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深圳特區報評論員 姚龍華
一個月前，華爾街英語大面積關停，英孚教育在微信公眾號發表宣告稱，願接納華爾街英語無法完成課程的學員，為其免費提供時長為12個月的線上課程。如果華爾街英語學員選擇升級到英孚教育的相關課程，可以享受50%的特別折扣。據此，部分身背教育貸的華爾街英語學員，以為看到了一絲轉機。
當時，英孚負責成人英語的中國公關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不會從學員轉平臺的過程中收取任何費用，完全是出於企業的責任感和同理心。未曾想，當學員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撐課程時，英孚教育同樣在推廣教育貸。有多位英孚教育學員反映，在英孚教育遇到退款難、被推廣教育貸的情況。
01
“讓夢想無需等待。”對於很多想要透過教育培訓改變現狀的年輕人來說，這句教育貸廣告詞實在太有誘惑力了。
“做教育分期，每月只需花一點錢，等你學完了，就是一個全新的自己。”這是很多課程顧問的經典話術。他們以投資自己、投資未來為由，反覆向前來諮詢的年輕人兜售夢想。如果你還不想籤合同，他們甚至會拍案而起，說你壓根就沒有夢想。
一套洗腦式話術下來，很多人往往招架不住。為了給自己“升值”，不少囊中羞澀的年輕人，在報名教育機構時選擇了教育貸。
教育機構運轉良好時，學員、教育機構、金融機構三者皆大歡喜。對於學員而言，使用教育分期可以減輕經濟壓力；對於教育機構來說，教育分期能獲得更高轉化率；對於金融機構而言，也能獲得利息收入。
但現實中，披著分期付款外衣的教育貸，卻將一批批求學者帶到了坑裡，看似多贏的生意，最後變成了不少人的“溫柔陷阱”“慢性毒藥”。
教育貸的風險在於，合同一簽，學員便與金融機構建立了借貸關係，與教育機構並無直接法律關係。一旦教育機構爆雷，學員買課的錢很難要回來，若是辦了教育貸，不僅課上不了了，還得繼續還貸款。一夜之間，教育貸指向的前程美夢，頓時就會變成一些人的無邊噩夢。
韋博英語捲款跑路，華爾街英語爆雷破產，讓不少學員陷入了“沒學上仍要背貸款”的尷尬境地，也將教育貸行業亂象推向了風口浪尖。
02
理論上，教育貸是一種消費分期貸款，其終極目的在於價值投資。
只不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事實上，教育、醫美、租房三大接近剛需且消費價格較高的行業，似乎天然為消費分期信貸提供了理想場景，很多機構也確實將其視為近乎完美的商業模式。
教育分期作為消費信貸場景的一種理想應用，可以幫助有迫切教育需求的群體獲得高質量的教育資源，讓更多經濟能力不那麼強的客群有機會接受專業知識的升級培訓，也讓一些教育機構和金融機構站上了風口。
在一定意義上，這恰恰是教育培訓與普惠金融的價值所在。但別忘了，當資本趨之若鶩都想來分一杯羹的時候，就絕不是來做慈善的。
從場景化分期模式來看，在教育貸的整個鏈條當中，學員既是消費者也是借款人，教育機構扮演的是賣家與中介的角色，金融機構則是貸款資金的提供方與最終債權人。但貸款完成的那一刻起，這個鏈條其實就已經開始“脫節”了，金融機構對教育機構的制約力幾乎沒有了。
教育機構一口氣吃下學員的全額學費後，就有了快速擴張圈地的本錢，資本增殖的本性就顯露無疑。不過，寅吃卯糧的教育機構，當現金流量與服務質量跟不上擴張速度，就會出現爆雷，而且一爆就是大雷。而一旦教育機構這個中間環節崩塌了，教育貸的理想場景也就不成立了。當初預想和承諾有多美好，後面抱怨和扯皮就有多難搞。
正如我們所看到的，架構於場景化之上的，無論是醫美分期、租房分期，還是教育分期，都有場景化崩塌的風險，也都有一個個血淋淋的事實。
這也充分說明了，消費分期信貸本身只是一箇中性的工具，有用得風生水起的，也有用得人仰馬翻的。它既可以讓一家想走得更遠的公司跑得更快，也可以讓一家一心求快的公司死得更快。
用急於盈利的心態做教育貸，正如抱著急於求成的心態學英語，最終都是欲速則不達。
03
“雙減”政策之下，K12教育陷入停滯，成人教育成為新的風口。雖然有不少人對教育貸口誅筆伐，但從大趨勢上看，它可能仍然是消費分期信貸的一個熱點。
現實中，教育貸身上有“紅”也有“黑”，它給了很多人實際幫助，也確實潛存著不少風險隱患。有問題不可怕，因噎廢食的簡單粗暴做法才是最可怕的。
教育機構爆雷，導致學員退款難、金融機構回款難，並因此衍生一系列的社會問題，是教育貸面臨的最大的不確定性風險。因為在教育貸的場景中，在現有的業務模式下，貸款學員的個人信用風險容易評估預測，但教育機構的經營與道德風險難以把握判斷，等發現了基本上就晚了。
這也給金融機構提了個醒：在開展場景化消費金融業務時，稽核重點不是隻有借款人，中間機構本身絕對不能忽視，不能只看中間機構能帶來多大流量，即使是風頭正盛的頭部機構也不例外。俗話說，淹死的很多都是會游泳的。從目前出事的教育機構看，不少都是正兒八經、名聲在外的大機構。
但業內人士指出，其中的問題在於，教育機構並非借款人，沒有義務向金融機構提供詳細的財務資料，金融機構只能從規模、口碑等一些外部指標進行粗略判斷，難以實時追蹤培訓機構的經營狀況。簡直是個悖論。
能否解決好棘手的兩難問題，考驗現代化治理的功力。
7月5日，教育部辦公廳釋出《關於加強社會成人教育培訓管理的通知》，其中就包括完善經費管理，督促社會成人教育培訓機構依法建立財務、會計、資產管理和第三方審計制度，規範收費和退費行為。我們姑且將其看作是新一輪破題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