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網記者 衛宜斐 卞英豪
8歲女孩在擼貓館被小貓抓傷，事後發現小貓並未完全接種。一週前，這則新聞引發網友廣泛關注。
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越來越多的“貓咖”、“擼貓館”出現在了城市的大街小巷。親近寵物，休憩放鬆的體驗深受不少愛寵人士的歡迎。然而，關於“寵物經濟”的爭議從未中斷。擼貓傷人，權責應當如何認定？各式各樣的“萌寵”，怎樣科學管理才能做到和諧相處？
透過深入調查上海“擼貓”行業，在與多位不同領域從業者的溝通中，東方網記者發現，諸如“擼貓”這樣的寵物經濟的發展並非無章可循。擼貓需講法，愛貓需有度。“法度”或許是規範這一新興行業的一劑良方。
“12禁”？擼貓館是否也需要“分級”
“毫無疑問，把沒有接種完疫苗的小貓就推出來‘營業’，這是完全錯誤的。”
豆豆（化名），是上海一家三層擼貓館的店主。在她看來，給寵物完全接種疫苗，這不僅是對顧客起碼的負責，同時也是店家經營的必要條件。沒有做到這一點，涉事店家恐怕“無法洗白”。
不過，在批評涉事擼貓館的同時，豆豆也提出了另一種看法，“孩子是無辜的。但我們也呼籲，帶孩子來的家長應當負起引導的責任。”豆豆告訴東方網記者，擼貓館的一個重要準則就是，“擼貓”的行為需要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進行，“孩子更應當如是。”
貓之“錯”，背後實則是人之過。在豆豆看來，擼貓館的管理問題必須嚴加規範，但是“愛貓者”的文明參觀同樣亟待重視。
無獨有偶，申城另一家著名擼貓館的店主槓上花（化名），也有相似的感觸。國慶期間遊客激增，槓上花的店裡吸引了不少“愛貓人士”的光臨。然而，諸如追逐貓咪嬉戲，隨意擁抱貓咪，甚至拍打寵物的行為著實讓槓上花捏了一把冷汗。而他們中，有不少還只是少不更事的孩子。
“我們十分理解孩子表達愛的方式，但貓恐怕不能。”槓上花表示，“貓抓人”常常源自於一些不經意的小細節。槓上花以其店中的貓咪“三條”為例，“三條”是一隻相對於親人、脾氣好的貓咪。但即便如此，三條每天也需要一段時間來“自閉”一會，“貓在休息時被驚擾，很容易鬧情緒。”
為了防止貓咪抓傷小孩的情況出現，豆豆和槓上花想了不少方法。首先，是從貓的角度出發。“我們會花很多時間來訓練一隻貓咪，讓它們習慣和人相處。”豆豆表示，營業期間，店內的管理人員會時刻關注貓的精神狀態。“有時貓也需要緩解壓力，這個時候我們只有一個建議——離他們遠一點”。
此外，兩人也不約而同設定了一個規則——謝絕12歲以下的孩子前來參觀。槓上花認為，對貓咖、擼貓館等進行年齡分級和設定“門檻”是有必要的。無論是安全防範還是日常管理，無論是對家長還是對從業者，這樣的方法或許是簡單而有效的。
對此，有不少從業者建議，對於日漸興起的寵物體驗館，可以設定明確的年齡分級制度。例如，謝絕學齡前兒童入內，對於未成年的使用者，則需要在家長的監管之下親近寵物等。
然而，東方網記者發現，滬上擼貓館不少以“親子”為主題吸引顧客，豆豆對此表示，他們也在尋找一種保護孩子、滿足孩子之間的平衡，比如開設講座、劃分孩童區等等。未來，豆豆的擼貓館也許會向孩子們開放，但前提是——她與顧客之間的雙向信任。
無效的免責條款，無奈的權責認定
在調查過程中，東方網記者發現，為了釐清權責，上海不少“擼貓館”都設有“進門條約”。其中廣泛存在，也是備受各方爭議的一條內容是“未經店員指導下抱貓、與貓互動被抓傷後，本店概不負責”。
那麼，當擼貓店內發生“貓傷人”的情況，權責應當怎樣認定？這樣的免責條款又是否有效呢？
對此，上海通佑律師事務所合夥人朱海洋向東方網記者表示，根據民法典第506條第一款：“造成對方人身損害的，該免責條款無效。”也就是說，當擼貓館內發生傷人的行為，這樣的免責條款是無效的，“本店概不負責”在法律意義上是無法實現的。
值得一提的是，當記者向幾家店主詢問是否知曉該免責條款是無效的時候，多位店主明確表示，自己是知情的。豆豆告訴東方網記者，“我當然知道（是無效條款），但我沒有辦法，這也是我拿來‘嚇唬’顧客的。”
事實上，這樣的“嚇唬”在法律意義上確有必要。雖然免責條款本身是無效的，但是朱海洋律師認為，該免責合約依舊可以起到警示作用，在劃分責任的時候，會認定擼貓的人有自甘風險的行為，對於權責的認定將有一定的影響。
然而，雖然法律有著明確的規定，但是在實際糾紛處理過程中，相關事件卻很少付諸法律。出於“息事寧人”的考慮，大部分時候，經營者們常常主動選擇“全責”。“走法律程式較為漫長，對口碑也有影響。我們固然擔心出現‘碰瓷’行為，但我們能做的並不多。”
不止是行業的經營者，在接受東方網記者採訪時，多位消費者也表達了對相關權責認定模糊的顧慮。“店內寵物傷人，經營者想要免責並不符合法理和情理；但是如果是消費者先傷貓，那讓經營者負全責同樣不合適。”市民馮先生告訴東方網記者，
“寵物體驗館越開越多，發生意外事件如何處理，怎樣認定責任？如何進行協調？一系列的細則，需要行業經營者、市場管理者、消費者協會等多方一同協調，規則越早制定對各方越是有益。”
科學擼貓，專家支招！寵物體驗館，可以這麼管
寵物經濟，可謂當下最為火熱的“新消費”領域之一。根據第三方統計資料顯示，截至2020年底，我國寵物市場規模將已超過2400億元，五年的複合增長率高達43.5%。其中，“到店擼寵”正是行業最具發展潛力的細分領域之一。截至2020年底，全國寵物體驗館商戶已逾3000家。去年，寵物體驗甚至一度成為“生活服務業”增速最快的新業態。
快速增長的行業，同樣吸引了不少資本的關注。但隨之而來的也是“矇眼狂奔”後的“一地雞毛”。除了前文提到的消費者權益，行業的公共衛生管理、市場監管等問題同樣存在。
怎樣在合理合法合規的前提下，經營一家兼顧顧客滿意和經濟效益的寵物體驗館？如何用科學的方法，讓寵物和人類真正做到和諧共處？這勢必將成為這個熱門行業的核心命題。而在調查過程中，東方網記者也發現，這道“難題”其實逐漸有了清晰的解題思路，各方也正在提出“參考答案。”
“對於寵物體驗館而言，怎樣選擇寵物是至關重要的。”“萌爪醫生”團隊擁有專業的百位執業獸醫師，是一家主要為廣大“養寵人”提供養寵過程中的線上問診服務的知名科普型自媒體，其團隊成員，寵物專業醫師Lexi，是一位擁有NAVC寵物營養師認證的國家執業獸醫。其以貓咪為例，她告訴記者，“貓相對於狗，更加叛逆，性格也相對不穩定，許多社會化因素會影響他們，例如小時候不開心的記憶等等。此時一旦有外界刺激，會導致他們情緒不穩定，可能會作出傷人的舉動。”
對此，Lexi建議類似擼貓館這樣的寵物體驗店，在選擇寵物時理應“層層選拔”，如貓咪最好是由運營者一手帶大、培養。此外，在館內“打工”的貓也要多多注意讓它“融入貓咪們的集體”。
同時，根據目前擼貓館存在的“通病”，Lexi還從科學的角度，對擼貓館等的環境佈置提出了多項建議。
其一，擼貓館需要根據貓的數量擁有一定的開放面積；由於貓有極強的領地意識，過於擁擠的環境不利於經營。
其二，擼貓館需要設定“遊客止步”的區域，避免發生寵物休憩被打擾而發生傷人事件；
其三，擼貓館需要每天進行消毒，每週需要徹底的消毒。高質量的環境衛生是經營的必要條件。
其四，擼貓館需要進行一定程度的“限流”。參觀人數過多時，貓的心理狀態容易受到影響，進而增加管理風險。
此外，Lexi還建議，如果要開設寵物體驗館，每家店內必須要配備1-2位有專業寵物醫療知識的員工。專業的人士，專業的知識才能做好專業的事業。
據悉，2020年初，國家人社局舉辦了首屆“寵物健康護理員”職業技能大賽。如今，“寵物健康護理員”不僅是國家認證的新興職業，寵物健康護理也是具有國家標準規範的重要職業技能。東方網記者瞭解到，該職業的相關國家證書需要進行全日制職業學校教育，這也從側面印證了Lexi的說法，未來寵物行業將會有一條不變的準則——“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在上海開寵物體驗館，豆豆也感受到了這座城市管理的細緻。她表示，開業至今，監管部門經常會從環境考察、貓咪健康、員工職業素養、疫苗接種等多個方向進行監督和管理，對她的擼貓館也提出了不少要求。
“加強行業監管，對兢兢業業的從業者而言是有好處的。”豆豆還建議稱，未來，監管部門還可以多多注意“顧客看不到的地方”，以及一些“監管盲區”。在一些“隱秘的角落”常常存在衛生問題，而貓咪的飯盆、貓砂盆多會設置於這些區域，如若衛生條件不達標，對人類和貓咪都有著影響。
擼貓要講法度，愛貓也要講科學。擼貓館的管理正是當下火爆的寵物體驗的一大縮影。從寵物出發的科學管理，從人出發的制度建設，讓人們親近寵物，親近自然的同時，保障安全、健康、愉悅，不僅需要從業者的專業和自律，也需要消費者、管理者的合理參與和監督。
擼貓館，怎麼管。考驗的是從業者的知識深度，同時也是城市管理的精細度。在呼籲各方科學認識“寵物體驗”的同時，我們也期待更多具有人情味，更多符合寵物行業特點的規範，能讓“擼寵”更有法度，更有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