是北風刺骨,大雪滿山。龜縮在春陽的匪首馬喜山,將他剩下的兩個團和其餘潰散的殘匪聚集起來,分別部署在春陽以南的天橋嶺和春陽以北的老爺廟,加築工事,屯集糧草,企圖藉助險要地形對我頑抗。上級決定集中兵力一舉殲滅馬喜山匪部,我們警衛團的任務,是圍殲盤踞在老爺廟鎮的那個團。初五夜裡,我們就靜悄悄地出發了。

拂曉,部隊到達了距老爺廟三十多里的幾個山村,團首長指示部隊在這裡休息待命。我們連住在只有十多戶人家的一個小村裡,大家抓緊時間睡了一覺。

午飯後,連長陳文學從團部開會回來,站在院子中央,看了大家一眼說: “團部昨天派出去的八名騎兵偵察員,在鹿道前面的一個村子裡都遇難了!"連長語氣很低沉,可是一雙眼睛卻在冒火。我們每個人的心中,也都燃起了復仇的怒火。

傍晚,我們行軍路過這個村子時,殘暴的匪徒們早已逃之夭夭。村外的一片松樹林子裡,並排停放著八口新松棺木。我們不約而同地脫下軍帽,默默而過。

進村以後,老鄉們憤慨地向我們訴說了土匪殘忍地殺害烈士們的經過:馬匪為窺測我軍動向,派了一個連前出駐在這裡,並嚴密封鎖訊息。我偵察員誤認為這裡沒有土匪,疾馬進村。剛一下馬,突然四面槍聲大作,有五個同志當即犧牲了。其餘三人剛要還擊,匪徒們一擁而上……土匪對這三個同志施盡了毒刑拷打,妄圖得到我軍的行動情況,他們最後什麼也沒有得到。匪徒們氣急敗壞地挖下了三個同志的眼睛,當著群眾的面,用戰刀砍下了他們的頭。老鄉們說完,舉著拳頭喊道: “同志們死得慘,要報仇啊!”

這時,一位年過六旬的老大爺撥開人群,走到連長跟前,說: “我在這兒住了快一輩子,周圍百八十里我都熟悉。只要同志們信得過,我去領道!"陳連長感動得緊緊提著老人的手。

在這位張大爺的帶領下,我們向老爺廟進發了。同志們不顧山陡、林密、雪深,翻過兩座大山,提前一小時到達了指定位置。天亮以後,全團完成了對老爺廟之敵的包圍,四周所有高地均被我部隊佔領。為了防敵增援,支隊首長還派出一個加強營,在老爺廟至春陽之間擔任警戒。老爺廟之敵成了甕中之鱉。

老爺廟是山溝裡的一個小鎮,長寬不到一公里,周圍是堅實的土圍子,四角各有一個大炮樓,土圍子外用木杆子夾起了七尺多高的牆。我們連的陣地是一個小山腿子,既便於攻又利於守,可以從正、側兩面射擊敵人。營長特地把重機槍排配屬給我們連。

上午八時左右,匪徒不願坐以待斃,搞了一次突圍,企圖向春陽方向逃竄。大約有二百來名匪徒,貓著腰向鐵路路基運動,還從圍子裡向山上打了一陣迫擊炮。敵人剛接近路基,就遭到我輕重火器一陣猛打,滾的滾,爬的爬,謊亂地龜縮回去。

匪徒們不甘心失敗,過了不長時間又搞了一次大規模行動;先是用迫擊炮,擲彈筒、輕重機槍向我們連的陣地猛烈射擊,接著用大約一個連的兵力作伴攻,隨後大股土匪從圍子裡蜂擁而出,直撲鐵路路基,妄圖藉助隱蔽地形奪路逃跑。我各陣地也集中了火力,一齊射向出逃的土匪。滿山滿谷到處是激烈的槍聲和炮彈爆炸聲,硝煙瀰漫。匪徒們被打得喊爹叫娘,鬼哭狼嚎,丟下一地屍體逃回了土圍子。

匪徒們再也沒敢出來,只能藉助上圍子負隅頑抗,等待援兵。然而,駐天橋嶺的匪團此刻已被我延邊支隊包圍了,兩個難兄難弟誰也顧及不了誰了。營裡通知,我們發起總攻的時間在中午。

總攻之前,王團長和吳政委、石教導員來到我們連。他們先看望了傷員,又看望了大家。王團長有三十五六歲,只有一隻右胳臂,左臂在抗日戰爭中負傷失掉了。他站到一個土坎上,注視著正在集結待命出擊的部隊。這時,參謀長跑來向團長說了幾句什麼,只見他取出懷錶看了一下,斬釘截鐵地說了聲“打!”

參謀長手一揮,三門火炮幾乎同時擊發,驚天動地,震耳欲聾。土城一角的碉堡也被摧毀了。這時,衝鋒號聲從四面八方一齊響了起來,部隊一擁而上,殺聲震天,直撲向敵人。

不到半小時,土圍子就被衝開了,大部分士匪繳了械,少數頑固不化者鑽進民房負隅頑抗。我們把房子包圍起來,邊喊話邊逼近。我和王保正緊跟著連長,隨一個班衝進一所大院套,剛喊了一聲“繳槍不殺”,突然從右廂房裡射出一排子彈,有一個同志當即負傷,我的帽子也中了子彈。這時,陳連長的眼都紅了: "打!往死裡給我打!他的話音剛落,幾顆手榴彈就飛了進去,廂房裡的六個匪徒死的死,傷的傷。

經過約一個小時的戰鬥,圍子裡的土匪全部解決了,但退守在山坡火車站炮樓裡的一小股土匪還在頑抗。炮兵連的同志拉來了山炮,只打了五發炮彈,土匪就受不住了,急忙掛出白旗投降。至此,老爺廟圍殲戰結束了,我軍共繳獲各種槍、炮四百餘件,生俘匪團長以下五百多人。

黃昏時分,我們營突然接到命令,出發去天橋嶺。原來,盤踞在天橋嶺的馬匪另一個團被我延邊支隊圍困多天,眼下已到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地步。由於他們在那一帶做惡多端,生怕投降以後遭到報復,所以派人乘坐軋道車趕來找我們團聯絡,請求我們派出部隊去天橋嶺,只要能保證人身安全,他們願意無條件投降。上級領導與延邊支隊核實、商定後,便派我們一營趕赴天橋嶺,協同我延邊支隊受降這個團。

經過一夜急行軍,太陽剛剛從東山升起,我們三連作為營的先頭部隊,首先進入了天橋嶺鎮。我們在各要道設定了啃卡,接著進佔了土匪在鎮內設定的所有陣地。就這樣,一槍沒放,天橋嶺的這一股土匪全部繳械投降了。

馬喜山成了光桿司令,帶著二十幾個親信向鏡泊叢林驚惶逃竄。至此,老爺嶺南麓這一區域解放了,滿載著旅客和各種物資的火車,在沉睡了將近半年的牡圖鐵路上,開始了正常執行。

馬蓮河之戰

打垮了馬喜山,我們回到牡丹江市休整,開展憶苦教育。一天,我們剛開完訴苦大會回來,房東的大兒子從外面跑進屋,氣喘噓噓地問: “好多人都說,江東的土匪要來攻打牡丹江,不知是真是假?”

近來這種流言很多,這也不怪。大漢奸、大土匪頭子謝文東、李華堂、張黑子等早就放出狂言: "血洗牡丹江,政佔哈爾濱,在松花江岸上與國軍會師。”前些日子,盤踞在牡丹江東岸仙人洞、馬蓮河一帶的土匪頭子張德振、高永安等也到處揚言: “要在牡丹江與共軍決一雌雄”,氣焰十分露張。前不久,一支蘇聯紅軍炮兵小分隊路過那裡,遭到他們突然包圍,當場打死打傷蘇軍戰士數十名,劫走了全部大炮。最近,張、高二匪得知馬喜山部被殲的訊息,極度慌恐,匆匆收攏人馬,擺出一副要與我“決戰"的架勢。

我軍經過前一段剿匪戰鬥的勝利,又經過階級教育和裝備、給養的充分補給,廣大指戰員情緒非常高漲。聽了這些流言,早就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紛紛向上級請戰。

三月中旬,山坡上的積雪融化了,我們透過鐵路江橋,向仙人洞、馬蓮河一帶進發了。據偵察得知,駐仙人洞的張德振股匪,聽說我軍逼來,於兩天前逃往東部山地,與高永安股匪靠攏。這樣,部隊沒有停歇就直接開進了仙人洞。

仙人洞是一個比較富裕的鎮子,有買賣商號、油房燒鍋十幾家。張德振的老家就在這裡,他部下的匪兵也多是此地人,原來是以維持地方治安為名招募起來的,被謝文東收編為“仙人洞保安團”。他們的家屬大部分都住在鎮內和附近一些農村,就連張德振的老婆、孩子也還留在鎮裡。根據這些情況,上級決定加強政治攻勢,宣傳我軍的寬大政策,做好他們的家屬工作,爭取他們放下武器投降。

我們在這裡住了七八天,紀律嚴明,態度和藹,再加廣泛的宣傳,群眾很快了解了我軍。張德振捎來口信說,只要我軍不打他,他就絕不向我軍開一槍,並感謝我軍對他們家屬的寬宏大度。但是他對“中央軍”仍然抱有很大幻想,加上高永安的引誘拉攏,他還不會輕易投降,準備走一步看一步。

我們還有新的作戰任務,不允許再拖長時間了。團首長決定,立即圍殲盤踞在馬蓮河鎮的頑匪高永安部,震懾張德振,迫使他走放下武器這條路。

馬蓮河位於仙人洞以東,離這裡不到半天路程。那裡地形起伏多溝壑,很便於隱蔽行動。我戰鬥部署是:三營從側、後兩面包圍,我們一營從正面接敵攻擊,速戰速決,力爭全殲。戰鬥的一切準備工作均是悄悄進行的,為了不暴露我軍行動的跡象,團首長指示部隊不開早飯,只在臨出發前吃一點乾糧。

我那時已從連部下到青年班當班長。為了加強我們班的火力,陳連長把全連最好的機槍射手朱文秀調給我們班。朱文秀入伍前扛過大活,當過大車老闆。他平時就非常喜歡和我們這些小戰士在一起,一有空就跑到我們班閒聊、講故事,常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們誰有個頭痛腦熱的,他比連長、指導員還關心,不是請醫生就是打病號飯。要是長途行軍,他一會兒幫這個扛槍,一會兒又替那個背手榴彈。這一次把朱文秀加強給青年班,我們這些人沒有一個不高興的,對他格外歡迎和尊敬。

拂曉,部隊悄無聲息地出發了,我們三連是營的前鋒。大約九點鐘,在距馬蓮河不到十華里的一片丘陵地,尖兵班就與敵人接上火了。連隊聽到槍聲立即散開隊形。陳連長用望遠鏡觀察一下情況,果斷地把手一揮: “衝!"我們各排直向土匪矚守的山崗衝去。

大約有七八十名匪徒,憑藉著有利地形,不停地用機槍、排子槍向我們猛烈射擊。這些土匪槍打得很準,子彈象雨點子一樣落在身邊。連隊已經有四五個同志負傷,但我們仍然飛也似地向上撲去。土匪經不起我們這猛烈地衝,沒等我們接近,就向後面一道山樑退去。

陳連長觀察了一下,喊來副排長石殿卿,對他說:“這可能是馬蓮河股匪的一個前哨連,武器裝備滿強,但害怕前出孤立會被我們吃掉,故無決心堅守陣地。他們邊打邊退,可能要向圍子裡縮。”接著他命令道: “你帶領青年班,迅迅搶佔左前方無名高地,用全部火力封鎖你們視野所及的地方,切斷土匪退路!”

連長指的那個無名高地,距我們這裡大約有四百米,上面沒有敵人,但有一段較長的漫坡暴露在敵人火力之下。石副排長觀察了一下地形,對我們說: "前進時動作要敏捷,拉開十米的距離。”我們分散開,一股氣就前進了二百多米遠。當我們剛進入三百米地段時,敵人的迫擊炮就轟開了,三挺機槍和其它火器也一齊射來,一下子把我們壓住了,很難繼續前進。

我們臥在地上向敵人還擊。朱文秀把機槍架好,回過頭來對我說: “班長,我打敵人的機槍火力點,它們一啞巴,你就帶領大家前進,我在這裡掩護。" “好!"朱文秀將歪把子機槍托底板往肩上緊緊一壓,全神貫注,過了好一會兒才擊發: “叭叭!叭叭叭!"一隻五發子彈,敵人陣地前出的那挺機槍就不響了。接著又是一個點射,另一挺機槍也啞巴了,匪徒的火力明顯減弱。“前進!"我高聲喊著,一躍而起。不到三分鐘工夫,我們就進到了高地。朱文秀很快也跟上來了,但他左腿負了傷,幸好沒傷到骨頭。我和石副排長給他包紮。他毫不在乎地說: "蚱蜢叮了一口,不算事”

這時,連長他們已發起了衝鋒,我們隨即用全部火力從側面進行支援。敵人動搖了,有一部分匪徒開始向後逃跑。我們立刻用機槍、步槍組成了密集的火網,切斷了匪徒們的退路。逃下去的那部分匪徒在山坡上直打轉轉,陣地上還沒來得及跑的匪徒也亂喊亂叫起來。

我們正打得起勁,一顆迫擊炮彈突然在附近爆炸,巨大的聲浪震得耳鼓錚錚直響。我們抖掉身上的塵土,發覺我們的機槍不響了,急忙欠身一看,朱文秀同志仰隊在他的機槍旁,一動也不動。“朱文秀…”我喊著他的名字,猛撲過去。一塊雞蛋大的厚厚彈片鉗進了他的左胸,殷紅的鮮血從他的棉衣破口處汩汩地向外流淌。朱文秀同志已經犧牲了!

一股復仇的怒火,頓時在我全身劇烈地燃燒起來。我抓起他留下的那挺機槍,高叫著朝敵群猛掃,一梭子彈打光了,還緊扣著扳機直立在那裡。石副排長跑了過來,從我手中奪下機槍交給另外一個同志,喊著: "給我打!打!”

這次戰鬥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被我們追擊的這股土匪,除打死的和少數逃進馬蓮河鎮子的,其餘全被我們俘獲。與此同時,三營也完成了對馬蓮河之匪的包圍。

馬蓮河鎮是老爺嶺西北麓的一箇中心屯堡,偽滿時這裡設有警察分署,駐有山林討伐隊。鎮子的四周修有堅固的土圍端,並有多處碉堡。此時,鎮子裡有二百多名匪徒,他們依仗著堅固的圍牆和工事,進行堅守頑抗。下午,我三營進行了兩次衝鋒都沒有成功,形成了對峙局面。

太陽已經西斜,我們被汗溼透了的棉衣,被西北風吹得結了一層薄冰,稍一動彈就“沙沙”作響,貼在身上難受極了。戰場上十分寂靜,到處飄散著一股難聞的火藥味兒。大家都明白,一場激烈的戰鬥即將開始。這次,我們連沒有衝擊任務,待在鎮子稍遠一點的一片小山坡上“觀陣",心裡乾著急。

下午四點鐘,突然我炮兵發揮威力了,開始攻擊前的炮火準備。炮火持續了十多分鐘,鎮內一個有尖頂糧囤的大院被打著了火,濃煙直衝雲霄。接著又傳來了劈哩呱啦的爆炸聲,土匪的彈藥庫被我們的炮火打中了。我們不約而同地從地上站起來,高聲叫好!

不等炮火停止,參加攻擊的同志們就已勇敢地向前衝鋒了。這時的馬蓮河,火舌映紅了半邊天,遍地都是衝鋒的人流,伴著嘹亮的衝鋒號聲,就象大海中洶湧翻卷的波濤一樣,勢不可擋。

黃昏時分,戰鬥勝利結束。這次戰鬥共消滅高永安匪部三百餘人,給了他一個致命的打擊。

馬蓮河一戰,打破了張德振的迷夢。在我們攻打馬蓮河時,他相距不到二十里,高永安兩次派人求援,他均以“我部同樣吃緊”為藉口加以搪脫,為自己留下一條後路。第二天傍晚,我們部隊剛回到仙人洞,張德振就派他的副手和幾個頭頭,帶著他的親筆信,還有兩架“四平頭”(鹿茸)、一百兩鹿胎膏和十幾頭大肥豬等“禮品”,來商談有關“起義”事宜了。

至此,仙人洞、馬蓮河一帶計程車匪基本被肅清,政府派來了工作隊,建立起人民政權。我們警衛團經過休整之後,奔向完達山系的東安、寶清、虎林、饒河等縣執行新的剿匪任務。

分類: 軍事
時間: 2021-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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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石,情報戰線犧牲的級別最高的將領,是周恩來至死不忘的人
1975年12月20日,周恩來病危,他自知時日無多,內心十分牽掛昔日的好朋友們.他動情地對身邊人說:"我有兩位老朋友不能忘記,一位是張學良將軍,另一位是已經犧牲了的吳石將軍." 吳 ...

仙草(民間故事)

仙草(民間故事)
民國初年,山東登州發生了二 百年不遇的大旱災. 許多人已攜家帶口外出乞討了.有些年輕人,則商量著去東北謀條生路. 張莊的王海,也來到東北,輾轉數月之後,來到老爺嶺下一個靠山屯.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 ...

小人物和大導演的“血案”
2006年2月13日,大導演陳凱歌和俏媳婦陳紅正準備在柏林度過一個醞釀已久的浪漫情人節,孰料,飛機一落地,良好的氣氛就被一個無名小卒給攪黃了! 陳凱歌很氣憤,為了"一個饅頭"不顧大 ...

吳曉波人設變遷簡史:從財經作家到中產階級看門狗

吳曉波人設變遷簡史:從財經作家到中產階級看門狗
作者:張二毛 程怡 編輯:秦安娜 01 "人大部分都是無用的" "我是挺精英主義的" "世界上不需要那麼多人同時去思考那麼多問題" 這些話是 ...

1946年春節,通化全市電燈3滅3亮,隨後上萬日軍戰俘發生暴動

1946年春節,通化全市電燈3滅3亮,隨後上萬日軍戰俘發生暴動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當時已經敗退至通化的日本關東軍125師團同樣接到了停戰的命令. 接起電話的人名叫藤田實彥,在這一年1月剛剛出任125師團參謀長,授銜大佐. 曾經在攻佔南京的戰 ...

王大雷故事匯,中超第一寵妻狂魔,獨愛守門,國足第一“門鋒”

王大雷故事匯,中超第一寵妻狂魔,獨愛守門,國足第一“門鋒”
童年經歷 1989年1月10日,王大雷出生在大連,父親王建英母親馬美蘭都接受過專業的體育訓練,這也讓王大雷從一出生開始就有了一副不錯的身板兒. 並不像其他的運動員,王大雷在小的時候並沒有展現過人的運動 ...

鏡泊湖印象

鏡泊湖印象
湖中的山景. 湖套湖,山連山,湖中有山. 夏日鏡泊湖. 文/攝 尹棟 鏡泊湖生在北國,是黑龍江省多個巨湖.奇湖.大湖中較為著名的一個.多年來,我對這個有著海一般氣息的地方,充滿了一種痴迷.直到仲夏的季 ...

黑龍江林口:紅色記憶難忘 文旅融合富民

黑龍江林口:紅色記憶難忘 文旅融合富民
林口縣位於黑龍江省東南部.牡丹江市北部,因地處張廣才嶺.老爺嶺森林峽口而得名. 林口縣是國家一類革命老區,在抗日戰爭中,林口人民為中華民族獨立作出了重要貢獻.林口縣的抗日鬥爭,經歷了東北抗日聯軍(含義 ...

《父母愛情》:劇中他身份貴重卻軟弱,生活中和小11歲領導結了婚

《父母愛情》:劇中他身份貴重卻軟弱,生活中和小11歲領導結了婚
提到如今我國的國產影視劇精品製作公司,那正午陽光肯定是排在前列的.作為當下口碑高.影視製作質量也以精良為首的影視公司.由它出品的高口碑作品討論度最高的有<琅琊榜>.<偽裝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