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丨楊振寧近照

前言

“將來有一天我要拿諾貝爾獎！”

12歲的楊振寧在看完《神秘的宇宙》之後，回家對父母親說出了這一句話。當時楊振寧的父親楊武之並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以為不過是兒子的妄語罷了，沒想到20多年之後，楊振寧在12歲時的“妄語”居然成了事實......

美國再遇杜致禮

1935年冬天，為了防止意外情況的發生，清華大學開始秘密向南方轉移，在國民政府教育部的安排下，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和南開大學在昆明組成了西南聯合大學（簡稱“西南聯大”）。當時楊振寧的父親楊武之是清華大學的教授，從1938年開始，楊振寧開始在西南聯大中讀書，既沒有報讀父親楊武之擅長的數學，也沒有選擇自己報考的化學，而是選擇了自己感興趣的物理學，直到1944年取得碩士學位。

圖丨年輕時期的楊振寧

1944年楊振寧透過留美考試，在原單位等候通知期間，便進入西南聯大附中開始教書，西南聯大附中的學生很多都是教職工的子弟，尤其楊振寧所教授數學的兩個班級，更是有不少的名人，比如聞一多的兒子聞立鶴，馮友蘭的女兒馮鍾璞，以及不得不提的杜聿明的女兒杜致禮。

楊振寧在教書期間除了工作，就是在自己研究“場論”，這些研究對他之後的物理研究生涯提供了非常大的幫助，很多公式甚至多年之後仍舊有很大的參考價值。在西南聯大附中教書一年之後，楊振寧隻身前往美國。

1945年8月，楊振寧離開中國，乘坐飛機前往印度，在那裡乘船去往美國。在楊振寧和他的同學們到達印度之後，光是等船就等了兩個多月，11月楊振寧終於登上了“斯圖爾特將軍”運兵船，從加爾各答出發奔向了自己廣袤的未來。

圖丨楊振寧與杜致禮結婚照

到達美國之後，楊振寧的求學之路也非常艱辛，尋師更是多次受挫。最開始楊振寧到哥倫比亞大學尋找自己仰慕已久的費米教授，結果卻撲了個空，後來又到普林斯頓大學尋找維格納教授，結果再一次撲空。在遇到張文裕教授之後，張文裕教授讓他到芝加哥大學尋找名師，結果就找到了將自己仰慕已久的費米教授。

1949年秋天，楊振寧乘坐火車到達普林斯頓，在那裡開始自己的研究生涯。在聖誕節假期的一天，楊振寧在一家中餐廳吃飯時碰到了自己曾經教過的學生杜致禮。杜致禮看到曾經教過自己的老師，主動上來跟他打招呼，還問楊振寧記不記得她，楊振寧肯定地回答：

“當然記得！”

1947年杜致禮本準備同父親杜聿明一同到美國，杜聿明治病，杜致禮到美國讀書。結果在臨行前，蔣介石派人將杜聿明留了下來，杜致禮只好一個人來到了美國。在宋美齡的介紹下，杜致禮進入到聖文森特山的女子學院讀兩年大學先修課程，當時杜致禮的弟弟在普林斯頓讀書，杜致禮有時候會來普林斯頓看望弟弟，也就促成了她和楊振寧在異國他鄉的這一次見面。

其實這並不是兩人在學校外的第一次見面，曾經有一次在昆明，杜致禮在機場見到過楊振寧，當時杜致禮還比較害羞，沒有敢和楊振寧打招呼，而這一次杜致禮已經到美國兩年多，自己覺得已經比較美國化，因此見到楊振寧之後毫不猶豫地上前打招呼。

當時27歲的楊振寧也在積極考慮找女朋友結婚的事情，在普林斯頓的一切安排好之後，楊哲寧就到紐約看望自己的老師吳大猷，吳大猷夫婦主動介紹了一位名叫張元蘿的女孩子給楊振寧，張元蘿那個時候還在上高中，兩個人後來還交往過一陣，在身邊人知道楊振寧談戀愛之後，還開玩笑地說：

“弗蘭克（即楊振寧）怎麼會找一個高中生做女朋友呢？”

兩個人見面之後，杜致禮給楊振寧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沒過幾天，楊哲寧就給杜致禮打電話，約她出去看電影，第一次約會之後兩個人對對方的感覺都很好，但當時楊振寧由於給他介紹女朋友的人非常多，所以在約會之後的一兩個星期都沒有訊息，杜致禮感到有些不安，託人給楊振寧帶了句話，邀請楊振寧到紐約去。

圖丨楊振寧一家人合影

楊振寧自然很是高興，在兩個人開始約會之後，楊振寧就經常去找杜致禮，甚至為了約會，在普林斯頓一年之後本應該返回芝加哥大學，楊振寧也沒有回去，就是方便自己同杜致禮約會，而普林斯頓距離杜致禮所在的學校更近一些。

兩個人的感情逐漸升溫，也將結婚事宜提上了日程。1950年8月，楊振寧和杜致禮在教堂舉行了婚禮，雙方家長都沒能夠到場，清華大學的前校長梅貽琦作為雙方家長的代表出席了兩人的婚禮。楊振寧的父親曾經給楊振寧寫過一封長信，表達了自己對於兩個人婚姻的一些看法，當時杜聿明因戰敗被關押在監獄中，杜致禮的母親曹秀清帶著孩子在臺灣，所以對兩個人家世之間的差距有些擔心。

兩個人結婚之後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楊武之給孩子取名為楊光諾，希望楊振寧能夠獲得諾貝爾獎。杜致禮在結婚之後為了不打擾楊振寧的研究，自己開車接送孩子上學，將生活中的瑣事全部承攬下來，讓楊振寧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全身起地投入到事業之中。

圖丨楊振寧（左）與李政道

楊振寧曾回憶當年小兒子打球傷到了脾臟，需要做手術，杜致禮怕讓楊振寧工作分心，都沒有告訴他，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事情。

幫助岳母返回大陸

1957年35歲的楊振寧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這個訊息無論對於大陸還是臺灣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周總理安排楊振寧的老師張文裕前往瑞典祝賀，在臨行前，張文裕到功德林和杜聿明見了一年，希望杜聿明能夠以岳父的身份給楊振寧寫上一封信。杜聿明非常高興，寫了一封簡短的祝賀信：

親愛的寧婿：

我祝賀你獲得諾貝爾獎金，這是中華民族的光榮。

杜聿明即草

張文裕將這封信親自交給了楊振寧，楊振寧也託張文裕帶回了回信，對岳父表示了感謝，還說岳父對於自己的關懷令自己非常感動。

圖丨杜聿明與曹秀清

當時楊振寧提出可以幫助曹秀清從美國返回大陸，曹秀清立刻決定要到美國看望女兒和女婿，這一次不但立刻得到了國民黨政府的批准，而且蔣介石和宋美齡還親自為她送行。蔣介石態度的大轉變令曹秀清非常的詫異。

在杜聿明被俘之後，蔣介石就將曹秀清和孩子作為“人質”扣押在臺灣，曹秀清到了臺灣只是一個敗軍將領家屬，自然得不到好臉色，不但日子過得不好，孩子上學都成了難題。在杜聿明一些老戰友和老同學的幫助下，才勉強讓孩子到學校裡讀書。曹秀清曾經提出到美國看望女兒女婿，卻遭到國民黨的拒絕，擔心她趁機“投共”，而這一次不但很快批准了曹秀清去美國的請求，還特地為他送行。

在專車將曹秀清接到蔣介石府邸之後，蔣介石終於說出了真相，希望曹秀清可以以岳母的身份爭取楊振寧到臺灣。當時曹秀清心想，自己去美國就是為了能夠回到大陸找杜聿明，但表面上還敷衍著蔣介石，說一定給楊振寧好好介紹臺灣的情況。蔣介石聽完非常滿意，宋美齡還親自給曹秀清點菸。

圖丨曹秀清舊照

曹秀清終於來到了美國，和女兒女婿生活在一起，楊振寧對於岳母非常孝順，每天早上離家前都要到曹秀清的房間告別，晚上回來之後還主動打招呼告訴岳母回來了。其樂融融的家庭氣氛給曹秀清帶來了不少的溫暖。

在曹秀清到美國之後，杜聿明就作為第一批特赦戰犯被釋放了，在北京定居下來生活。被釋放之後杜聿明給曹秀清寫信讓她到北京共度晚年，臺灣方面知道這件事之後，不停催促曹秀清返回臺灣，甚至還嚇唬曹秀清說千萬不能去大陸，否則會後悔的。他們知道一旦曹秀清去了大陸，楊振寧肯定不會到臺灣去。面對臺灣方面的催促，曹秀清只回答了一句：

“杜聿明都能在北京生活，我為什麼不能呢？”

對於大陸的情況，其實曹秀清在到達美國之後已經非常清楚。楊振寧的父母親每年都會到日內瓦同楊振寧一家團聚，還給他們介紹了大陸和杜聿明的情況。曹秀清確定杜聿明在北京的工作和生活都非常穩定，再加上女兒女婿的鼓勵，曹秀清對回到大陸更加信心十足。

圖丨楊振寧與杜致禮

在楊振寧的安排下，曹秀清從美國前往日內瓦，在外交部同志的幫助下，曹秀清轉機回到了北京。為了讓岳父岳母能夠安享晚年，楊振寧從美國購買了一批家電託運到北京，都受到了特別關照，免去了關稅。

楊振寧的四次回國

曹秀清返回大陸之後，楊振寧開始著手準備回祖國探親。其實在很早之前，新中國就邀請楊振寧回國，他的父親楊武之更是多次到日內瓦勸其回國。1957年楊振寧到日內瓦工作，同時邀請楊武之到日內瓦來團聚。受到電報之後，楊武之就給周總理寫信求助，在得到周總理的批准之後，楊武之抵達日內瓦，同楊振寧一家相處了兩個多月，

1960年，楊振寧再一次受邀到日內瓦工作，楊武之帶著夫人一同前往日內瓦同兒子團聚。當時楊振寧的母親羅孟華給楊振寧講述了上海生活的變化，讓楊振寧更多地瞭解國內的情況。1962年，因為相同的原因，楊武之再一次前往日內瓦，當時我們國家正值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楊武之的勸說工作更加艱難，但他秉持一個原則，就是一定不能讓楊振寧去臺灣，等到時機成熟之後再回到祖國。

圖丨楊振寧（中）與岳父岳母在北京會面

隨著中美關係的緩和，美國解除了旅行禁令，允許美國公民前往中國。楊振寧馬上給父親寫信，說自己要回祖國看望父母和岳父母。楊武之立刻將這個訊息上報給國務院，國務院表示祖國歡迎楊振寧遠洋歸來。就這樣楊振寧回到了自己闊別26年的祖國。

楊振寧抵達上海之後見到了父母親，當時楊武之因為糖尿病住在華山醫院，這所醫院是當時設施最好的醫院之一。之後他在北京還見到了鄧稼先等好友，最為重要的是，楊振寧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岳父杜聿明，還受到周總理的親切接見。

圖丨楊振寧（右）與鄧稼先

1971年7月28日，周總理在人民大會堂宴請楊振寧一家，周總理和楊振寧從國家大事聊到家庭生活，絲毫沒有拘束。當聽到楊振寧稱呼岳母為“媽媽”，稱呼岳父為“杜先生”的時候，周總理糾正楊振寧說，應該稱為岳丈大人。在吃飯的時候，周總理還和曹秀清開玩笑說：

“你坐到女婿旁邊去，丈母孃最愛女婿嘛！”

一年之後，楊振寧第二次回國探親，走訪了祖國的很多地方，還參觀了很多名勝古蹟，同時也再一次受到周總理的親切會見。當時楊武之生病住院，楊振寧儘量抽出時間到醫院陪父親，有一天楊武之對孩子們說，他非常感謝當年周總理批准自己去日內瓦，如果身體好轉，他還想為國家做一些貢獻。

圖丨周總理接見楊振寧

聽完父親的話，楊振寧心裡很不是滋味，在回到美國之前，楊振寧囑咐父親安心養病，有時間就回來看望他。楊武之緊緊拉著楊振寧的手，許久都不願意鬆開。

楊振寧返回美國之後，始終放不下躺在病床上的父親。1973年5月，楊振寧收到父親的病危通知書，第三次返回祖國，守在父親的病床前，直到父親去世。在追悼大會上，楊振寧作為代表在追悼會上發言，處理完父親的後事，楊振寧去往北京面見周總理，隨即離開北京返回美國。

兩個月之後，楊振寧夫婦第四次回國探親，政協機關擔心曹秀清忙不過來，還特地派人幫忙在杜聿明家中做飯。這一次楊振寧提出要拜見毛主席，7月17日下午，毛主席在中南海親自接見了楊振寧，這也是新中國第一次毛主席會見美籍科學家。

圖丨毛主席接見青年楊振寧

在兩個人簡短的談話中，毛主席和楊振寧交流了很多的問題，從基本粒子一直探討到宏觀宇宙，毛主席還饒有興趣地問楊振寧：

“他們要我‘萬壽無疆’，楊先生認為科學不科學？”

聽完毛主席的問題，楊振寧也愣住了，思考了一會之後，楊振寧回答說雖然不科學，但那是人們的美好願望。聽完楊振寧的回答，毛主席擺了擺手，笑著說：

“我不懂科學，這個什麼‘萬壽無疆’就是不科學。”

圖丨毛主席會見楊振寧

說完兩個人就哈哈大笑起來，這一次會面談了一個多小時，毛主席的秘書提醒說時間到了，大家起身就往外走，但毛主席站不起來，對楊振寧說：“你拉我一把。”毛主席將楊振寧送到門口，拉著他的手說很高興看到楊振寧對人類科學做出的貢獻。楊振寧非常感動，激動地祝毛主席萬壽無疆，毛主席笑著說：

“你不要講，你這句話不對，不科學！”

緊接著，周總理在人民大會堂安徽廳宴請楊振寧夫婦和杜聿明夫婦，在宴會上，杜致禮還和周總理開玩笑說：

“你們還是重男輕女，楊振寧是安徽人，宴會就設在安徽廳，我可是陝西人哩。”

周總理聽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