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蔣介石的國民政府無視了他們自己簽下的《重慶協定》,悍然進攻我黨中原解放區,從此之後,轟轟烈烈的解放戰爭爆發了。
我軍和國民黨部隊經過一段時間的相持之後,終於堅持到了“劉鄧大軍千里挺進大別山”,從此之後,我黨終於進入了戰略反攻的節奏,又經過了“遼瀋”、“淮海”、“平津”,三大戰役之後,國民黨大廈將傾。
這其中,我黨對於一些國民黨將領的策反政策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凡是投降、起義的國民黨將領,一般都能得到寬大處理,北平傅作義,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但是在1948年,我黨俘虜了一名國民黨高官,此人並非投降,也不是起義,就是戰敗了被俘,但卻依然讓我黨的將領們禮遇有加,這個人是誰呢?
為兄復仇
1881年,奉天錦州義縣的一戶農民家庭中,出生了一個名叫張作相的孩子。
這戶人家那可以說是窮的叮啷噹響,家徒四壁,但卻非常明白“知識改變命運”,所以哪怕家裡再怎麼窮,也供張作相讀了私塾。
奈何形勢比人強,終於唸了三年私塾之後,家裡實在沒錢了,張作相輟學了。
從此就農忙時幫家裡乾乾活,農閒時便和朋友一起玩,倒也是認識了不少和他一樣,有著一膀子力氣的青壯小夥。
在當時,宗族械鬥是個非常常見的事情,相鄰的兩個村子不是有著“世恩”,就是有著“世仇”,而張作相的家族和旁邊的村子,便是有著不小的仇怨。
張作相16歲那年,張作相的堂哥出村,正好碰上了隔壁村的一群人,兩邊可以說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就這樣,一夥人打一個人,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張作相的堂哥便被人打的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
這一夥人一看出了人命,不由也愣住了,恰好張作相此時又在這裡路過,他也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一下子又是一夥人看著一個人。
雙方大眼兒瞪小眼兒看了半天,張作相猛地把手裡的鋤頭一扔:“殺人啦,殺人啦。”
而這幾個人也猛地醒悟了過來:“抓住他,不能讓他跑了。”
一夥人追,一個人逃,一下子就把張作相給趕了出去,而張作相也擔心回去被那夥人抓住,心中一橫,直接到了奉天,成了一名“奉漂”。
人生地不熟的張作相在外流浪了大半年,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乾的活都是最低層的力氣活,就這還經常吃不飽,而且由於勢單力薄,還經常捱揍。
這天晚上 幹完活,挨完揍的張作相蹲在牆角,揉著臉上的烏青,開始思考人生: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做這些事情呢?為什麼他們能打我,我不能打他們呢?為什麼我的堂哥被人殺害了,我反而要跑呢?
就這樣,張作相想著想著,他的眼睛卻是越來越亮,似乎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等到再抬起頭時,張作相的眼神中已經出現了一絲興奮。
從現在開始,沒有人能再欺負我!
過了兩天,張作相趁夜逃回了村子,悄悄地來到了自己小夥伴的家裡一敲窗戶:“二狗二狗,醒醒。”
張作相的小夥伴被驚醒了,推開窗戶一看:“哎呀,你怎麼回來了?”
“別問了,跟我走,我們去做一件大事。”
就這樣,張作相帶著幾個小夥伴來到了鄰村,找到了當時打死他堂哥的主謀,直接翻牆進院,踹門進屋,幾個大漢手裡拎著板磚,便朝炕上一頓亂砸。
隨著張作相幾人不停地揮舞著手裡的板磚,被子裡也漸漸沒了聲息,把被子掀開一看,只見這人早已經被砸的面目全非,活脫脫一攤餃子餡兒。
現在怎麼辦呢?
幾個小夥伴看著張作相,張作相的眼神中卻燃起了一股更為興奮的火焰:“我們繼續去做一件更大的事。”
就這樣,幾個小夥伴跟著張作相一起逃出了村子,從此奉天境內便又多了一夥強盜。
“本家兄弟”
雖然又多了一夥強盜,但是奉天官府並沒有太多注意,因為在奉天境內這樣的強盜實在太多了,而張作相幾人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的同行,行業競爭實在太激烈了,土匪太多了,過路的客商都不夠用的了。
而行業內卷的後果,就是自己幾人都吃不飽飯。
看著一群面黃肌瘦的小夥伴,張作相不禁抓了抓頭髮,有些慚愧。
不過好在,這些弟兄們那是確實夠弟兄,哪怕“跟著哥哥混,三天餓九頓,沒事挨頓小鋼棍”,他們依然沒有選擇離開張作相,反而是帶著一些認識的人,一起入了夥。
看著眼前這二三十個不離不棄的好兄弟,張作相不由得更羞愧了,不過恰好此時,張作相卻聽到了一個小弟對他說:“大哥,你兄弟當團練長了。”
張作相一聽:“我哪個兄弟能當團練長,我家那夥兄弟是什麼損色的,我能不知道嗎?”
不過跟著這個小弟來到城門口一看,赫然貼著告示,確實,新民府八角臺地區出了一個團練長,張作霖。
看了半天,張作相不由嘆了一口氣:“你叫張作霖,我叫張作相,看著還真像是本家兄弟,可你的命怎麼就這麼好呢?”
張作相卻也知道,這個張作霖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兩個人只不過就是名字湊巧罷了,但卻又一想,算了,一筆寫不出來兩個張字,現在都落魄成這個樣了,還能再幹什麼呢?
於是便抱著碰碰運氣的心態,拉著手底下的弟兄們到張作霖處,看著兩人都是“作字輩”,張作霖留下了張作相。
誰知在不久的一次作戰之中,張作相硬是揹著受傷的張作霖從槍林彈雨之中跑了出來,安全後的張作霖不由嘆了口氣:“以後,你就是我老張的親兄弟了。”
後來張作霖也用事實證明,他張作霖這個大哥能處,有事,他是真上了。
一年之後,張作霖被清朝政府招安了,封了一個相當於副營長的官,而張作相也被張作霖任命為了哨官,相當於排長。
看著自己身上嶄新的官服,張作相不由激動地熱淚盈眶,自己活了小20年,哪穿過這麼好的衣服呀,這個大哥,是真的好大哥呀。
但是張作霖帶給張作相的還不止如此,結拜也要帶著張作相。
過了幾年,徐世昌主管東三省,張作霖拿下了一個土匪頭子杜立三,用他的腦袋換來了奉天巡防營統領的職位,麾下騎兵、步兵超過了2000人,也正是在這一年,張作霖帶著張作相進了一個更大的平臺。
在一個晚上,張作相跟著張作霖吃了一趟席,在席上,八隻酒碗碰在了一起:“我張作相(馬龍潭,吳俊生,孫烈臣,張景惠,馮德麟,湯玉麟,張作霖),從此以後,結拜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從此之後,“東北八駿”天團,正式成型了,說是“八駿天團”,也並沒說錯,在這其中,或以前當過馬匪,或以前販過馬的,或直接姓馬,那都和馬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在這個“東北八駿”天團之中,張作相一是年紀小,一是人微言輕,是跟著張作霖來的,所以自然也就成了這個天團中的“老八”。
但是雖然成了老八,張作相卻並沒有因此心生不滿,反而非常準確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繼續跟著張作霖混。
到後來,張作霖是前路統領,張作相是一營管帶;張作霖當旅長,張作相當團長;張作霖當省長,張作相當旅長;張作霖為東三省尋閱使,張作相為尋閱總參謀長;張作霖辦東三省講武堂,是股東,張作相就當堂長,是董事長。
到了後來,張作霖成了“東北王”,張作相成了吉林省省長,並且在後來創辦了吉林大學,並且張作霖在缺錢時想種鴉片,是張作相攔住了他,這也是張作相唯一一次和張作霖翻臉。
可以說“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跟著張作霖,張作相也一路水漲船高。
隱退天津
但是奈何1928年,日本人終於受不了張作霖這個豪橫無比的“東北王”了,直接在皇姑屯扔下炸彈,把張作霖炸死了。
張作霖死後,張作相也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我大哥死了,我大侄子還在呢,我“小六子”還在呢。
張學良趕回奉天之後,一聲“老叔”,直接叫化了張作相的心,而張學良的大老婆于鳳至,也拜張作相的二夫人花福田為乾孃,就這樣,張作相一拍張學良的肩膀:“小六子,放心大膽的去幹,有事老叔給你撐腰。”
在張作相“輔帥”的威名之下,張學良也掌握了東三省。
可惜,張作相一腔熱血,終於在“九一八”事變之後化為烏有。
在“九一八”事變時,張作相的父親去世了,他正在給父親帶孝,等到喪事辦完,張作相出來一看,東北三省早已變了天:“這個小六子,怎麼就不敢真刀真槍的跟日本人幹一架呢?”
從此,心灰意冷的張作相便到了天津,在天津的英租界內當上了隱士,養花遛狗,準備躺平。
然而,張作相的兒子張廷樞準備來伺候老爹,卻被張作相趕出了門外:“我不用你伺候,去給我打日本人,去給你大爺報仇。”
後來,張廷樞因為不打內戰,而被蔣介石罷官免職,在七七事變之後,更是直接加入了我們共產黨,為“八路軍第一遊擊縱隊”的司令。
樹欲靜而風不止,自此之後,張作相當初的把兄弟張景惠進了“偽滿洲國”,一個頭磕給了日本人,換來了總理大臣的職位。
張景惠找到張作相:“老八啊,雨亭死了,當初的老兄弟們也都去了好幾個,剩下的裡面,應該屬咱倆關係最近呀,你出山,我保你的職位不會在我之下。”
張作相卻根本懶得搭理張景惠,看了他一眼:“我大哥是怎麼死的。”
張景惠一聽,不由臊紅了臉。
你兄弟就是被日本人炸死的,你現在在日本人手底下做事?
1936年,西安事變之後,張學良竟然如同政治小白一般,送蔣介石回了南京,而一下飛機便被控制了起來。
張作相聞言之後,不由雙手一晃,能再讓他出山的事情,怕是也只有這個小六子了。
隨後,張作相聯絡以前的一些好友,看能不能把張學良救出來,但是蔣介石態度異常強硬。
誤為戰俘
而到了後來,抗戰勝利之後,蔣介石覺得張作相還有利用價值,便想讓他出山,幫自己穩定東北,但卻被張作相抬手拒絕了。
誰知蔣介石卻比張景惠還要“髒”,我管你拒絕不拒絕,直接給張作相安了“東北行營政治委員會委員”、“東北剿總副總司令”的名頭。
到了1948年,蔣介石準備拉著張作相一起“勝退臺灣”,並且對張作相表示,你列個名單,想帶走多少人咱就帶走多少人,甚至可以專門準備一條船。
但張作相卻依然對蔣介石置之不理。
且不說你把我小六子關了這麼多年,我兒子就是共產黨,我憑什麼跟你走啊?
並且當張作相數次接到了蔣介石的邀請之後,他受不了了,終於被“感動”了,直接通電全國:“希望天津地區國民黨內的將領們不要抵抗了,大家一起迎接解放吧。”
1948年10月15日,此時錦州早已經被我黨解放了,而張作相也正在錦州清點傢俬,準備把這些財產全都捐給我黨,用於解放全東北。
但是我們解放軍的幾個小戰士卻直接闖進了張作相家中,看著這高宅大院不由地一指張作相:“這麼有錢,肯定是個國民黨的大官兒,帶走。”
就這樣,張作相稀裡糊塗地成了“戰俘”。
不過好在他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別人問他“是個什麼官”,張作相也“哈哈”一笑:“蔣介石給我封的是副司令。”
就這樣,我軍俘虜了“國民黨副司令張作相”的事情層層上報,一直傳到了當時的東北野戰軍總司令林彪的耳中。
林彪聽了之後,當即一拍手:“怎麼把這老先生給抓了!”
隨即下令:“立刻放人,把老先生送回家!”
然後帶著人到了張作相家中致歉:“我們的戰士不知道是你,誤把您給抓起來了,非常抱歉。”
而張作相則哈哈一笑,表示並沒有放在心上,隨即又表示,自己絕對支援人民的解放事業,隨即揮了揮手,飄然而去,被我黨送回了天津。
1949年,張作相身患重病,不治而亡,張作相的外甥周毓文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周恩來總理,周恩來總理聽了之後,頓時大感遺憾,對周毓文道:
“老先生怎麼就故去了呢?以後我們還打算和老先生一起工作呀。”
出身草莽的張作相,雖然嚐盡了人間冷暖,但是他做事卻依然可以說守住了自己的底線,守住了一個作為中國人的底線。
恩仇相報的他,總算也是做到了自己曾經寫下的一幅字:“道德為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