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財經琦觀
遙遠的中世紀，西方牧師總會給信徒講述這樣一個寓言：
一個放高利貸的貪婪者，請求死後與自己的財寶合葬在一起。死後，他的妻子挖開墳墓想拿回錢財。然後，她看到了魔鬼將金幣變成燃燒的煤炭，一枚一枚的塞進了她丈夫的喉嚨裡。
在以農業為主要經濟主體的時代裡，商人歷來被整個社會所排擠蔑視。
西方如此，東方也同樣長期保持著“重農抑商”。
其中，最不能被人容忍的經濟罪行便是“放高利貸”。
時光流轉。
千年後，我們認可了經濟的社會價值，認可了合理利息的必要性，認可了風險與收益理應對等，認可了先行者應當收穫相應的報酬。
但有一些底層的共識，至今人們都沒有改變。
01
9月9日，工信部信管局召開165專項“遮蔽網址連結問題行政指導會”，明確規定日期，要求9月17日各平臺必須按標準解除遮蔽，否則將直接啟動處置措施，不再約談。
其中，阿里巴巴、騰訊、位元組跳動、百度、華為、小米、陌陌、360、網易等企業均參與出席。
在隨後的解讀中，我們可以看到多種敘事解讀：
歷史視角下，有人提出了《網際網路“柏林牆”的倒塌》——指出行業格局又一次發生了變動。其中，巨頭產品生態之間的對立孤絕姿態，開始發生消弭；
本著現實主義，也有人提出了《微信是最大肥肉》——指出該政策的直接影響。微信作為中文網際網路世界中，人數最多，黏性最大的產品，其中流量價值的開啟釋放，將帶來最直接的商業格局變化；
此外，我們還能看到對“開放節奏”的報道，對“開放後安全問題”的強調等多種不同角度，均各有其價值。
不難看出，本次改革的意志傳導，具有非常清晰的“自上而下”的特性，頂層設計的痕跡十分明顯。
因此我們認為，想要還原其認識，預判其走向，就很有必要將視野進一步放寬。
在“網際網路的未來定位”這一整體的行業視角下去進行思考，或許會得到一些有效資訊。
02
為什麼農耕時期，每個文明都會對商業，尤其是高利貸厭惡之至？
表面看，是因為它不直接產生增量價值。
農業是直接從土地中產出糧食以及經濟作物，手工業雖不發達，也能為農作物提供一些附加價值。而商人卻只是在囤積居奇，倒買倒賣，對整個社會的財富增量沒有貢獻。
但這種說法，否定了商人對商品流通做出的貢獻，忽視了該群體在降低交易成本這一環節的重要價值。
各文明之所以對排斥商業達成共識，最本質的原因在於，它盤剝了整個社會的流通價值。
為什麼“沒有你對我很重要”？
因為“你”的存在，不再被視作整個社會執行的收益，轉而成為了鉅額成本。
就社會價值而言，商業（金融）存在的意義，在於促進整個社會資源的交換流通，調動資本積極性，充分發揮資源活性，降低經濟活動中產生的“交易成本”。
但在人性的驅使下，我們總是會見到一件神奇的悖論：即一個特別好的東西，最終走向了初心的反面。
提高效率的，最終降低了效率；提供保護的，最終成了最大的威脅；讓人自由的，最終成了最大的牢籠。
金融降低了整個社會的交易成本，創造了巨大的增量價值。但同時也賦予了樞紐位置的個體過高的槓桿力量。
當個體的慾望無限擴張後，最終便是“高利貸”這一魔鬼的出現——不僅吞下了全部的增量財富，還反過來進一步盤剝其他環節，進而使得人們的生存環境變得更糟。
網際網路也是如此。
我們都聽過那句話：“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我們也聽過這個段子：“網際網路最終成了最大的中間商”。
網際網路對我們這個時代的貢獻是毋庸置疑的。
也許，未來也會出現網際網路版本的“兩個不能否定”：
以2020年為分界線，我們既不能用未來的二十年否定過去的二十年，更不能用過去的二十年否定現在的政策。
自二十世紀末網際網路技術在中國應用，整個社會的資訊對接成本被無限壓縮：
先是資訊，通訊，再是商業資訊，再是小商品，進而覆蓋至大商品，再是本地生活，供應鏈，新零售......
如何看待“無孔不入的資訊化”，是探討“互聯互通”這一政策的重要前提。
有誰能像網際網路資訊科技一樣，在每個行業中都至關重要呢？
水，電，煤。
網際網路是一個社會中，至關重要的基礎建設。
有了這一認知，我們才能繼續往下探討。
03
2018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定義了“新型基礎建設”，迅速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討論。
隨後幾年中，這一概念多次在最高會議中出現並不斷強化。
對應的，商業世界中也出現了“新基建”這一名詞，各種專案，基金，龍頭股不斷湧現，一派響應號召，摩拳擦掌的熱鬧景象。
一般百姓而言，問起“什麼是新基建？”
人們的回答大都是“不就是5G、網際網路那一套”，仍處於概念不明。
事實上，傳統網際網路從來都不在新基建的概念範疇之中。
2018年12月19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北京舉行，會議中把5G、人工智慧、工業網際網路、物聯網定義為“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沒有提傳統網際網路。
隨後，在官方給出的新基建七大領域中，特高壓、新能源、大資料中心、城際高速鐵路等領域又被補充了進去，同樣沒有提到傳統網際網路。
根據國家發改委在2020年釋出會上給出的概念來看，新基建和傳統網際網路的關係，是以技術創新為驅動，以資訊網路為基礎，面向高質量發展需要的基礎設施體系。
以資訊網路為基礎。換句話說，新基建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傳統網際網路之上的。如果一定要歸類的話，傳統網際網路屬於基礎建設，並且是“老基建”。
或者我們以高鐵為類比。
眾所周知高鐵是我國非常重要的基礎建設，並且為我國的經濟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而官方給出的概念中，傳統高鐵並沒有被列入“新基建”行列，反而是更加短途、更加高頻、更加惠民的“城際高速鐵路”位列其中。
把傳統網際網路看做高鐵，把工業網際網路、物聯網等新技術看做城際高鐵，我們大致就能理解到傳統網際網路的定位以及它未來的價值。
04
那麼，這與“遮蔽網址”，外鏈開放，互聯互通，又有什麼關係呢？
如果我們清楚意識到傳統網際網路的基建屬性，那麼許多模糊的問題就變得脈絡分明。
首先，如何定義遮蔽外鏈這件事？
外鏈的存在，是網際網路行業在特定的發展過程中，基於自身因素，人為的增加了資訊流通的成本。
再來看基建的特徵。
由於與整個社會的各個行業都息息相關，因此在可維持範圍內將成本壓縮到最低，是社會絕大多數對基建服務的集體訴求。
試想，電費定價為100元/度會怎樣？
中小型企業沒有勇氣開工了；
生產出來的每一件商品都因成本上漲而價格上浮；
普通老百姓不敢用電了；
電費的高成本，使得建立在用電普及之上的，一切電器的市場空間也進一步萎縮；
......
自由市場派經濟學者當然可以辯護，比如電廠在前期確實花了很大的代價才達成的壟斷地位，它理應收回成本；
要保護私有制；
要相信看不見的手，新的挑戰者會出現，過高的價格壁壘維繫需要付出極大的成本等等；
媒體也可以幫腔諸如“窮人活該點蠟燭”，“難道你想電費隨便用，一點壓力沒有，不用努力就能過上吹空調的日子，不會吧？”
但最終，這些都只是概念層面的粉飾。
作為基建，成本一天不降下去，矛盾就一天不會止休。
05
社會價值從來都不等於商業價值。
空氣的社會價值趨於無窮，空氣的商業價值幾乎為零。
我們要承認網際網路的偉大貢獻，同時也要堅決反對其在基建領域的無序擴張。
在這一趨勢下，各位投資者們也理應對所謂的“網際網路大廠”們，進行邏輯重估。
據調研，國內外資本市場中，基建類企業其普遍估值均不到10pe，這意味著已經跌了大半年的中丐股還有一個“腰斬”的下跌空間。
同時，如果真的要按照“水電煤”這一定位進行對標，那麼網際網路行業淨利潤應該在5%左右。
對標現在的利潤，還得再讓利75%。
但以上測算方式過於粗暴，現實情況遠比這複雜得多。
一方面，不是每一個網際網路企業都處於“躺賺”位置，許多企業甚至至今還在虧損，更談不到利潤率的讓出。
更重要的是，網際網路的基建屬性，僅適用於傳統網際網路，而大多數企業的業務構成中，都是既有“傳統網際網路”，也有面向未來的業務佈局。
比如阿里的財報中，即有“客戶管理服務收入”，即面向商家收取的流量費（典型的傳統網際網路，舊基建），又有阿里雲這樣的新基建式業務。
再比如百度，支撐其多年的廣告收入，就屬於非常典型的傳統網際網路範疇（舊基建），而近年來大舉押寶的自動駕駛和人工智慧，則屬於新興的前沿科技。
基於以上認知，本文集中給出全部結論：
- 1、要用傳統基建的角色來看待傳統網際網路，要以“水電煤”等公共行業的估值標準來估值傳統網際網路業務；
- 2、要看財報，看營收佔比。來自傳統網際網路業務的營收佔比越高，企業的估值下降空間就越大。如果全部營收都來自傳統網際網路領域，那麼該企業就應當以公共行業的標準來估值；
- 3、不能死板硬套，更不能無底線看衰。一方面，公共事業本身也有不小的商業價值，且不可替代性巨大，此為託底底線。另一方面，隨著新興科技的進一步突破，企業的主體業務構成也可能隨之改變，屬性也將隨之變化；
- 4、盤活網際網路生態中的中小微經濟體是最終目的。隨著傳統網際網路基建化最終達成，企業營收將被極大壓縮。而這一蛋糕，將分配至商家收入的提高，消費者支出的下降，平臺廣告收入的共享，為使用者產生的資料付費，以及物流行業從業者的收入提升。
最後，讓我們再複習一下什麼是“傳統網際網路”。
一個簡單的衡量標準，去看相關業務的核心價值在哪裡。
如果說它的核心價值在於“資訊的聯通”，或者說“匹配兩端”是它的核心賣點。那麼無論是商家與買家的聯通（電商、酒旅），還是服務者與買家的聯通（外賣、打車、買菜），或者是內容與使用者的聯通（流量、廣告），其實都屬於傳統網際網路的範疇。
同時，當捲入的經濟體越多，捲入的實體業務越大，其“基建化”的壓力就會越大。
另一邊，當業務的核心價值涉及到了AI、演算法、無人駕駛、雲計算、大資料等領域時，那麼整個社會將給其以相當寬鬆的成長空間。並在其成功後，允許其在特定時段內，收穫豐盈的價值回報。
健康的商業，賺的是突破的錢，收穫的是時間視窗的報償。
被詛咒吞炭的食利者，賺的是功勞簿的利息，想的是日不落的永恆。
少年改變世界，巨龍被屠。
過去如此，未來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