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已過,舊曆的新年腳步越來越急。
冬日的天氣,除了寒冷,除了雨雪雪,剩下的就是連綿無盡的霧霾。
寒冷本已讓人瑟縮,霧霾讓人更加的鬱悶和煩躁。
依萍呢?與其他人相比,說是雪上加霜一點也不為過。
依萍因病即將離世的前夫像《蝸居》裡的宋思明一樣給她出了個難題。
依萍的名字是媽媽起的。媽媽是六十年代出生,在上個世紀末趕上了瓊瑤熱,對瓊瑤的小說和電視劇非常的痴迷。依萍還未出生,母親便把名字起好了,她希望姑娘一生平平安安、幸福快樂。
依萍個字不高,但生菜勻稱、長相頗美,白面板,高鼻樑,深眼窩,黃而捲曲的頭髮,像一個嬌小的西方美人。據說他的故鄉有很多如她一樣長相的人,傳說是唐時西域人的後代。但不管怎麼說,依萍就像一個混血人,有一種別樣的美。
很美的依萍學習也很好,順風順水的一路讀到大學。依萍讀的大學是國家重點大學,學的專業也是國家重點學科,畢業後十分順當地應聘到她目前所在的研究所從事科研工作。
參加工作後,美人依萍十分招男同事的喜愛,當年那群單身狗工作之餘有事兒沒事兒總喜歡找依萍獻殷勤,為的是讓依萍在心裡給自己留個位置。可那會兒的依萍可有主意,她誰也沒看中,反倒相中了同一單位工作的老鄉高峰。
高峰和依萍同鄉,那個邊遠三線小城。高峰高依萍三屆雖說讀的是同一高中,但依萍入學的時候高峰已到北京上大學了。當然也是國家重點大學。
高峰的獨子,父親是中醫,母親是中學老師。相比依萍父母企業工人的身份,高峰的家境不錯。
一次回家,他們偶然坐在同一節車廂,互相一聊,兩家相距僅三四站地。一來二往的,他們還真走到了一起。
依萍看中高峰的樸實和高峰父母的厚到。逢年過節高峰不僅想著依萍,還牽掛著依萍的父母,甚至是依萍的弟弟,高峰都能想到送這樣那樣的禮物。高峰的父母呢?也時常到依萍家走動,待依萍更不用說,簡直比自家姑娘還上心。
畢業第二年,依萍和高峰牽手步入婚姻殿堂。婚後,小兩口如膠似漆,恩愛有加,不僅生活甜甜蜜蜜,事業也蒸蒸日上。依萍研究的課題先後獲得單位和國家多項獎勵,高峰也被任命為研究室主任,更可喜的是他們還迎來了他們愛的天使,他們的女兒音兒。音兒完全繼承了母親的美麗,像一個洋娃娃。
美好的生活就這樣展開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依萍和高峰為了投資,也為了將父母接過來,準備買一套房子。可已經交過預付款,就要籤合同時,恰好遇上限購。已經享受單位經適房的他們只好像許多人那樣辦理離婚手續。他們相信,他們的婚姻不需要一張紙來維護。
房子問題解決了,高峰的母親卻病了,中風,生命保住了,也成了植物人。高峰的中醫父親堅信,他可以透過中醫治療,治好自己妻子的病。三年,高峰的父親獨自堅持了三年,妻子的病沒治好,自己卻駕鶴西去。
公公走了,依萍將婆婆接過來,僱了一個保姆,自己一邊工作,一邊和保姆照顧婆婆,一邊照顧著音兒。音兒已經讀小學了。
累,真累。但依萍堅持著,從不在高峰面前吐露過任何的怨言。好在音兒懂事,除了接送她上學放學,別的不用操心。高峰很忙,經常開會,經常出差。
終於,在音兒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婆婆也走了。婆婆走得很安詳,睡夢中走的。幾年了,儘管婆婆從不言語,也從不動彈,但每天梳頭洗臉,洗澡換衣從沒有忽略過,以至於到過他們家的人有些竟不知家中常年臥著一位植物人。
就在依萍要長舒一口氣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孩子來了。
那是一個星期天,高峰不在家,音兒上輔導班去了,依萍在家收拾家務。
正在收拾廚房的依萍聽到門鈴聲開啟門,門口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懷裡抱著一個半歲多的孩子。問找誰,答找高峰;問找高峰何事,答聽說高峰在你這兒,兒子想他了。
慢,慢。依萍聽得有點暈,但還算理智,邀其進門。陌生女孩從包裡拿出以紅本,開啟,攤在依萍面前。結婚證,高峰和這個女孩的,領證是在大前年,高峰父親去世不久。
依萍沒吵,她十分的平靜,能理直氣壯走上門的,自有她的道理。她十分客氣地送走來人,大哭了一場。怨誰呢?誰都不怨,只能怪自己,太相信愛情。一直以為自己和高峰的愛才是真愛,其實什麼也不是。
說來自己也不虧,經適房是高峰的名字,商品房產權歸自己。如果自己不撕破臉,經適房是可以留給音兒的。當初辦理離婚時,因為音兒隨自己,高峰是要付生活費的。剩下的就是和高峰攤牌了。
高峰自知理虧,倒也沒說啥,又給提出再給依萍一筆錢。依萍也沒拒絕,以後的日子自己要獨自面對多一筆錢,多一份保障吧。
和高峰的離婚終於成為事實,並沒有在單位引起任何的波瀾。生活還在繼續,向前看吧。
什麼叫報應?
高峰搬走不到一年,被查出肝癌,晚期。高峰的新歡在醫院照顧了一段時日後,把房子買了,孩子扔在醫院消失得無影無蹤。萬般無奈的高峰給依萍打電話求救,依萍帶著音兒去了。肝癌已將高峰消磨得不成樣了,音兒伏在高峰懷裡哭泣不止,高峰也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高峰告訴音兒,那個在床邊玩耍的孩子是她弟弟,讓她邱媽媽收留弟弟,否只能送他去福利院。
依萍在心裡罵高峰無恥,但礙於孩子的面她又不能拒絕。她告訴高峰,她承受不起他的讚美,但她確實沒有那樣的崇高,那樣的無私。他是在她已受傷的心裡又紮了一把很鈍很鈍的刀,不僅疼還特折磨人。
音兒拉著她的手使勁晃,求她不要送那孩子去福利院。那孩子呢,虎頭虎腦的,不解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頗不明白大家為何都不在意他呢?
依萍望著窗外,那重重的霧霾,似鉛一般的重。
這個冬天,太冷,也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