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龍打包頭路經土右旗的一些事

賀龍打包頭路經土右旗的一些事

1945年8月15日，日本戰敗投降，八路軍冀察軍區部隊先於國民黨部隊到達張家口，從日偽軍手中接管了這一地區。國民黨第十二戰區司令長官傅作義部聯合偽軍沿平綏鐵路線向綏遠、察哈爾解放區大舉進攻，意圖奪取張家口，控制平綏鐵路線，配合國民黨中央軍佔領華北，進而奪取東北。

面對國民黨傅作義部的大舉進犯，解放軍晉綏軍區司令員賀龍、政委李井泉根據中央的指示，於1945年11月初率領所屬部隊會同綏蒙軍區部隊，於11月12日發動了第一次解放包頭的戰役。

晉綏軍區部隊在開進包頭途中，賀龍司令員率領的直屬分隊在薩拉齊縣（現土右旗）葛家營村宿營，當時的情景給一些親眼目睹者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據現年91歲的葛家營村民吳天良老人回憶，1945年他16歲，這年冬天的一個下午，從東南方向的大古營村來了一支隊伍，隊伍著裝不統一，但行軍很整齊很有章法，隊伍中有一頂騾馱轎，還有一些馱著機槍彈藥箱的騾馬。隊伍到了葛家營村後，那頂騾馱轎就到了油坊大院的西院，從轎上下來一個留著一字鬍子的人住進了上西房，當時院子裡張家的人都集中住在一間東正房裡，院子裡大門口都設了崗哨。

油坊大院的大掌櫃叫張鳳智，此人富而不驕，貫以和善為榮。其先祖張進寶、張進貴於清乾隆年間從山西興縣刀會村走西口來到土默川的葛家營村定居，經過七十多年的艱苦創業，到咸豐年間的張青羊、張富羊兄弟倆開辦“復興泉”油坊發家後建了這兩個大院，當地人俗稱張家為油坊大院。張青羊兄弟倆人在毛岱周邊幾十裡內很有名氣，當時人往往以“任三堯子的逯滿倉、葛家營子的老青羊、黑沙圖的李永祥”的順口溜來描述他們的富有。油坊大院分為東西相連的兩個大院，西院有13間正房，東房是伙房、碾坊和倉庫，西房除兩間民居外其餘都是倉庫，南房全部是榨油作坊。在榨油作坊的東側留有4米寬的封閉式大門，安裝有兩扇榆木大門。東院8間正房，東房和南房全部是倉庫。東西兩個院子共佔地約有25畝，房高4米，女兒牆高2米，在女兒牆上每隔數米留有一個射擊空，在東西兩院南牆的連線處，築有一個長、寬各4米，高10米的兩層炮臺，炮臺用草坯磊砌而成，頂部封閉四周築有垛口與射空，立於炮臺上可清晰窺視東西兩院內外，炮臺與東、西兩院四周的女兒牆相連線，若遇有敵情可東西兩院相互策應支援。就是在這個炮臺上曾留下許多家兵壯士抗擊土匪搶劫的戰鬥故事。

從大古營村方向開來的這支隊伍足有四五百人，全村家家戶戶都住滿了兵，這樣的場合村裡人從未見過，大小人都出來看紅夥熱鬧，當村民們發現部隊的官兵都很守紀律，不但不打罵群眾反而還給房東群眾打水掃院做好事時，受到了群眾的擁護。看熱鬧的人們偶然間從當兵的言談話語中得知大院裡住的那個大官是賀司令員，後來知道這個賀司令員就是率領晉綏軍區部隊解放包頭的賀龍司令員。

賀司令員率領的這支部隊在葛家營村宿營一夜後，於第二天上午向西北方向開進。就在這支部隊開往包頭的同時，另有多路解放軍沿大青山向西開往包頭。其中有一支部隊來到大青山下的威俊村宿營休整，威俊村有蒙漢居民千餘，東距薩拉齊縣城10公里，西距包頭城30公里。部隊在威俊村宿營休整時，村民們給部隊放馬割草勇躍開展支前擁軍工作，其中年僅十四歲的楊明祥就是透過給部隊放馬割草，後光榮地參軍入伍。楊明祥在參加瞭解放包頭戰役之後，部隊在回防晉綏途中，雖路經大青山下的家門口，而他為大家舍小家，過門而不入，直至全國解放，他才從部隊駐地的蘭州回到大青山下的威俊村探家看望父母雙親。楊明祥參加了全國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戰爭，在解放軍這所大熔爐裡，鍛鍊成為一名鋼鐵戰士，成為一名優秀的革命軍人。

11月10日，晉綏軍區賀龍司令員的包頭戰役前線指揮部設在沙爾沁村北山坡上的沙爾沁召裡，11月12日，解放包頭的炮聲打響，由於包頭城防堅固又敵數倍於我，解放軍數日攻城未果。但在11月24日至30日的圍城打援中，解放軍先後擊潰了由歸綏和五原增援包頭前線的敵新編騎兵第4師和騎兵第10師；12月2日再次集中兵力攻取包頭，但數度攻擊仍未奏效，且天氣寒冷，包頭城牆上又被敵人潑水凍冰，土工作業及部隊後勤補給遇到極大困難，無法再戰，遵照中共中央指示，攻城部隊於12月4日撤出對包頭的包圍，部隊分多路經薩拉齊縣（現土右旗）境和黃河北岸的準格爾地返回晉綏解放區。賀龍司令員率領直屬部隊在返回時，再次來到葛家營村宿營，其間部隊徵糧村民積極響應，其中油坊大院的張鳳智捐的最多，解放軍都照單付款。

就在賀龍司令員率領晉綏軍區直屬部隊回防晉西北解放區的同時，軍區的主力部隊在路經準格爾地黨三堯子村時，與當地的保安部隊和急速來援的國民黨騎兵第四師發生了戰事。

黨三堯村一帶當時歸準格爾旗管轄，故稱準格爾地，是準格爾旗西協理衙門和旗保安總隊住地。1939年準格爾旗西協理奇鳳鳴因涉嫌投日被熱河先遣軍總司令白鳳翔相逼吞金亡故於哈拉寨，其侄子奇子祥率其舊部移防黃河北岸的準格爾地，並於同年歸附了以德穆楚克棟魯普為首的偽蒙疆聯合自治政府，自此奇子祥成為準格爾旗西協理兼鄂爾多斯警察大隊大隊長。1940年在奇子祥主理下修築了黨三堯城牆，城牆周長兩千米，高七米，底寬四米，頂寬三米，外沿築有一點五米高的女兒牆並留有垛口與射空，修有南、北、西三個城門，並分別築有城門樓，在南、北城門又分別修有兩個甕城，南甕城的門向東開，北甕城的門向西開，在城牆的東南角和東北角分別築有兩米寬的馬道直通城牆頂部，城牆四角築有四座炮樓並修有土炕，便於執勤官兵休息防寒。在南、北城門東側分別修有南、北兩個營盤，兩個營盤分別駐有城防部隊。1945年，日本戰敗投降後，奇子祥的偽軍部隊被國民黨第十二戰區司令長官傅作義改編為暫編騎兵第二旅，委任奇子祥為少將旅長，司令部設在當村的西官府大院。在西官府大院的西側，是軍需大院，亦稱糧臺，同時作為地方商務中心的豪力西亞也在此經營辦公。

奇子祥被傅作義收編後，對傅的委任存有戒心，他一邊不停地領取傅的軍餉裝備擴充自己的軍隊，一邊不失時機地與共產黨接觸，當晉綏解放軍從包頭撤退後，遂派副官張子芳去薩拉齊與解放軍聯絡，但因奇子祥並不是真心實意地投誠，只是看風使舵而已，故而此次聯絡也就不了了之。當晉綏解放軍來到二十四頃地時，奇子祥預感到大勢不好，便命令部下將白茬子皮襖懸掛在黨三窯子的北城門樓上，並密令副官張子芳和奇瑞庭到二十四頃地村和解放軍接觸。奇子祥的舉動受到了國民黨綏遠省黨部派駐的秘密特務祁登文與傅作義派在奇子祥身邊的參謀長席良（綽號碰大仙）的干預，兩人計劃秘密除掉奇子祥。祁登文與席良的計劃被伙伕發現後便向奇子祥告密，奇子祥得知訊息後感到情況緊急，便連夜率部及家眷向東部三十里外的王保公村逃去，村內只留下了幾位蒙族小學的教師和一些村民。

在包頭戰場上受挫後撤在黃河南岸達拉特旗境的國民黨騎兵第四師，得知晉綏解放軍返回晉綏時要路經準格爾地，奉命緊急開到黨三窯城南的四座窯、公堰渠一帶企圖配合奇子祥部阻擊解放軍東進，駐紮在糧地的國民黨雜牌軍王有功部也來助戰，誰知此時奇子祥已率部東撤到了王保公村。解放軍來到黨三窯城外時，受到了國民黨騎兵第四師的炮火阻擊，英勇的解放軍奮起還擊。時至傍晚，激戰的炮火染紅了天空，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傳到十里之外，城牆東北角的炮樓也在混戰中炸塌，經過大半夜的激戰，國民黨騎兵第四師在解放軍的勇猛攻擊下，倉皇逃竄到了黃河南岸的達拉特旗，王有功的雜牌軍自知不是解放軍的對手，在混戰中逃到了大青山裡。

張子芳和奇瑞庭領著一個連的解放軍來到黨三窯子城下，只見城門緊閉，後在地下共產黨員黨三窯子蒙族小學教師楊達賴和勇夫的配合下，開啟城門迎接解放軍進城。張子芳和奇瑞庭進了黨三窯城後，得知奇子祥及全部軍政人員已東逃至王保公村後，他們自知在解放軍面前失去了信任，留下來也沒好果子吃，於是兩人趁混亂之機也溜出城外逃之夭夭了。

解放軍在黨三窯村短暫休整了二天，其間大張旗鼓地給人民群眾宣傳革命道理，開啟官倉賑濟貧民，收繳軍械裝備軍隊。

奇子祥在東逃王保公的同時，把屬下三個團全部移防東部，其中作戰異常勇猛的黃文廷團就在王保公村駐防。根據奇子祥的旨意，黃文庭團長派遣胖六十八率領一個排埋伏在黨三窯村東五里的保旦堯村，時機偵察解放軍東進時間與路線。就在胖六十八來到保旦窯村設伏的同時，有三個解放軍騎兵來到保旦堯村探路，卻被埋伏在村西路口胖六十八的兵發現，三個解放軍戰士在毫無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胖六十八的兵突然用機槍掃射，在一陣槍聲中，一名戰士不幸中彈犧牲，戰馬也被打死。其餘的兩名解放軍戰士不敢戀戰，乘馬快速原路返回黨三窯村。胖六十八的一排人馬，生怕解放軍的大部隊來報復，拿走那個被打死的解放軍戰士的槍後，一夥人騎馬向東面金錢鋪堯方向跑去，當解放軍偵察得知這是一支地方小股部隊時，也就未加追擊。保旦窯的村民們，見解放軍沒來追究此事，也就把那匹死馬你一塊他一塊地割去吃了。村裡的人們看到這個屍體穿著一身灰色衣服，死者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留著短髪，沒有任何姓名等其他資訊，兩日後村民高二圪旦將屍體抬到附近圪楞邊掩埋了。

自清朝以來，八十里準格爾地就是西官府奇子祥家族的領地，解放軍對蒙旗的政策一向是不排斥不打壓，是團結依靠的統戰物件。所以解放軍對奇子祥部屬黃文庭團長派遣胖六十八率部槍殺解放軍戰士的事既往不咎，故而在行軍時故意繞道從保旦窯村北踩荒行軍。

楊鬥林是南善旦堯村達爾古張板定先生手下的保安人員，分管著十多個村子的治安，這個保安隊共有三個人兩支漢陽造破槍，平日裡跟著板定先生收洋菸稅，協管地方治安。這次楊鬥林看到胖六十八打死解放軍戰士的事沒被追究，於是就手提一支破槍領著一個手下，來到保旦堯村大做文章，想是要立個頭功。他讓村長李蠻漢通知全村人把家裡的騾馬牛羊豬全部集中到鄉公所大院加以保護。並公然在全體村民大會上宣佈，為了保護保旦堯村全體鄉民的財產，他楊鬥林要和解放軍決一死戰！

當解放軍的大部隊從村北兵州亥堯村前向東行進時，楊鬥林爬在村公所的屋頂向村北正在行軍的解放軍隊伍連開三槍，以表示他與解放軍決一死戰的決心。解放軍隊伍聽到由村裡傳來的槍聲，聯想起幾日前被偷襲犧牲的戰士，遂調了一個連將保旦堯村團團包圍。楊鬥林見如此眾兵將村子合圍，他卻被下破了膽似的，舉起那支破爛的漢陽造跪地投降。解放軍看到圈在大院裡的二十多匹騾馬大畜，以為楊鬥林是一個財主，要將財產沒收充軍。當群眾們講清事由後，解放軍將全部財產物歸原主。楊鬥林被繳械投降後，經過教育被放回。二天前掩埋解放軍戰士屍體的高大圪旦，跟隨解放軍隊伍到了晉綏軍區走上了革命道路，因其從小患有甲狀腺病，脖子上長著一個大圪旦，村裡的人們都叫他大圪旦，時間長了大圪旦也就成了他的人名了，大圪旦參加晉綏解放軍後，部隊軍醫給他做了腫瘤切除手術，解放後，高大圪旦因身體不適復原回鄉參加地方建設。

賀龍率部打包頭路經土右旗腹地，留下了好多可歌可泣動人故事，現雖已時過境遷，但仍是我們促進新時期鄉村振興繁榮文化，開展紅色教育的好教材。

（注：本文由作者徐永和根據葛家營村民吳天良、田斌小、張滿好、張兵堂、張栓仁、張永業；黨三窯村民奇二保、賈蘭柱；保旦窯村民劉 平（已故）郭有何等人口述，並根據相關檔案資料整理。2021.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