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全國地方兩會陸續落下帷幕。有關高中納入義務教育的話題在家長們中間炸開了鍋。
“高中納入義務教育很好呀，讓部分學習成績一般的學生家長不那麼焦慮，不用再發愁孩子考不上高中，不用擔心孩子一輩子和大學無緣了。有時候孩子開竅晚，高中納入義務教育的話，這些後起之秀也有機會拿到高學歷，找到相對穩定的工作。”河南安陽的李先生興奮地向記者說道。
然而，高中納入義務教育真有那麼簡單嗎？中國城市報記者採訪了相關專家和業內人士，發現真實情況遠比人們想象中更復雜。
“高中教育納入義務教育不現實”
“高中如果被納入義務教育，會造成教育資源短缺、教育資源分佈不均。全國範圍內，各地區差異較大，現在實施十二年義務教育還不太成熟。”河南省某西部城市中學校長韓博向中國城市報記者表示，九年義務教育更適合我國國情，能讓孩子們在平等環境中學習，享受共同的教育資源。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在接受中國城市報記者採訪時說：“高中教育納入義務教育不現實。坦白講，實現普高和職高免費這一點，問題並不大。然而目前，我國高中階段教育採取普職分流模式，距離均衡發展高中教育，還有很大的差距。”
中國教育部網站截圖。
2021年年初，教育部辦公廳釋出《關於做好2021年中等職業學校招生工作的通知》明確，堅持職普比例大體相當，職普比例較低的地區要重點擴大中等職業教育資源，要提高中等職業教育招生比例。
上述通知，就是所謂的中考分流。這讓不少家長焦慮。
河北廊坊一位學生家長令女士向中國城市報記者說：“現在，老師從初二就開始勸孩子上職業高中了，把我們這些家長都愁壞了。”
“中考分流過度強調比例，難免會影響一些家長和學生的抉擇。”河南鄭州某高中老師劉佳向中國城市報記者表示，中考分流可以保留，但可以不強制。對於不擅長文化課學習的學生，有些家長和學生並不想初中畢業後就去職業高中。
黑龍江哈爾濱某高中老師陳梅在接受中國城市報記者採訪時說：“中考分流比較合適。如果學生初中成績不理想，進入普通中學也很難順利地學習知識。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在普高階段知恥後勇，有所突破。”她認為，初中成績不理想的學生上職業高中，不失為一種選擇，可以學到一些技術，更有利於自身的發展。
韓博也表達了類似的看法。“上普通高中必須採取選拔淘汰機制。其實，初中階段是為高中階段打基礎的，初中成績不理想的同學，到普通高中很難有大的提升。”韓博說，目前，高中教育資源有限，個人傾向於中考分流。
河南某二本院校老師王俊在接受中國城市報採訪時表達了不同的看法。他說：“高中教育之後再開始職業技術教育會更好。到時候孩子心性各方面比較成熟，受學科教育程度提升，也能更加清晰地分辨自己適合的技術工種，相對學習欲和敬業性也會更強些。如果實施中考分流，部分孩子進入普通高中，部分孩子進入職業高中，會導致一些原本有學習潛力的孩子失去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
陝西、內蒙古等省份
已實施免費高中教育
在今年浙江省兩會上，浙江省人大代表、步陽集團董事長徐步雲建議浙江實現免費十二年義務教育，將普通高中、職業高中教育納入義務教育範圍。
今年的廣東省兩會上，廣東省政協委員、華南師範大學化學學院教授許旋提議大面積增加高中學位，將高中納入義務教育，乃至取消中考分流，減輕家長學生的焦慮。
中國教育部官網截圖。
對於高中免費教育，教育部在2020年已有過明確回應，有的地區由於實行非義務教育階段免費教育已經難以為繼，嚴禁隨意擴大免費教育政策實施範圍。
記者查閱資料發現，我國已有多個省份實施免費高中教育政策。
2017年12月，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開始全面實施高中階段免費教育；2016年9月，陝西省開始實施高中3年免費政策；同年3月，青海省對本省的六個少數民族自治州所有學生和西寧、海東兩市貧困家庭學生實施普通高中或中職三年免費；2015年12月，雲南省怒江州全面推行12年免費義務教育；2012年，內蒙古自治區實施免學費、免教科書的“兩免”政策。
與此同時，國家也在加大對教育方面的投入。根據經濟日報報道，2020年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為42908.15億元，比上年增長7.15%，佔GDP比例為4.22%。
這是自2012年以來，國家財政性教育投入連續第九年做到“不低於4%”。
“高中納入義務教育，對提升中國公民整體素質有很大助推作用，也能有效減少高中學生家長的整體學費負擔，同時也減少了初中學生升高中的壓力，更有利於促進學生‘雙減’和國際接軌。”劉佳說。
王俊認為，現在科學技術發展迅猛，社會進步速度快。如果不具備紮實的文化基礎，很可能會被高速發展的時代所淘汰，高中納入義務教育是未來發展趨勢。
免費教育是否就等同於義務教育？
對此熊丙奇表示，諸多把高中教育納入義務教育的建議，都強調的是免費教育，並沒有考慮義務教育的其他特徵均衡、義務和強制。
“要把高中教育納入義務教育，必須普職融合，把每所高中辦為綜合高中，再進一步縮小每所綜合高中的辦學質量差距，才具備把高中教育納入義務教育的基本條件。”他進一步說道，社會公眾贊成把高中教育納入義務教育，想法也和建議者不同。他們希望的是把高中學校全部辦為普通高中，同時把普通高中納入義務教育。
熊丙奇表示，網友對“把高中教育納入義務教育，取消中考”的理解大多如此。但這也是不現實的，因為如果高中階段教育取消中職，這既不利於普通高中組織教學，也不利於培養技能人才。
今年全國開展中小學生職業啟蒙
記者發現，近幾年，教育部發布多個有關職業教育發展的檔案。
今年2月8日，教育部官網釋出《教育部2022年工作要點》，明確今年開展中小學生職業啟蒙。
“家長們應放下焦慮，聚焦於培養孩子本身。目前，家長們普遍接受不了孩子上不了普高。根本原因是根深蒂固的觀念和社會性歧視。職高生很難得到社會的認可。只要進入職校，很多人習慣地把職高生等同於差生。”韓博表示，高中跟職高只是在方向上有所不同，高中更偏向理論性學習，職高則專注於技術動手能力之類的學習。
2017年4月，教育部發布《中等職業教育改革發展的思路與舉措》明確，中等職業教育是我國高中階段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發展現代職業教育中具有基礎性作用。
王俊說，由於傳統觀念的影響，目前，我國技術工人的待遇和社會地位都有待提高。但是，像德國等一些製造業國家，技工的薪酬還是比較豐厚的。
劉佳表示，在提高職高畢業後的就業率方面，應該在設定職高專業時就考慮好未來做藍領的需求。如此，學生選擇職業高中的渠道才能更暢通。
2015年1月，教育部印發《中等職業學校校長專業標準》的通知，以促進中等職業學校校長專業發展，建設高素質中等職業學校校長隊伍，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
“有條件的地區，可以探索將普高與中職合併，實行普職融合，建設綜合高中的方式。如果所有高中都建設為綜合高中，既有普高學術課程，又有技能課程，就能由學生自主選擇。”熊丙奇表示，初中畢業後，學生就不再分流，都進入綜合高中。綜合高中將學術課程和技能課程融合在一起，擴大學生的課程選擇。全面提高每所綜合高中的辦學質量，並縮小差距，才可能實現把高中教育納入義務教育，實行就近免試入學。
韓博說：“人生道路各不同，條條道路通羅馬。成功的人生並不只有上高中讀大學。國家也需要一批高階技工人才。每個家長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還要根據孩子的實際情況決定。”
（文中劉佳、陳梅、韓博、王俊均為化名。）
■記者：喬妙妙
■編輯：張阿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