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言布語
換季了，該收起來的要收起來，該翻出來的要翻出來。
開啟那扇較少開啟的衣櫃門，看見我還有那麼多收集來的布，安靜而美好的在櫃子裡，層疊著綿長悠遠的時光。
（一） 藍印花布
那一年，是一段永生難忘的假期。看，我從烏鎮淘來這藍白扎染布，一塊是水波紋一塊是排列的花朵。白色的案襯著藍的底，有絲絲縷縷的藍以滲透的姿勢與花案交織。一直放著，買時喜歡，卻不知拿來做什麼好。
和她們一同淘回來的那段經典圖案的藍印花棉布，我已經做了一條吊帶的連衣裙，穿了好幾個夏天，未曾厭棄。從一開始就想去買一雙花色一式的手納底布鞋來配，老北京布鞋店曾就有賣，卻總是覺得差那麼一點點不夠中意。慢慢的，裙舊了，便不想再要一雙新鞋。新歡舊顏，終究是不合適。
（二）繡花棉布
北京。沙塵暴。驕陽。忽然遇見，鏤空的繡花白棉布。滿布都是繡上去的小花朵，鏤空的葉，乾淨，秀氣。如果拿來做一件有很寬的擺的和很細的肩帶的長裙子，再去網上搜一雙麻的白球鞋，那會是怎樣一種清涼？可是我已經不年輕了，配不起那樣一雙白色的球鞋。所以，我更想拿來做一件旗袍，有白色珍珠的扣。只是怕裁縫剪壞這一段曼妙的布，遲遲捨不得拿去裁剪。
又是一年夏，我應該找一個裁縫把她變成我想象中的樣子。再擱下去，要泛黃了，那就真是太辜負了。
（二） 絨布
嫩嫩的黃色和粉色，輕輕一握，掌心都是滿滿的柔軟。這些絨布，是我懷孕到六個月時，挺著好大的肚子去布料市場買回來的。我親手縫製了寶寶衣，把我的愛一針一線地縫進去穿在寶寶身上。我用了比較麻煩的縫法，不讓縫邊硌著寶寶。那麼嬌嫩的小人兒，可要怎麼疼才叫好。有一塊絨布印滿棕色的小熊，我拿來給寶寶縫過一件連衣褲。那會兒她還不會走路，勉強會爬，穿著趴在沙發上照了一張像，我覺得她很像一隻小狗狗。後來又縫了一件收腰的小襯衣，套在牛仔背心裙子外面，配她卷卷的頭髮，很漂亮呢。這塊黃色的絨布，還用來給寶寶的好朋友做生日禮物。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手縫了一朵胖乎乎的花朵，可以掛在牆上。後來寶寶同學的媽媽說，我女兒可是天天抱著睡覺呢。
剩下的這些絨布，已經被以前的同事要去了，非要我給她七月份出生的寶寶縫兩套寶寶衫。我笑著答應了，因為這個大肚婆實在是太可愛，原本是一個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的女人，懷了孕完全變了一個人，像小孩子一樣嬌氣膽小，過馬路時要拉著我的胳膊。我搬家後，她生怕我將她忘記，時不時給我發簡訊說，千萬別忘了我，有困難一定要說，能幫的我一定幫你，等我生完寶寶我們一起去逛街。真是個善良的人。
（四）絲綢
指尖是涼涼的柔滑，絲的光澤是一種靈動的暗湧。絲綢，根據織法分很多種。我在蘇州拙政園外面買的這兩段，應該屬於絹，印花。
這些花，很傳統得花式，開得爛漫。喜歡真絲，因為天然舒適。我怕熱，我怕那些人造纖維把整個夏天變得密不透風。熱的面板遇到光滑的絲，便會安靜，慢慢的慢慢的涼下來。可是她們太過嬌貴，需要小心翼翼，需要耐心對待。而我，越來越散漫，經常喜歡以蜷曲的姿勢打發時間，接個電話，也會在沙發上上竄下跳的，一個不小心，那些嬌貴的絲就會裂，就會受傷。所以，我漸漸摒棄她們，翻出來看，想象著她們襯在我手織的黑色開衫裡面，一定很妖嬈。
只是擱著，年復一年的擱著。她來自生命，抽絲剝繭才織就的錦繡，應該和精緻的人在一起。而我，並不喜歡精緻的生活，我更向往無拘無束的自由。
還有很多花布，格子布，綿綢，貢緞，燈心絨。每一段布都有來歷可數去向可訴。我總是貪心，一到布料市場我就看到眼花繚亂拔不動腿，喜歡的就買回來，哪怕放著。然後想著想著就翻出來做點什麼，我的縫紉機斷了皮帶後一直沒有去買新的來接上，我用手縫。鬱悶的時候縫到十指痠痛兩眼發澀就可以換來一場乾淨的睡眠。布和針線可以幫助我安靜，從未失效。
還是棉好，相處妥帖兩不傷。布言布語，也是一種不言不語的別樣表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