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起來把屋裡衛生搞一下，把東西整理整理，該搬走的都集中到一起，中間還抽空去買了個早餐，因為昨晚沒帶充電器回來，手機沒電了，沒電就支付不了，找著僅剩的二十多塊錢紙幣去買，買回來叫了好幾次還在床上的孩子，等我快吃完了，他起來了，然後說他不知道我把早餐買回來了……我沒有說話，只告訴他多吃點，中午不見得有飯吃……交代完我又接著規整搬家的東西了。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去了地下室，順便叫上了收廢品的老夫妻。
忙活到十二點多，老夫妻倆累得也夠嗆，我讓他們歇歇再幹。老婆婆是真的累了，不怎麼動了，我想起來以前屯了有點圍巾，都是新的，找了一條給老人家，告訴她天冷了剛好用得著，老人家很高興，跟老頭說她收到了一條新圍巾……
嫁過來十幾年，這個地下室是我們的第一套房的，房子裝修全部是我一個人在跑前然後，那個時候孩子也小，五歲多，跑完裝修忙孩子，衛生間的防水都是我自己親手攪拌的塗料做的，累得滿頭大汗，後來貼完瓷磚，刷完乳膠漆，就沒有錢繼續裝了，把以前出租房用過的小桌拿過來當餐桌（這樣過了快一年），每天早上都起來給孩子爸做飯，吃完飯送孩子上幼兒園，然後就開始看哪個商場的衛浴家電有活動，每次都關注，等有錢了一件一件添置，馬桶和花灑我真的等了好久，才再等到商家做活動，整整便宜了三千多，我既不想因為錢少就買個便宜的糊弄了，也不想買正常價格的，因為真的太貴~買傢俱電器，每一樣我都精打細算，不要便宜的雜牌的，不要貴的，只買價格實惠效能好的。終於置辦得差不多了，新房也住了快兩年了，孩子都上小學了，每天來回四趟往返共八趟地接娃送娃，我知道那時候我們過得特別苦，特別是生了孩子滿月從孃家剛回到出租屋的那一個多月時間裡，因為床板太硬被子太窄，兩個大人一個剛滿月的小寶寶擠到一起，半夜餵奶時，腰凍得直哆嗦，有時候會讓孩子爸幫忙掖一下，有時候他也只是哼一聲接著睡了。到現在我的腰不能受涼，容易累，累了就疼，左邊肩膀到現在側臥仍然疼……孩子上小學後，我有去找過工作，然後再去求孩子爸讓他奶奶來幫忙接送一下。奶奶來了，三天不到就喊著要回去，她住不慣，我只好留她多呆了幾天就讓她回去了……當時坐完月子剛回出租屋時也開口求孩子奶奶來幫忙，那時候每天一手抱寶寶，一手幹其他的家務，上廁所也是一個手抱娃一個手解褲子，然後努力蹲下……我想我這輩子再也不會開口求孩子奶奶了。是的，我也做到了。
看著娃從小到大穿過的鞋子，每一雙我都記得孩子穿它們時的樣子，好可愛的樣子……看著我曾經這捨不得扔那捨不得扔的舊鞋子和裝修時剩下的燈泡，螺絲，瓷磚……我覺得我那個時候的生活雖然很苦，可是我卻有著堅定無比要把生活過好的信心，現在的我看到那時的我，真的好心疼，我知道我自己做事情從來認準了就一定要去努力做到最好的性格。
後來，孩子大了，生活好過一些了，孩子爸把他媽接過來了，想讓她享享福。是的，她過來了，沒有一個星期，她說住不慣，沒有老二閨女家住著好，她在那幫著老二閨女帶外孫女，我什麼也沒說，讓孩子爸把她送回去了……她在這我每天三頓都做飯，換著樣做，做好送她手裡，她吃的多，我也盛得多，用的超大碗……
後來，我懷孕了，二胎，特別辛苦，吃什麼吐什麼，一夜一夜睡不著，胸脹得難受，脾氣也很不好……然後，四個月的時候胎停了，因為擔心孩子爸招呼不好孩子，我沒住院，每天去醫院打針做治療，做了幾天就在家養著，脾氣還是壞，還是吃什麼吐什麼，不能吃加醬油的菜，一吃嘴裡就特別難受，但是每次菜裡的醬油一點不少……還沒過完半個月孩子爸就嘟囔別的人十天都好了……這句話我特別熟悉，在我生完孩子五十多天的時候，他也嘟囔過，別的人四十多天就好了，你為啥要這麼久？兩次我都沒有搭他的話……等我自己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我讓他帶我去民政局，把婚離了，我很堅決，離婚那天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快到我的時候，停電了，是的停電了，停了一個多小時，但是，我還是在民政局的人下班前把手續辦了，辦完後，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地下室的東西從離婚以後，我已經不再去，也沒往裡面放過東西。那三個放雜物的鐵架子是我一個人一點一點組裝好的，今天是來把它們卸了，擋板下緣很鋒利，一不小心就會拉傷手，還好，我很小心。老夫妻倆還在整理著廢紙箱子，一邊聊著天，十幾年前，我就是為了兩位老人這樣子的生活不遠千里拋棄親人，追求我想要的生活。現在想來，真的很可笑。
整理得差不多了，老人家喊我過去看著他稱重，我其實無心關注，讓他看著弄就行，他還是執意要我過去，任他說的哪個多重哪個多重多少錢一斤。最後，我說23斤按20斤就好了，然後他掏出一摞錢，抽出來幾張給我。
想著孩子還沒有吃午飯，就拿著這賣廢品的錢給孩子送過來，讓他自己出去買點飯吃，我繼續整理地下室……
好不容易整理得差不多了，已經下午一點多了，匆匆忙忙把拆下來的鐵架子零散件從地下室搬出來放到車子裡碼好，看著孩子爸生怕弄髒衣服又不得不一次搬兩三塊的樣子，我才明白，那個我一直相信值得我託付終身的那個人早就已經不存在了……我最近幾年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我二十歲認識他，二十三歲生了孩子，三十三歲離了婚，快四十才徹底醒悟……
那個時候他說希望未來的妻子是善良的，我信了，我以為他和我一樣善良，他說第一個孩子如果是男孩，可以不用再生孩子，如果是女孩必須再生，生出男孩為止，因為他四世單傳，我心裡嗤之以鼻，他說，以後錢歸你管，都聽你的，我沒有聽進去，因為我不喜歡管錢，也不喜歡管人，後來，他用實際行動打了自己的臉，但是，一點也不疼。我倒是狠狠地抽了自己幾耳光，用十幾年的時間，驗證了他口中所說的，每個人都會結婚，沒有誰離不開誰，都不過是替代品而已。
忙完再回屋裡，孩子沒有出去吃飯，也沒有自己做飯，而是一直在嘟嘟囔囔地發脾氣，一會說天冷了，沒有褲子穿了，一會說你為啥要老管我們，我奶那麼大年紀了，沒幾年，你還惹我奶生氣，還逼得我奶讓我跟你替她道歉。孩子的語氣憤憤不平，他認為我從一開始都是錯的，又覺得我不該整理地下室，把車子放的滿滿的，他的行李箱都沒地方放，一會說衣服還沒有幹……好像他所有的不順都是我的問題。有一瞬，我的心好痛，這是我熬盡辛苦養大的孩子，被人一慫恿，就認為自己的母親就十惡不赦……當初，結婚時，我的母親就說過，他們家窮也就算了，關鍵是上面還有三個姐姐，他媽媽看起來也不太好相處，太精明的樣子，那時的我怎麼會聽得見我母親的話呢？而且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意志堅定的人，也是一個執著的人……當我懷第一胎時，母親就讓我回家養著，在家裡的醫院生，在家裡坐月子，是的，生完孩子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靠父親的接濟生活。我現在覺得，世界上什麼都不牢靠，唯有父母於子女之愛才是真的，血緣才是真的，可是聽到孩子的那些話，句句扎進我的心窩子裡，我在想，我是否還需要在這個離家千里之外城市堅守，為的是不讓孩子受委屈？
如果血緣也是一場騙局，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會是真實的？
所以，我不生女孩，因為女孩一輩子過得太辛苦，太讓人心疼，如果再遇上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這個女孩過得有多心酸？我不願我的女兒在人間受苦，正是源於我對她的血緣之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