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家駿
英國在近代，隨著其資本主義生產關係的發展，成為一個文學大國。特別是到了19世紀，出現了傑出的批判現實主義小說家狄更斯、薩克雷、夏·勃朗特和蓋斯凱爾夫人等。馬克思稱他們為“出色的一派小說家”，並說他們揭示了許多“政治的和社會的真理”①。19世紀英國小說在世界文學史上佔據了顯赫的地位。
19世紀初英國小說沿兩條線發展：一條是在世界英語各國頗具有聲望的女作家奧斯丁的現實主義小說。她的代表作《傲慢與偏見》和《愛瑪》，寫愛情與婚姻中的日常風波和喜劇性衝突，展示當時農村的階級關係、社會心理、風俗習慣。另一條是司各特的浪漫主義歷史小說。他的《紅酋羅伯》、《艾凡赫》等，情節離奇曲折、場面規模恢宏、描寫色彩絢爛，對狄更斯、巴爾扎克、雨果、大仲馬、普希金、曼佐尼都有深刻的影響。
19世紀30-40年代，爆發了列寧稱之為“世界上第一次廣泛的、真正群眾性的、政治性的無產階級運動即憲章運動”②。英國社會矛盾加劇，小說也隨之進入黃金時代。
狄更斯是英國最偉大的小說家。他的《董貝父子》、《艱難時世》等，深刻揭露了資產階級的醜惡面貌，描寫了下層人民和工人的痛苦生活與優秀品質。狄更斯後期小說有改良主義思想，但深沉嚴肅中不乏對醜惡事物的諷刺。他寫人世滄桑的自傳色彩的小說《大衛·科波菲爾》、描寫法國大革命時代階級鬥爭的《雙城記》，都是傑出的世界名著。改編為電影的《霧都孤兒》（即《奧列弗·推斯特》）、《孤星血淚》（即《遠大前程》或譯《偉大的期望》）、改編為電視劇的《老古玩店》、《我們共同的朋友》，在中國放映後．受到了中國人民的歡迎。
同為批判現實主義大師的薩克雷，揭露名利場上的勢利鬼，諷刺更強烈。他的小說《名利場》是“沒有英雄的小說”。西方語文中“英雄”與“主角”是一個詞。因為中世紀傳奇中的主人公多是英雄。《名刮場》的主人公夏潑是個女人，小說沒有男主人公。但副標題是說沒有正面主人公，都是些反面人物，這正體現了高爾基命名“批判現實主義”’時的定義。
19世紀中葉，英國一批女作家同在1847－1848“小說奇蹟年”寫出了傑出的《簡·愛》、《呼嘯山莊》、《瑪麗·巴頓》。 夏洛蒂·勃朗特和愛米麗·勃朗特姊妹出身於貧寒的牧師家，二人先後英年（39歲、3O歲）早逝。姐姐除了《簡·愛》外，還寫有反映個人經歷的《教師》、寫工人運動的《雪莉》等，妹妹只寫了一部《呼嘯山莊》。《簡·愛》是一部平實的小說，現實主義之中突出感情色彩。《呼嘯山莊》則有哥特小說的離奇與浪漫情調。簡·愛這位出身貧苦的家庭教師純正、善良、力求人格的獨立，她以個人奮鬥去爭取幸福。而山莊裡的希斯克利夫則透過復仇去平息靈魂的創傷。前一部小說突出愛，明麗清新以欣悅結局，後一部小說渲染恨，陰沉譎異以悲劇收尾。前一部小說順序寫來，語言嚴密而抒情，後一部小說用倒序和講故事形式，是用人民語言組成的敘事詩。這個時期有名的英國小說，還有蓋斯凱爾夫人反映憲章運動的《瑪麗·巴頓》、喬治·艾略特寫下層人生活的《亞當·比德》、《織工馬南》。查理斯·裡德的歷史小說《教堂和家灶》、特羅洛普寫鄉鎮風習的《養老院院長》、金斯科關於社會改革的小說《阿爾頓·洛克》、柯林斯的影響深遠的偵探小說《白衣女人》與《月亮寶石》等等。
19世紀最後30年，歐美進入壟斷時代。大英帝國同殖民地人民和同本國勞動者的矛盾加劇，英國文學進入新時期。這個時期，著名的是肖伯納的戲劇。至於小說，則是呈現出五光十色的景象，表現為題材範圍擴大，創作方法已不限於批判現實主義。但眾流派中仍以現實主義為主，現實主義中執牛耳的是托馬斯·哈代。哈代的《還鄉》、《卡斯特橋市長》、《德伯家的苔絲》、《無名的裘德》，代表了狄更斯之後英國小說的最高水平。這些小說一方面以社會批判性、對勞動者的不幸給以的深切同情、在藝術上的深刻性而受到稱讚；另一方面也表現了宿命論與悲觀主義的侷限。哈代的小說多以農村為背景，甚至寫他的家鄉而稱為“威塞克斯小說” ，在優美的大自然中揭示人們的內心世界。這個時期的現實主義小說較為深刻的還有梅瑞秋斯批判英國紳士的《利己主義者》、勞瑟福德寫手工匠的《皮市巷的革命》、勃特勒的諷刺小說《烏有鄉》等等。
19世紀末，資本主義危機中產生了資產階級的頹廢文藝。王爾德是唯美主義的代表。他的《道林·格雷的畫象》宣揚了藝術至上的觀點。新浪漫主義作家史蒂文森所寫追求財富的冒險小說《寶島》是引人入勝的。
隨著80年代工人運動的發展，出現了具有社會主義思想的小說。威廉·莫里斯在《烏有鄉訊息》中描寫了二百年後英國共產主義社會的美景。同恩格斯交往的女作家哈克奈斯的《城市姑娘》描寫了工人的不幸。小說家吉辛不是社會主義者，但他的小說《德漠斯——英國社會主義的故事》描寫了工人的生活，表現了對資本主義的強烈不滿。
這個時期還有兩個較特殊而又為西方文學史家不太注意的小說家：一個是伏尼契、一個是道爾。伏尼契的丈夫是出生於俄國的波蘭革命家。他們認識俄國民粹派革命作家斯傑普尼亞克-克拉夫欽斯基。後者的小說《安德列·柯茹霍夫》啟發伏尼契寫了《牛虻》，這部展示義大利30-40年代革命運動的小說，影響後世青年的成長。柯南·道爾爵士原是醫生，他在《血字的研究》及許多小說裡集中塑造了福爾摩斯這一吸引人的形象，影響深遠。
在19世紀末，許多馳名於20世紀的英國小說家已嶄露頭角。高爾斯華經發表了處女作《天涯海角》，威爾斯出版了最初的科幻小說《時間機器》、《隱身人》、《星際戰爭》，毛姆也以寫貧民生活的小說《蘭貝斯的麗莎》開始了文學活動，康拉德發表了第一部長篇小說《阿爾邁耶的愚蠢》及代表作《水仙號上的黑傢伙》。
縱觀19世紀英國小說的歷史，可以看出：
英國小說對資本主義制度與其表面的繁榮，給予揭露和鞭撻，這就打破了關於資本主義永恆性的幻想，使當時人們和後人認識資本主義制度的醜惡本質與不可克服的矛盾。
英國小說多描寫下層勞動人民和工人階級的生活，反映勞資矛盾，這構成英國小說的一大特色。許多英國小說家，來自人民，他們對工人和下層人民的痛苦表示同情。使英國小說有更多人民性。英國小說家多是人道主義者，他們同情人民，而指不出社會出路。有的小說家，有美好的理想，表現在小說中則是烏托邦式的理想國，或空想社會主義圖景。
英國小說在19世紀十分繁榮的一個標誌是出現了一大批女作家。俄國和德國，在19世紀沒有出現一二流的女作家。美國出現了斯托夫人，法國出現斯泰爾夫人和喬治·桑，也是鳳毛麟角。而英國的女小說家，竟然有奧斯丁、勃朗特姊妹、蓋斯·凱爾夫人、喬治·艾略特、哈克奈斯、伏尼契等等。女作家以其特有的感情細膩與敏感來塑造眾多女主人公，深刻揭示她們的心理與感情，使文學進入一個新的天地。女性文學、女權文學的繁榮對後世有深刻的影響。
19世紀英國小說，在藝術上成就很高，不論剖析現實、描寫環境，還是塑造典型人物；不論描寫自然風貌，還是刻畫人物心理；不論情節的安排，還是敘述中抒情議論，各個小說家都有貢獻與創造，贏得了人們的讚譽。
注：①《馬克思恩格斯論藝術》第 2卷，第 402頁。
① 《列寧全集》第29卷，第276頁。
（注：本文作者已經授權本頭條）
（馬家駿 河北清苑人，1929年10月5日生，現為陝西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陝西省外國文學學會名譽會長（原會長）、中國外國文學學會原理事、中國俄羅斯文學研究會原理事、陝西省高等學校戲曲研究會原會長、陝西詩詞學會原顧問、陝西省社會科學學會聯合會原常務理事、陝西省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先進個人、陝西省教書育人先進教師等，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獨著有《十九世紀俄羅斯文學》、《美學史的新階段》、《詩歌探藝》、《世界文學探究》等12種；與女兒馬曉翽二人合著《世界文學真髓》、《西洋戲劇史》等4種；主編有《世界文學史》（3卷）、《高爾基創作研究》等9種；編輯有《歐美現代派文學30講》等4種；參編合著有《馬列文論百題》、《文化學研究方法》、《東方文學50講》、《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等40多種。
名列《中國作家大辭典》、《中華詩人大辭典》、《中國社會科學學者大辭典》、劍橋《國際傳記辭典》（英文第27版）、俄羅斯科學院世界文學研究所《國外俄羅斯學專家名錄》（俄文版）、《陝西百年文藝經典》等40餘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