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灘逮兔記
□嶽朝華
1973年秋，我們所在部隊空軍高炮一師按照軍委命令，從甘肅蘭州調往青海執行防空作戰任務。
我們連線團部轉移的命令後，立即連夜撤離原陣地，從蘭州火車站登上專列，人和輕重武器及彈藥裝登火車，日夜兼程向青海進發。次日凌晨，到達青海湖畔金銀灘草原高原陣地。
次日凌晨一點多進入新陣地。各班下了汽車後，人人都不太適應，渾身沒勁，四肢軟綿綿的。有的戰友反映較嚴重，鼻子出血。連長對大家說，沒關係，這是高原反應，因為青海湖畔海拔高度4000多米，以後慢慢就適應了。接著各班列隊跑步到飯堂前唱首歌吃飯。炊事班是先頭部隊，先到新陣地，熱騰騰的饅頭用籮筐抬過來，大家一看，饃頭怎麼是黑色的？管伙食的司務長說:“青海省特產青稞，這是用青稞面做的，以後部隊供應主食品全是青稞面。”大家覺得新奇，不管三七二十一啃咬吃起來。乍吃挺好吃，甜甜的，像蕎麥麵，一般都吃了兩三個，然後喝一碗黃芽菜湯。隨後便集合跑步到陣地，為火炮射擊前做打水平等有關準備。當各人坐在炮位上檢查時，不時傳出戰士的放屁聲，有的咚咚響，有的細聲細調，不時引得大家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連長嚴肅批評大家不許出洋相。“屁是五郎神，不放憋死人”，不少戰士邊操炮邊放屁，止也止不住。這是乍吃青稞面腸胃不服所致。
當火炮、雷達、指揮儀都進入一級戰備後，天已亮了。連長決定，趁轉移陣地師團暫時沒有安排我連戰備值班任務之機，一為改善伙食，二為適應高原環境，組織戰士用兩三小時到陣地旁青海湖畔金銀灘草原捉野兔。
全連分工明確，後勤人員抬著一張長約20米、高2米的偽裝網，在後面守株待兔。其他人分兩組排成兩列縱隊，一邊約50人，每人手持一根一米多長小棍或紅柳枝條，分別在偽裝網兩側形成兩列縱隊往前走。李副連長擔任總指揮，他胸前掛個口哨，這次逮兔聽他哨聲行動。兩邊隊伍前幾名都是全連選出跑得最快的戰士，他們大多是廣西籍戰友，別看他們個個長得比較精瘦，兩隻眼睛既大又圓並且深陷，但他們都善於奔跑，速度快，以前曾測試過，他們百米成績一般都在12秒6至13秒之間，其他省份來的兵根本跑不過廣西兵。
已到中秋時節的金銀灘草原，牧草枯黃，前些日子下的雪還沒有融化掉，我們踩在上面發出“喀吱喀吱”的響聲，正如唐詩中所說:“胡天八月即飛雪”，這裡在古代是吐蕃的領地，吐蕃是現在藏族人的祖先。當時內地人稱西部的少數民族為胡人，他們居住的地方為胡地，天為胡天。我們已做好逮兔子的一切準備，正一步步地向草原深處走去。約莫走了兩三華里，發現前面有一大片的草長得又深又密，大家認為，很可能是兔子集中隱蔽的好地方。此時，戰機已到，李副連長突然吹響急促的哨聲。哨聲就是命令，戰友們個個迅速地奔跑起來。兩隊跑在最前面的是廣西兵韋如發和黑龍江兵嚴祥斌，他倆甩動雙臂，步頻非常快，像運動賽場百米跑的短跑運動員一樣拼命，跑得飛快。原來兩隊相距約30米寬，他們倆跑動是根據副連長的安排，要向外邊邊跑邊擴充套件，形成扇形態勢。一旦發現兔子，趕緊收縮包圍圈，把兔子往佇列後偽裝網的方向驅趕。第一次包圍圈形成後，發現有5只兔子，它們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拼命東衝西突，疲於奔命。而我們也缺乏經驗，只知兩隊合攏，而沒有注意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防守，結果，我們累得氣喘吁吁，渾身冒汗，5只兔子均從大夥的腳旁躥跑了，大家十分惋惜。
總結經驗教訓，李副連長說:“兔子往面前跑，不要用腳踹，一定要用棍子往地上來回劃。”大家照此辦理，棍子與柳枝在草地上來回亂劃，不僅塵土飛揚，殘雪被棍子劃得發出唰唰的聲響，而且響聲嘈雜……第二次捕捉取得成功，一網逮到24只兔子。為防止它們逃跑，當時在網裡就被棍敲死。大家情緒高漲，接二連三，網網沒有空過。已逮到的兔子由炊事班長梁傳玉挑著，他是安徽鳳陽人，1968年入伍的老兵，個子不高，大夥戲稱他“大個子”。由於他個子矮跑不快，李副連長叫他拿扁擔挑兔子。他挑著40只兔子在隊伍後面追趕，當大夥從網中取兔時，他才一歪一拐地趕上來，顯得十分吃力，張著嘴直喘粗氣，滿頭大汗，把帽子拿掉，頭上熱氣騰騰。副連長忙又安排另兩名戰士與梁班長輪流挑兔子回營地。
這草原看似平坦，但畢竟是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上，大家經過十幾次的衝鋒，人人都累得汗流滿面，又逮到一百零幾隻兔子，副連長想到大家初到青海高原，又流了很多汗，怕感冒患上中毒性肺炎，很難治好，他要求大家把衣服穿好，帽子戴好，結束逮兔活動，命令大家回營地。兩個炊事班新兵一人挑五十來只，挑了約五六百米遠，就累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不想起來。這時，炮一排二班副李潤濤走上前。他是1969年從黑龍江入伍的老兵，身高1.85米，身高力大，虎背熊腰，是推百斤炮彈入炮膛的大力士二炮手，又是連籃球隊中鋒，身體素質非常好。他對兩個炊事兵說:“這點兔子兩人挑還累成這熊樣，我來挑！”他把兩付副擔子的兔子合在一起，兩根扁擔上下一合往肩上一撂，輕巧如飛地往回走。這位大力士牛吹得過頭了，他沒有領教過高原缺氧的厲害，沒到營地的山腳下，他己累得嘴張著喘粗氣。他停下來對副連長說:“副連長，我也實在挑不動了！”副連長笑著對他說:“你小子不是力大無比麼，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小子說不行了。”大家都笑他吹牛大王。李潤濤急了，向副連長出了個主意，給每人分一隻兔子，讓每名戰士手提兔子回到駐地。
大夥回營地後，七手八腳扒兔皮，160多隻兔子很快被扒了皮，剖腹取出內臟，將肉汰洗乾淨，放入大鍋裡煮，鹽和五香配料一同放入鍋裡。煮熟後，鍋蓋一揭，肉香四溢，營房內肉香飄蕩。那頓晚餐，全連每人分到一碗純燒兔肉，人人吃得蜜汁香甜，大夥彼此喜得鼻塌嘴歪。
光陰荏苒，近五十年一晃而過。當年朝氣蓬勃計程車兵，退伍後，如今己成年逾古稀的老人。然而，離開甘肅永靖山頭高炮陣地換防到青海省青海湖畔高原陣地，保衛祖國核試驗基地，利用解除戰備間隙在附近草原上逮野兔改善生活這段趣事，卻令我終生難忘。高原軍營生活有苦也有樂。
2021.7.24於淮陰漁溝
作者簡介：嶽朝華，男，1949年生，中共黨員，江蘇省淮陰中學老三屆畢業，退伍軍人。先後在《解放軍報》《中國農民報》《甘肅日報》《青海日報》《新華日報》《淮海報》及各級電臺用稿2800多篇。《淮陰岳氏宗譜》總編，《漁溝鎮志》（1—3）稿主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