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讓哪怕一隻猴子贏得選舉。”

這句極為“霸氣”的話，是昔日一位俄羅斯寡頭說的。不少人會覺得有些誇張，但對很長一段時間的俄羅斯來說，或許這就是事實！

對於當時寡頭們的囂張，咱們完全可以在2003年俄羅斯的一次會議中窺斑見豹。

2003年2月19日，莫斯科發生了一件大事。

當日，總統普京召集俄羅斯鉅商們一起開會。因為討論的不少問題關乎國家經濟政策，此次會議罕見地透過電視，向全俄羅斯人民公開。

本來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議題也一項一項推進。不曾想，會議進行到一半時，俄羅斯首富霍多爾科夫斯基突然拿出了一份檔案。

這是一份PPT，內容很顯然是精心準備過的，可謂是圖文並茂。霍多爾科夫斯基的主要目的就是：指出普京政府存在的種種問題。其言辭之犀利，令人震驚。當時在場的記者及媒體們，無不驚歎於這位首富的大膽。

對於霍多爾科夫斯基的指責，普京顯然是毫無準備的，特別是對方給出的各種資料也確實足夠精確。不過，普京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他在沉默了一會兒後，冷笑了幾聲。

瞭解普京風格的人都知道，當他暴怒的時候，往往並不會繃著臉，反而會露出笑容。此時普京臉上掛著的，正是這種讓人很快能感受到壓力的“冷笑”！

隨後，普京在座位上換了個坐姿，聳起了他的右肩，開始回答霍多爾科夫斯基的質疑。他沒有糾結於對方指出的問題，而是將矛頭直指霍多爾科夫斯基的尤科斯石油公司。普京直言：“像尤科斯這樣的公司，擁有驚人的石油儲存量。問題是，這些錢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你不要忘記你逃稅的問題！”

坐在對面的霍多爾科夫斯基，顯然也無法解釋什麼！這場令人有些“尷尬”的會議，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而在隨後的一次電視採訪中，普京則直接說出了那句：“要麼死，要麼滾”。此時，所有俄羅斯人都知道：總統普京跟寡頭之間的鬥爭，遠遠沒有結束。

此次公開叫板後，首富霍多爾科夫斯基的命運如何？

當年呼風喚雨的寡頭們，為何最終都一個個栽在普京手上？

俄羅斯寡頭們，真的跟葉利欽有著說不清的關係嗎？

本期，筆者要跟大家說的，正是這段塵封的往事。或許，在瞭解清楚以上問題後，我們會對普京有更深的認識。

一：葉利欽和寡頭們

葉利欽是一個始終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這一點體現在1991年，他首次接管克里姆林宮時的著急模樣上。

1991年蘇聯解體，12月25日戈爾巴喬夫宣佈辭去蘇聯總統的職位。12月27日，就在他還沒有來得及清理辦公室時，新上任的葉利欽就已經走進了他的辦公室。於是，當天的報紙上赫然寫著：

當戈爾巴喬夫今天進辦公室時，發現葉利欽已經坐在那裡了！

此後幾年裡葉利欽的表現，咱們就不一一細說了，俄羅斯人民心裡自然有數。

1996年，65歲的葉利欽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大選。野心勃勃的他，渴望能順利連任。但很顯然，這對他來說並不容易。

當時，他的競爭對手是俄共領袖久加諾夫。和他相比，葉利欽顯然沒有多大勝算：

一來，久加諾夫顯然更得民心，在早前的競選調研中他的成績很好；

二來，葉利欽當時的支援率一度降到3%，民眾用這樣的支援率“回報”他在過去幾年的表現。

那段時間的葉利欽及其團隊，真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們動用了一切現任總統的優勢，但宣傳效果仍然是極為有限的。

而與此同時，在俄羅斯國內，也有一群人正在為選舉的事著急，他們就是：手上掌握著巨大財富的鉅商們。

這些商人，為什麼這麼著急？

其實，對於這些鉅商們來說：他們並不關於葉利欽個人的前途問題，而是關心自己將來的命運會如何。他們明白：久加諾夫代表的是俄共，而自己手上的那些鉅額財富，正是在蘇聯解體前後透過各種不正當手段得到的。一旦久加諾夫上臺，對他們來說將百害而無一利。

葉利欽當然知道這些鉅商們的心思，於是在1996年3月的一天，葉利欽約見了7名鉅商。

雖然這次見面時他們到底談了什麼，葉利欽晚年並未對外公開過。但毫無疑問，從此後這7位鉅商的種種表現來看，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

這次會面後，處於頹勢的葉利欽，開始了自己的“逆襲”之路。

首先，電視、雜誌等所有媒體上，鋪天蓋地都是對葉利欽的宣傳。對上世紀的俄羅斯人來說，誰掌握了電視，誰就掌握了主動權。而7位鉅商中的古辛斯基，正是大名鼎鼎的傳媒巨亨，就連國家級電視臺都在他手上。

其次，葉利欽的競選團隊一下子專業了很多、也有錢了很多，他們為他“量身打造”了一整套親民方案。65歲的葉利欽頻頻走進民眾當中，既和平民握手，又與知名歌手跳舞。這一切，都需要花錢。

就這樣，俄羅斯民眾對葉利欽的好感，一下子燃燒起來。

雖然付出了這麼多，但最後等待競選結果的過程，對葉利欽來說仍然是煎熬的，他甚至一度因心病問題，不得不躺在病床上等著。

而鉅商們則顯然比他淡定得多，他們告訴葉利欽：“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果然，正如鉅商們所料：葉利欽最後以53%的高支援率，順利連任。從3%到53%，這就是鉅商們的力量。

此後，在葉利欽的就職儀式上，出現了俄羅斯歷史上的“經典一幕”：7大鉅商集體亮相，他們一字排開，接受葉利欽支持者的掌聲和鮮花。

至此，一個叫“寡頭”的名詞進入了千家萬戶。只是那時候，多數俄羅斯普通民眾並不知道，這個國家的未來將被這些寡頭裹挾著。

二：寡頭們當時有多豪橫？

7大寡頭為了葉利欽的連任，投入了天文數字的美金。但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是值得的。

畢竟，自此後葉利欽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俄羅斯這個國家，看上去是他的，但實際上是這些無形的手的。

於是，他很快就兌現了自己早前的承諾，讓7大寡頭們個個賺得盆滿缽滿。

立了大功的古辛斯基的電視臺，獲得了鉅額美元的貸款，利率低得驚人；別人根本購買不到的銀行股份，寡頭們買起來只需要幾千萬美金而已。而所謂的公平競爭，不過是一紙空談。

除此之外，葉利欽也並不忌諱讓這些寡頭的勢力伸向政府部門。在這段時間，寡頭們的豪橫之處包括但不限於以下兩點：

其一，葉利欽每每遇到重大問題，總是必須先和他們商量。這直接導致當時所有的經濟政策，對寡頭們都是有利無害的。最嚴重的時候，這些寡頭控制著國家50%的經濟命脈。

其二，他們既是寡頭，又身兼各種政府要職。比如寡頭中有人一度官至安全會議副秘書長，還有人甚至成了財政部要員。

甚至，有些官員毫不避諱地表示：要想在政府謀得一官半職，不要找葉利欽，找那幾個寡頭就行，什麼職位他們都能搞到。就連葉利欽要任命誰當總理，都要讓寡頭們先過過目。

如此的待遇，顯然讓寡頭們一個個“飄”了起來。被稱“寡頭教父”的別列佐夫斯基，甚至曾公開放言：“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讓一隻猴子來當總統”。

那麼，對於這一切，葉利欽難道不害怕嗎？他真的不怕成為俄羅斯的罪人？不怕有一天下臺後，會被人指控嗎？

很顯然，從葉利欽下臺前的種種行為來看，他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的。自1998年開始，因為東南亞金融危機的波及，再加上寡頭們的種種干擾，俄羅斯的未來可謂一片灰暗：內有盧布大量貶值，外有債務高舉，民眾生活前所未有的艱難。

而此時，寡頭們仍然一個個驕奢無度。據媒體報道，當時寡頭別列佐夫斯基情人的一條狗，脖子上戴的鑽石就達到了上百萬美金。

民眾怒了，葉利欽慌了。但此時的他已經陷得太深，根本沒有對寡頭們說 “不”的能力。於是，在最後的任期內，他不得不頻繁更換總理，希望有人能拯救俄羅斯、也拯救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克格勃出身的普京，進入了他的視野。

後來，葉利欽曾在晚年的回憶錄裡，這樣形容自己首次見到普京時的心情：

“我注視著這個遲到者，他持獵槍的姿態非常自信，就像擁抱著自己心愛的人。”

普京身上的軍人特質，讓葉利欽看到了一線希望。此後，他動用了一切力量扶普京上臺。

在1999年的最後一天，68歲的葉利欽早早地來到辦公室。他並未通知太多人，便出人意料地在對著電視鏡頭辭職了。他以總統的身份，留給普京的最後一句話是：照顧好俄羅斯。

交權後，葉利欽如釋重負。有人說：交權給普京，大概是他從政以來做得最好的一件事。

三：普京對寡頭們的直接警告

普京能當上總統，既然跟葉利欽有直接關係，那自然也就少不了寡頭們在背後的幫忙。

當時的寡頭們，一方面欣賞普京的老實和幹練，一方面也始終相信葉利欽的眼光。於是，他們全力支援普京的競選，甚至視普京為“第二個葉利欽”。

普京成功當上總統後，寡頭別列佐夫斯基還曾公開表示：“沃洛佳還是我推薦的呢！”“沃洛佳”，是普京的小名。

別列佐夫斯基希望用這個稱謂，向世人證明：我和普京的關係，很鐵，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誰知，很快普京就對這句話有了回應。他在一次接受採訪中，對記者們說：“別列佐夫斯基想告訴你們，是他幫著選中了我！你以為，這會是真的嗎？”

一句話，讓寡頭們變得清醒起來：這個普京不好控制。事實上，早在正式上任時，普京就已經在克里姆林宮召見過這些寡頭，並正式警告他們。

現在的史學家們，對這種警告的解讀普遍是：過去，既往不咎。但從今往後，你們可繼續做生意，卻不可再幹預政治。

遺憾的是，對於這樣的警告，已經習慣了為所欲為的寡頭們，根本不放在眼裡。他們認為：我們有能力扶一個人上臺，就有能力把一個人拉下馬。

此後，他們蒐集了大量對普京的不利言論。比如抓住俄羅斯核潛艇意外沉沒事件，指責普京反應不及時。

而普京在接受記者採訪時，也曾直言：“現在，他們覺得上帝打盹了，他們可以為所欲為了！是時候讓他們付出代價了！”

一場普京跟寡頭們之間，“拳頭對拳頭”的較量，拉開了序幕。

四：俄羅斯首富的公開叫板

在對付寡頭的問題上，普京選擇的是各各擊破的原則。而且每一次指控對方，普京政府都拿得出相應的法律依據。

這，也讓他遭受到了瘋狂的報復。本文開頭，2003年俄羅斯首富霍多爾科夫斯基的公開叫板，就是其中之一。

首富霍多爾科夫斯基，到底是什麼人？

霍多爾科夫斯基1963年出生於莫斯科，家境平平，父親是一名工程師，母親是一個猶太人。1986年大學畢業後，霍多爾科夫斯基進入了蘇聯政府部門工作，在市政府擔任一個低階職位。

和絕大多數寡頭一樣，霍多爾科夫斯基的發財之路，也是從蘇聯解體前後開始的。蘇聯解體前，他開始利用在政府內的各種人脈關係，透過販買假酒、走私個人電腦發家。

隨後，他利用好友是葉利欽政府高官的關係，於1995年公開收購了尤科斯石油公司78%的股份。把握住了石油，一下子讓他這個寂寂無名的小夥子，成了俄羅斯最有錢的人之一。

普京上臺後，霍多爾科夫斯基並沒有收斂。得知陸續有寡頭遭殃後，他決定反擊，並在2003年的公開會議上，丟擲了一份PPT，要跟普京“正式宣戰”。甚至，他還在私下公開表示過：“未來，我也有可能參加總統競選”。

讓他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次公開叫板幾個月後，2003年7月2日，霍多爾科夫斯基的生意夥伴及公司保安部負責人，先後被拘留。

2003年10月25日，霍多爾科夫斯基在新西伯利亞市的機場被捕。他被逮捕的原因是：欺詐等經濟犯罪。

說起來大家可能想象不到，當所有罪行都板上釘釘時，霍多爾科夫斯基仍然非常鎮定。他始終認為自己有的是錢，普京一定會釋放他，然後他將繼續戰鬥。

遺憾的是，普京讓他“失望了”。此後的10年，霍多爾科夫斯基都失去了自由。

與此同時，曾經風光無限的7大寡頭，最終也僅剩下1位：

傳媒大亨古辛斯基：曾經掌握著俄羅斯的電視臺，他是寡頭中第一個倒下，2000年普京下令逮捕他。從那以後，古辛斯基就不敢再回俄羅斯，一直躲在以色列，不敢冒頭。

別列佐夫斯基：曾經的寡頭“教父”，最後不得不流亡英國，2013年死於倫敦的一所公寓內。據說，他在臨死前曾懇求普京政府，希望能回到俄羅斯。

而普京最後一次提到此人時，是記者問他“您怎麼看待別列佐夫斯基”，普京的回答是：“那是誰？”可見，這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在普京眼裡早已不存在了。

維諾格拉多夫：七大寡頭中的銀行家，1988年成立私人銀行莫斯科國際商業銀行。但他最後的下場也一樣悽慘，俄羅斯中央銀行沒收了他的銀行執照後，他不得不宣佈破產。

馬爾金：寡頭中的銀行家之一，在銀行業同樣受到重創後，他在莫斯科開了一家小小的賭場，勉強維持生計。在他賭場的牆壁上，曾畫了一些罪人的頭像，人們都說：馬爾金要藉此向普京政府認罪，以獲得最後的尊嚴。

不過，7大寡頭中有一個是順利挺過來的，此人名叫：弗裡德曼。

說起來，弗裡德曼之所以能挺過來，原因就是4個字：相對低調。弗裡德曼當年本就是七大寡頭裡知名度最低的，也是最小的一個寡頭。普京上臺後，他很快就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此後，他做了一系列改變，做生意也老實多了。

正如普京早前曾承諾的一樣：只要老實做生意，過去可既往不咎。因此，弗裡德曼此後還曾受到政府的肯定，被當成老實生意人的典型。

從叫囂能“讓猴子贏得選舉”，到最後7人僅剩1人留在商界，寡頭們的下場顯示出了普京照顧好俄羅斯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