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末年,大魔王孫儒席捲淮南,迫使江浙大佬楊行密、錢鏐甚至中原大佬朱全忠抱成團。孫儒被楊行密敗亡後,部將徐綰率眾五千歸順錢鏐,錢鏐愛其驍勇,以徐綰所部隸屬中軍,號為武勇都,署徐綰為右都指揮使,同時也任命孫儒降將許再思為左都指揮使。行軍司馬杜稜切諫“狼子野心,他日必為深患”,請求以士人取代徐綰,錢鏐不許。
在後來的作戰中,錢鏐更因徐綰有戰功而以為心腹。當時,江浙的一些其他地方武裝與錢鏐只是盟友合作關係,武勇都才是錢鏐自己的軍隊。錢鏐的老上級董昌在越州自立為帝,錢鏐與其決裂並討伐之,由於武勇都的加入,戰鬥力大增,不僅消滅董昌奪取越州,還開疆到了蘇州、婺州、衢州,與楊行密形成對峙。
原本錢鏐也不至於徹底把武勇都託管給兩個降將,他原本安排帶隊的是自己人名將顧全武。前述的一些包括奪取蘇州的重要戰鬥,都是顧全武帶隊打的。然而天覆元年(901年)錦城一戰,顧全武遭遇楊行密大將李神福後被俘,武勇都才重新形成了兩員降將徐綰、許再思最大的局面。也就是說,此戰戰敗,徐綰成了既得利益者,而錢鏐也發現徐綰偷懶留力,便開始厭惡他了,莫非是你為了升職,故意放水?
天覆二年(902年),錢鏐巡行衣錦城,命徐綰率眾治理田間水道。副使成及聽聞士卒有怨言,請求作罷,錢鏐不許。巡行完畢後,錢鏐要回鎮海軍軍部杭州了,宴請諸將,徐綰稱病先出,錢鏐以為有蹊蹺,卻不知道徐綰是想在酒席上下毒手卻找不到機會。
數日後,錢鏐命徐綰率所部先回杭州。徐綰到外城就不想再裝下去了,縱兵焚掠;同事許再思也率迎侯兵響應,合兵進逼牙城。
雖然理論上許再思級別高於錢鏐,還有和顧全武一同抵禦楊行密另一員大將安仁義的經歷,但因為徐綰是首亂者,所以後世有時也稱此亂為徐許之亂而非許徐之亂。
為什麼不等進城了再發難,偏要費力攻城?大概是因為城裡都是錢鏐的自己人吧。錢鏐的兒子錢傳瑛及三城都指揮使馬綽、陳為、牙將潘長等閉門拒敵,潘長把徐綰打退到徐綰的屯兵地龍興寺。這個馬綽來歷不一般,娶的是錢鏐的堂妹,自己的妹妹也嫁給了錢鏐。至於錢鏐相關記載不大提娶過一位馬氏,可能是因為馬氏死得早吧。
錢鏐回杭州途中在龍泉聞變,召幕僚葉簡占卜。葉簡說:“賊不能奈何我。”錢鏐說:“淮人會和他們勾結嗎?”指的是楊行密。葉簡說:“淮人不來,宣城會助賊,但宣城明年也會敗亡,不足為慮。”楊行密部下時任寧國軍節度使田頵的治所在宣州,宣城指的就是他。田頵是楊行密的發小兄弟和創業夥伴,但早已和楊行密貌合神離,有時候還會越過楊行密做出一些軍事行動,史書有時候還會因為他們名義上的臣屬關係把田頵的軍事行動記在楊行密名下,也就是說,一些田頵對錢鏐發起的戰事,並非楊行密本意與錢鏐為敵。而安仁義也和田頵差不多,有半獨立傾向。
也就是說,葉簡預計田頵會幫助叛軍,但楊行密不會坐看田頵坐大,反而會設法壓制田頵,這樣楊行密不但不會成為狼助,反而會因為有了共同的針對目標而重新成為錢鏐的隊友。
錢鏐疾馳到北郭門,不得入,就讓成及打著自己的旗號與徐綰交戰,斬首百餘級,錢鏐本人也就趁機微服乘小船,趁夜到牙城東北隅,越城而入。真是非常時期,大老闆回自己家都得親自爬牆。
杜稜當時已經去世了,他的兒子武安都指揮使杜建徽從新城入援。徐綰堆積木頭要焚燒北門,被杜建徽全燒了。
錢鏐所任的湖州刺史也是心腹愛將高彥聞變,也遣其子高渭和同守湖州的越州都指揮使屠瑰智率兵入援。高渭和屠瑰智到靈隱山徐綰屯兵處,被徐綰軍包圍,兩人從早上力戰到午後,被徐綰伏兵所殺。
錢鏐這時候感慨杜稜有先見之明,命使者祭祀其墳墓。
戰鬥打了一個月,顯然勝負未分,有人勸錢鏐逃到越州避風頭。杜建徽按劍叱責:“寧可大家都死在這裡,決不東渡!”錢鏐遣馬綽、王榮、杜建徽等分屯諸門,又擔心徐綰等佔據越州,便遣顧全武率兵去戍守。之前楊行密為了換回自己被俘的大將秦裴,就用顧全武把秦裴換了回來,至於這個時間間隔錢鏐為什麼沒讓顧全武回到武勇都的工作崗位重新領導那兩匹狼,是來不及還是另有打算,咱就不知道了。
顧全武說:“去越州還不如去廣陵。”廣陵就是楊行密的治所,顧全武這是要投敵?
錢鏐問:“為什麼?”顧全武答:“聽聞徐綰等圖謀召田頵,田頵到了,淮南再幫助他們,就敵不住了。”杜建徽也說以前錢鏐曾幫楊行密對抗孫儒,現在可以以此為由請求楊行密報恩。他們的觀點和之前的葉簡一致,此刻的楊行密不是敵人,而是隊友!
當然錢鏐也不能寄希望於自己躺平坐等楊行密自己想通利害關係。作為倡議者之一的顧全武不是被俘過嗎,熟門熟路,又已經主動請纓,這就派為使者出使楊行密。為了表示誠意,老錢還派出了親兒子錢傳璙,微服扮作顧全武的僕人,一起去廣陵,且請求與楊行密結親,以錢傳璙娶楊行密女。
田頵果然接了徐綰的單,發兵前來了,先派親吏何饒勸錢鏐出奔越州,以免士卒受戮,但這時候錢鏐已有了堅定的堅守之心,答:“軍中叛亂,哪裡沒有!公是節帥,卻助賊為逆。戰就戰,何必大言!”
於是田頵築壘,斷絕錢鏐來往道路,縱兵大掠。錢鏐以為患,招募能奪田頵寨者,賞以州刺史。衢州制置使陳璋率兵將三百出城奮擊奪田頵營寨,錢鏐就以他為衢州刺史。
顧全武對楊行密說,田頵一旦坐大,必為您的後患。到了年底,楊行密果然以頂頭上司名義,催田頵回師。田頵敲詐了錢鏐百萬錢,逼錢鏐派兒子作人質——只有楊家姑娘配做你家媳婦嗎?我田家就沒女兒嗎?最後錢鏐的第七子錢傳瓘挺身而出,和徐綰和許再思一起隨田頵回宣州,錢鏐哭著送走了自己的兒子。
除了叛軍以外,武勇都還有一部分被分散出去的客軍。包括降將武裝在內,所有不是本地人的武裝都可以叫客軍。越州客軍指揮使張洪是徐綰黨羽,見徐綰作亂,擔心禍及自己,就率步兵三百奔衢州投靠陳璋。如前所述,陳璋是靠襲擊田頵當上的刺史,張洪和陳璋竟然沒有因此彼此猜忌。
睦州刺史陳詢也因擔心為錢鏐所忌,私通田頵,這些都是武勇都之亂的餘波。
又次年(903年),田頵起事反對楊行密,被李神福在皖口打敗,徐綰被俘。錢鏐也投桃報李,協助楊行密參與鎮壓田頵。楊行密用囚車將徐綰送到鎮海軍,錢鏐剖其心祭奠高渭。如果高渭還在,將來高彥死後繼任刺史的就會是他而輪不到暴虐無人性的白麵夜叉高澧了,後面一些喪心病狂及最終影響了湖州歸屬的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不久,田頵被平定,安仁義也一起完蛋了。至於和安仁義從敵人做到了隊友的許再思怎麼樣了,沒人關心了。
而在失去了田頵這個共同敵人後,楊錢兩家的關係也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變化。抵禦住了中原大魔王朱全忠以後,楊行密自然把重心轉到了南線。當錢鏐要幹掉陳璋的時候,陳璋果斷投靠了楊行密,楊行密也果斷出兵相助,陳詢和處州刺史盧約也都響應,對錢鏐形成了半圓形的包圍。
如果不是楊行密及時去世,大將王茂章又被繼承人楊渥逼得叛歸錢鏐,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錢鏐的兒子們錢傳瑛、錢傳璙、錢傳瓘都做出了自己的貢獻,也都劫後餘生。本來錢傳瑛和錢傳璙不僅年長,還是嫡出,也都有戰功,但後來前者早逝,後者讓賢,大位就落到了錢傳瓘手裡。錢傳瓘的妻子是馬綽的女兒,老錢和馬綽又結一重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