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外戚與宦官之禍愈演愈烈:漢安帝時期
在諸多掌權的後宮之主中,鄧太后算得上是比較有賢德的。她對本家兄弟頗能盡力抑制,國舅鄧騭也算謙和本分。但是鄧太后骨子裡還是一個貪戀權力的女人,戀權情結使她兩度把嬰幼之年的孩子送上帝位,以便控制操弄。
公元106年,漢殤帝在懵懂中夭逝,鄧太后迎立年僅13歲的侄子、漢和帝哥哥劉勝(廢太子、清河王)的兒子劉祜為皇帝,是為漢安帝。鄧太后繼續臨朝聽政,時間長達15年之久。
在其執掌權柄的漫長歲月裡,鄧氏子孫終究還是形成了遍佈朝野之勢。先是兄弟鄧騭、鄧悝、鄧弘、鄧閶位列軍政要樞,其後是侄輩的鄧珍、鄧廣宗、鄧廣德、鄧甫德、鄧忠等官居高位。
於此同時,鄧太后以女主臨朝,內外機要,不出房闈之間,因而不得不任用閹人宦官,鄭眾、蔡倫為代表的宦官勢力得以向權力中樞瘋狂滋長。
鄧太后臨朝期間,她個人所謂的賢德並未給東漢王朝帶來真正的清流。正是在她臨朝期間,外戚與宦官在政治舞臺上的“二人轉”表演逐漸形成糾纏不清之勢。當然,這一切與安帝的疏狂無德也不無關係。
與此同時,漢安帝的皇后閻氏一族及其母舅耿氏一族也在暗中為新一輪的外戚專權積蓄著力量。
公元121年(建光元年),這一年漢安帝28歲,臨朝了15年的鄧太后在她心心念唸的權力寶座駕鶴西去,安帝得以親政。勢力盤根錯節的鄧氏一族迎來的註定是一場殘酷的大清洗,鄧珍等人免的免,逐的逐,死的死,多少年苦心孤詣構建的權力大廈,頃刻間化為烏有。
在鄧太后去世後,在清除鄧氏一族外戚過程中,閻氏一門外戚和漢安帝的舅舅耿氏等勢力得以日漸做大,與之勾結的宦官也乘機得勢。
閻皇后的兄弟閻顯、閻景、閻耀、閻晏等四人執掌軍機要樞,漢安帝的舅舅耿寶位列大將軍,漢安帝的奶孃王聖及其女兒伯榮也乘勢作惡。宦官江京、李閏因迎立漢安帝有功,相繼被封侯,樊豐、劉安等勢力也日漸膨脹。
外戚多與宦官勾結在一起,橫行於朝廷內外,貪汙腐化、窮奢極欲、無惡不作。他們動用國帑大規模修建私家園林、亭臺樓榭;他們陷害忠良,國之柱石多不得善終,儒學巨匠、太尉楊震被逼致死;他們擅操國脈,煽動朝堂,廢黜了太子劉保。東漢政治墮入黑暗深淵的程序呈現加速之勢。
公元125年(延光四年),在前往南方視察的過程中,漢安帝突然發病,並最終死在了路途中,年僅32歲。權力更替及其帶來的爭奪大戲即將再一次上演。
【二】至暗時刻的前夜:少帝、順帝時期
漢安帝駕崩後,閻皇后升格做了太后,閻太后與兄弟閻顯等密謀,迎立漢章帝年幼的孫子劉懿做了皇帝,是為少帝。史書上沒有記載這位小皇帝的年齡。
就在這場權力大洗牌中,當權派發生了嚴重的血腥內鬥。皇太后閻姬的老哥閻顯想要單獨把持大權,而大將軍耿寶卻位尊權重。於是,閻顯命人彈劾耿寶及其黨羽宦官樊豐、虎賁中郎將謝惲、侍中周廣,以及漢安帝的奶孃王聖、王聖女兒王永等,羅列的罪名是結黨營私,作威作福,大逆不道。樊豐、謝惲、周廣等紛紛被下獄處死,他們的家人被驅逐到今天的越南境內,耿寶及其侄兒等也被逼自殺,王聖母女則被放逐到了山東地區。此後,閻氏一族及其黨羽的勢力得以囂張一時。
就在當閻氏一族贏下與耿寶等人拼死角逐這一句的時候,小皇帝劉懿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劉懿的侍奉宦官孫程等人開始暗中攛掇,秘密勾結廢太子濟陰王劉保,準備在小皇帝劉懿去世後聯手搞掉閻顯、江京等人,迎立劉保做皇帝。其間,孫程宦官集團的勢力迅速壯大。
就在這一年10月27日,劉懿確實死掉了。
孫程聯合李閏、王康、王國等,經過一番激烈的拼殺後,誅殺了江京、劉安、陳達等,於公元125年11月4日,將年僅11歲的劉保推上了金鑾寶座,是為漢順帝。其後,又透過一番爭鬥,將閻氏一族及江京等宦官的近親統統清除掉。就這樣,東漢政治舞臺上的外戚與宦官的“二人轉”換了一撥人。
因擁立順帝有功,孫程等一眾宦官19人皆被封侯。在東漢政治舞臺上的宦官,除了孫程等人外,還有張防之流,權勢也十分巨大。他們各自結交朝臣,明爭暗鬥、顛倒黑白,混淆視聽。雙方鬥爭的結果,張防被放逐,孫程在短暫被免後被重新召回京師。宦官權重的局面依然繼續著。
這一時期,外戚這邊的情況是:圍繞順帝梁皇后的外戚勢力政治迅速成長。先是梁皇后的父親梁商被封作大將軍。梁商自知是以外戚身份才得以居高位,為人十分謙虛謹慎,對自己的族人要求也很嚴格,在官員選拔上也頗能選賢舉能。但梁商這人有一個壞毛病,過於親溺宦官,居然讓自己的兒子梁冀、梁不疑等主動與宦官曹騰等結交。這大概和當時宦官權勢過大不無關係,就連國丈也主動示好。
因梁商寵溺太監曹騰等人,引起了其他宦官的嫉妒,差一點惹來殺身之禍。
公元141年,梁商去世,漢順帝火速讓梁冀接替他爹做了大將軍,其他梁氏子弟紛紛封官進爵。
正是在梁冀得勢期間,東漢朝政走向了至暗時刻。
【三】東漢王朝的至暗時刻(之一):漢衝帝、漢質帝、漢桓帝時期
公元144年(建康元年),年僅30歲的漢順帝駕崩。他唯一的兒子,才兩歲的太子劉炳繼位做了皇帝,是為漢衝帝,梁皇后變成了梁太后。這個可憐的小皇帝在繼位的第二年就病逝了,前後只在皇帝位置上待了四個月。
衝帝夭折後,梁太后和哥哥梁冀合謀,迎立漢章帝的玄孫、年僅八歲的劉纘做了皇帝,是為漢質帝。這個八歲的小皇帝天生聰明懂事,對當時獨攬朝政大權,作威作福的外戚梁冀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裡。在一次朝會中,質帝定睛眼盯著在朝堂上趾高氣揚的梁冀,破口罵道“此跋扈將軍也”。就是這一句話,讓懷恨和恐懼交加的梁冀起了殺心。公元146年,梁冀派人在麵食裡下毒,將年僅9歲的小皇帝毒死。此後,經過一番周折,迎立漢章帝的曾孫15歲的劉志做了皇帝,是為漢桓帝。一般認為,桓帝在位時,是東漢政治的至暗時刻之一。
關於梁冀這人,史書有一段絕妙的描寫:“鳶肩豺目,洞睛瞠眄,口吟舌言,裁能書計。”用今天的話說,這梁冀長了一副像老鷹一樣聳起的肩膀,一雙豺狗一般向上豎著的眼睛,眼眶深陷活像一口井,而眼珠直勾勾地向前張望著,說話時舌頭不靈,話語含混不清,文化水平僅僅是寫字計數而已。
梁冀這人,除了正事不幹之外,其他什麼都幹。他天生愛喝酒,能扯硬弓、彈棋博戲、踢毯賭錢,又喜歡放鷹打獵,鬥雞賽馬,儼然一個大玩家。
就這樣一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傢伙,藉著國戚身份,從黃門侍郎轉為侍中、虎賁中郎將、越騎校尉、步兵校尉,最後當上京城的治安司令——執金吾,到順帝晚年,竟然拜為大將軍,成為內朝的首領,操縱軍政大權。
梁冀的老婆叫孫壽,是個大美人,在貴族中儼然是個引領美妝新潮流的人物。她的創制有:愁眉,把眉畫得細細向下倒;啼妝,在眼下側薄施胭脂,像剛哭紅了眼;墮馬髻,髮髻從一側垂下;折腰步,走路時腰部一扭一扭,彷彿雙腿撐不住身軀一樣;齲笑,笑時耷拉著嘴角,好像牙齒痛。
孫壽這人生性妒忌,又善於要挾人,所以梁冀對她又寵愛又害怕。
正是在以梁冀夫妻為首的外戚集團及其依附者的操弄下,整個東漢王朝被攪合得暗無天日,走向了至暗時刻。
公元147年秋,漢桓帝大賞擁立他的有功之人,梁冀的采邑增加了一萬三千戶,他的妻子孫壽也被封作襄城君。封梁冀的弟弟梁不疑當潁陽侯,梁蒙當西平侯,梁冀的兒子梁胤當襄邑侯。其他有功之臣、宦官等,一律封侯爵。梁冀宗親及其依附者得勢的,竟多達千餘人。
梁冀的所作所為那是一個令人髮指。
他指使宦官唐衡等誣陷皇室宗親劉蒜試圖篡逆,致使劉蒜被廢並最終被逼自殺,進而誣告朝廷重臣李固、杜喬與劉蒜等人暗中有勾結,最終使二人冤死在獄中。就此,梁冀依然不滿足,他把二人的石首掛在洛陽城門上,以威懾那些敢和他作對的人。
宛縣縣令吳樹因處死了一批罪大惡極的他的依附者,竟被他設局毒死。遼東太守初次入朝沒有先拜見他,他就找了個別的理由將之殺害。郎中袁著上書勸諫他因當遵守禮制,梁冀就派人暗中抓捕他,縱使袁著又是改名易姓、又是假死,最終都沒能躲過一死。郝傑、胡武也因與袁著過從甚密被株連,胡武一家被株連竟達60多人,郝傑也是用馬車載著表示有罪當死的空棺材向梁冀請罪,才以一己之死保全的家人。他的弟弟梁不疑喜歡研究儒學,也頗能善待賢達之士,自然與無惡不作的梁冀漸行漸遠,梁不疑與弟弟梁蒙辭官回到家中,梁冀居然派人穿著便衣潛伏在弟弟的住宅旁邊,記下與梁冀有來往的官員,並設法陷害他們······梁冀的滔天罪惡那真是罄竹難書。
於此同時,梁冀的奢靡腐化那也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地方官每年向朝廷上交的各種貢物,要先緊梁冀挑選之後再送到宮中,各地官吏人員向梁冀賄賂尋求升遷或是擺平各種事情的,更是絡繹不絕、通宵達旦。梁冀為了滿足一己之私,竟然派人到國外去尋求各種奇珍異寶。梁冀與自己的老婆孫壽對街大起私家府第,豪奢程度堪比皇宮。他們有大肆興建各種園林,光是他所興建的兔園,綿延就達數十公里。他從各地徵調大量兔子進行飼養,竟有人因傷及他的兔子而被他直接殺掉。這些僅僅是梁冀夫婦及其黨羽奢靡無度的九牛一毛。
在梁冀不斷重新整理東漢王朝外戚驕橫和貪婪紀錄的同時,宦官們也在攀登著他們亂政的新高度。
他們的殘暴和貪婪,和梁冀一夥並無兩樣。他們同樣陷害忠良,同樣奢靡無度。他們競相廣起樓宇宅第,裝飾極盡人間奢華;他們迎娶良家女子為妻妾,衣著打扮堪比後宮;他們收養子嗣,他們的爵位和封地竟可承襲;就連他們的狗都穿金帶銀。
桓帝時期的宦官集團原本大多是梁冀的爪牙,但一夥小人鼠輩,註定要分道揚鑣。他們之間的鬥爭終於在太史令陳授的事情上,終於走到了你死我活的關頭。
那是公元158年5月29日,發生了日食,這在深受天人感應思想影響的當時,是一件天大的事情,這意味著上天在警示當朝統治者。陳授透過宦官向桓帝奏稱,出現日食的禍根是大將軍梁冀。梁冀得知此事,氣不打一處來,三下五除二就把陳授給收拾掉了。
梁冀讓陳授人間蒸發這件事徹底激怒了積怨已久的桓帝,於是他與宦官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等人合謀,決心除掉梁冀及其黨羽。
梁冀把持朝政近20年,除掉他談何容易。為此,桓帝甚至還與宦官們歃血為盟。公元159年,經過一番激烈的爭鬥,梁集團終於被徹底清除。因為清洗的人太多,朝廷一度為之一空,這也足見梁冀的勢力之大。他所貪贓的財物,合計高達三十多億錢,可見見他貪婪到什麼程度。自此以後,外戚勢力淡出了東漢的政治舞臺,外戚與宦官的“二人轉”時代宣告終結,隨之進入宦官亂政的“獨角戲”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