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倌

1927年7月15日，正是武漢三鎮血雨腥風之際，朱德來到了漢口。

一、朱德、劉伯承尋找周恩來

朱德字玉階，四川儀隴縣人，本是舊軍人出身，早年，追隨蔡松坡、孫中山，南征北戰，出槍林入彈雨。如此征戰數載，看看不但不能救民於水火，反而軍閥紛戰如雲，自感到前途渺茫。後來，受十月革命進步思想的影響，旅歐勤工儉學。

在巴黎，經周恩來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學習了3年之後，又到了蘇聯東方大學學軍事一年。1926年7月，經海參崴回到了上海。

朱德回國的時候，正是國共兩黨合作、揮師北伐的時刻，那北伐軍勢如破竹，革命形勢令人振奮。8月下旬，共產黨黨組織根據北伐軍進展情況，派朱德到四川做軍閥楊森的統戰工作，朱德當年在滇軍任旅長時，曾兩次於楊森有救命之恩，二人又結為金蘭之好。

朱德接受任務後，即從上海到了武漢，又乘船上行，到了楊森軍隊的駐地川東萬縣，出任了楊森軍中的政治部主任。1927年5月，楊森反共，朱德被“禮送”出境。

他到了武漢。中共組織又派他到南昌的滇軍中做統戰工作，於是，朱德當了朱培德的教導團團長。當6月5日朱培德反共後，朱德又被“禮送”出南昌，他先到廬山，稍事停留，又抵漢口。在漢口，遇到了從四川組織滬順暴動失敗來到漢口的劉伯承和吳玉章。

時吳玉章告訴朱德、劉伯承，說周恩來在武漢主持中央政治局工作，二人聽了，驚喜萬分，連連說道：“恩來現在哪裡？”

吳玉章說：“他的住址我知道，我們一起找他去，看中央對時局有什麼決策。”

朱、劉二人連聲說好。

當晚，朱德、劉伯承、吳玉章便秘密地來到了周恩來的住處。吳玉章按了下門鈴，過了一會兒，有位老婦人開門，這位老婦人認識吳玉章，便說：“周先生不在。”又說何時回來她也不曉得。

聽說周恩來不在，吳玉章說：“咱們等一等恩來吧。”

朱、劉二人同意。當下，三人進了屋。這是一幢臨江小院，房屋雖然不多，但四處樹木繁茂，室內陳設簡樸，很是幽靜。三人坐下之後，等了約有半個小時，聽見門鈴響聲，老婦人急去開門。工夫不大，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門開時，朱、劉、吳三人急忙看去，來者不是周恩來，而是兩個青年人。

頭前走的人是個高個子，瘦長臉，文質彬彬，眼睛雖然不大，卻炯炯放光。後邊跟的人中等個兒，長得天庭飽滿，地領方圓，耳大有輪，眼大有神，十分精神。這兩人吳玉章認識，他見兩青年進來，急忙上前，握著二人手說：“想不到是你們來了。”

這兩位青年是誰呢？原來，頭前走的，是湖南農民協會秘書長、中共黨員柳直荀，後頭跟的，是湖南省委委員、農工部長、中共黨員郭亮。當下，吳玉章將柳、郭二人和朱德、劉伯承做了介紹，英雄們相見，彼此十分敬慕，大家一番熱情，不必細表。

柳直荀、郭亮因“馬日事變”在湖南待不住了，這才來到了武漢。

幾位英雄正等周恩來之際，聽到街上傳來亂槍之聲。大家不敢久留，便穿過後院，來到江邊，沿江邊樹叢中小路，離開了周恩來住處。

二、周恩來在宋慶齡寓所遇到搜捕

這天晚上，周恩來到哪裡了呢？他到的這個地方，是一座很幽靜的花園別墅，但見綠陰遮地，竹木繁盛。周恩來到了門前，向門衛通報了姓名。不一刻門開了，周恩來進了院內，沒走幾步，有兩人迎面而來。周恩來一見，快步迎了上去，躬身施禮道：“二位夫人好。”

原來，迎接周恩來的，正是孫中山夫人宋慶齡、廖仲愷夫人何香凝。這所別墅，是孫夫人的寓所。

二位夫人將周恩來迎至客廳。客廳當中，高懸著孫中山先生的遺像，像的對面牆上，是先生的手跡：“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進了客廳，孫夫人又將周恩來讓至書房。那書房內的條案之上，擺著一軸字畫，由於卷著，看不出畫的內容。賓主落座之後，有人獻上茶來。沒等周恩來開口，宋慶齡取過一張報紙，說道：“恩來，報上的最新訊息你看到了吧？昨天晚上，何鍵帶兵搜查鮑羅廷公館，總政治部主任鄧演達下落不明……”

周恩來眉頭不由得挑起說：“二位夫人，目前武漢已經一片血雨腥風。”

宋慶齡憤慨地說：“汪精衛、蔣介石這些敗類，把好端端的一場革命給糟蹋了。孫先生多年的心血，讓他們斷送了。”

周恩來說：“二位夫人，這場大革命的失敗，我們CP方面，有重大的責任。最慘痛的教訓，是我們放棄了自己的武裝，以致任人宰割。這是血的教訓。”

宋慶齡說：“聽說陳獨秀在共產黨最危急的關頭躲了起來？”

周恩來點頭說：“是的。”

何香凝輕蔑地哼了一聲說：“軟骨頭。”她長嘆一聲：“鄧演達原準備組織一個新的國民黨左派政府，可他力不從心，而今又下落不明。恩來，共產黨難道就這樣完了嗎？”

周恩來站起身來，很動感情地說道：“二位夫人，我今天來，就為此事。我們共產黨對二位夫人通電揭露蔣、汪的陰謀，十分感激。在孫先生、廖先生逝世之後，二位夫人能夠忠誠於孫先生的主義和政策，堅決反對右派勢力的分裂，極力地維護統一戰線，對此，我們將永遠充滿敬意。”

周恩來稍停一下，又說：“我們已經產生了新的中央，發表了新的對時局的宣言。我們想把所有的革命力量集中起來，建立一個新的革命中心，懇請二位夫人參加這個中心。”

周恩來說到這裡的時候，何香凝從條案之上取起畫軸，“刷”地將畫開啟。周恩來舉目一看，只覺得周身熱血立時沸騰起來。原來那畫中畫的是一隻猛虎，一隻憤怒的猛虎，虎嘯山林。那畫的右角上，是宋慶齡的題字，端正的正楷：“松石嘯虎圖。”

宋慶齡笑著說道：“恩來，這幅畫香凝用了一夜的工夫啊，是為你們新的中央所獻的禮物。”

周恩來本是極聰明之人，二位夫人在中共危難時刻送這樣的畫，那用意再明白不過了。周恩來鄭重地說：“謝謝二位夫人，共產黨決不會辜負二位夫人的期望，共產黨一定會成為當前世界上那坦蕩潮流的主流。”

三、宋慶齡緊急致電汪精衛，何健破口大罵離去

周恩來剛說到這兒，突然院裡傳來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把那門“啪啪啪”拍得山響。不一會兒，門開了，緊接著，就聽“咔咔咔”的一陣腳步聲。二位夫人和周恩來都站起來，孫夫人說：“什麼人來此？”

話音沒落，只見女秘書滿面慌張地跑進門說：“有帶槍的人進來了，說要搜查人。”

孫夫人對女秘書說：“把恩來帶到我的臥室。”

女秘書同周恩來剛走，一群荷槍實彈之人進了屋。為首的人年紀30歲上下，腰扎武裝帶，斜背盒子槍，此人就是國民革命軍第四集團軍總司令唐生智手下大將、三十五軍軍長何鍵。

何鍵進了屋門，那兩隻眼賊溜溜地一轉，爾後“啪”地給二位夫人敬個禮，說道：“孫夫人，廖夫人，對不起，讓二位夫人受驚了。”

何香凝厲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何鍵眨巴一下眼說：“我，我……二位夫人連我也不知道嗎？我是第四集團軍三十五軍軍長何鍵呀。”

宋慶齡冷笑一聲說：“何鍵，你荷槍實彈地闖我公館，想做什麼？” 何鍵斜眼看了一下宋慶齡，說：“夫人不要生氣，卑職是奉命搜查那些危險分子的。”

何香凝說：“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何鍵不假思索地說：“當然知道，這個地方，藏有危險分子，頭一名是國府大員鄧演達，第二名是秘書長吳玉章，第三名是共產黨要人周恩來……”

何香凝罵道：“混賬，你抓的這些人，他們是本黨的同志，友黨的領袖，是孫先生、廖先生生前的好友。”

何鍵微晃著腦袋說：“二位夫人，卑職是執行上邊的命令。”

宋慶齡喝問道：“何鍵，你口口聲聲說奉上邊的命令，我來問你，你奉誰的命令？”

何鍵抬眼望了望宋慶齡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趕緊說道：“孫夫人，小人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自到這裡搜人，小人這次來到這裡，確有尚方寶劍。”

何香凝厲聲追問道：“這寶劍是蔣介石的呢？還是汪精衛的？”

何鍵小眼珠兒轉了一下，那舌頭在嘴裡打了個彎兒：“這…這都有吧？”

宋慶齡輕輕地搖著扇子說：“要搜人可以，你要蔣介石、汪精衛自己來搜。”

何鍵沒吭聲，忽然間，他把臉一沉，掃帚眉一順，說：“夫人，我何鍵可是先禮後兵，夫人若不讓搜，我可就不客氣了。”

宋慶齡站立起來，用扇子一指何鍵：“量你沒有這份膽子！”

何香凝也站起來，衝何鍵罵道：“我看你是活膩了。”

這時候，那何鍵就要動手，宋慶齡對秘書說：“給我要電話，找汪精衛。”

女秘書很快將電話接通，宋慶齡接過話筒，高聲對汪精衛說：“精衛，你聽著，你膽敢派何鍵帶兵搜查我的寓所，我問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明目張膽對我的侮辱！我要在全世界輿論面前，以國民黨中央常委的身份，抗議你們的反動行為！”

宋慶齡說到這兒的時候，耳機裡立即傳來汪精衛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聲音：“孫夫人，別誤會，這事我不知道。”

宋慶齡把耳機遞給何鍵，說：“聽見了嗎？汪精衛說他不知道。”

何鍵立刻接過電話，剛說了句“汪主席……”

汪精衛立即打斷他的話：“誰讓你這麼做的？啊？你這行為是反動的，是對孫先生最大的不忠。”

何鍵“啪”地放下電話，憤憤地罵道：“汪精衛，真他媽的孫子，是大流氓、大騙子！”說罷，點頭哈腰地對宋慶齡、何香凝說：“二位夫人海量。”說罷，帶著手下人悻悻地走了。

何鍵走後，二位夫人氣憤的心情還不平靜，廖夫人罵道：“一群無恥的叛徒、走狗！”

這時候，周恩來走了出來說道：“二位夫人還是迅速離開這裡吧，汪精衛、何鍵這些叛徒，心毒手黑，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二位夫人若有個萬一就不好了。”

宋慶齡說：“恩來，我們的安全你不必擔心，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那些反動分子正到處抓你呢。”

周恩來說：“謝謝二位夫人關照，我現在就走了。”

四、國共合作徹底破裂，周恩來擬定南昌起義

不提孫、廖二夫人安排離開武漢之事。周恩來告別了二位夫人之後，回到寓所，看門老婦人告訴他門外有槍響，並有可疑人走動，周恩來便連夜轉移到一個新的住處。就在這天夜裡，這一代英傑之首周恩來，擬定了一個偉大的計劃，就是南昌起義的決定。

7月15日這天，汪精衛主持召開國民黨中央常委委員會擴大會議，會上，汪以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團名義，在會上報告了《容共政策之最近經過》，其謂：“一黨之內不能主義與主義衝突，政策與政策衝突，更不能有兩個最高機關。”

會議通過了《統一本黨政策案》、《保護共產黨員個人身體自由案》、《關於農工政策案》。正式宣佈和共產黨決裂。在《統一本黨政策案》中規定：“(一)凡列名本黨之共產黨員，在本黨各級黨部、各級政府及國民革命軍中有職務者，應自即日起宣告脫離共產黨，否則一律停止職務；(二)在國民革命時期內，共產黨員不得有礙國民革命之活動，並不許以本黨名義，做共產黨之工作；(三)本黨黨員未經本黨中央許可，不得加入他黨，違反者以叛黨論。”

汪之“和平分共”法，遭到了孫夫人宋慶齡、廖夫人何香凝和陳友仁三人的反對。宋慶齡很激動地第一個發言說：“聯俄聯共是總理提出的政策，而經過實踐看這種政策是正確的。如今總理的屍骨未寒，你們怎麼就把這政策改變了？”

何香凝的態度很堅決，說：“我是不贊成分共的，廖先生為了同共產黨合作，而因此殉國，這你們都知道嘛！”

二位夫人說完，陳公博站了起來，揮著手發急地說：“目前，共產黨已經完了，四面楚歌，若不分共，恐怕大家都得跟著共產黨跳水。”

何香凝也激動地站起身說：“跟共產黨跳水我也願意。”

汪精衛見爭一下去也沒個頭兒，便用拍板的口氣說道：“現在共產黨鬧得太不像話了。在鄉下，他們鼓動農民成立農協會，組織農民暴動，造什麼地主豪紳的反。在城裡，武漢的總工會不讓國民黨參加，而且擁有步槍、機槍、駁殼槍、手槍。工人拿著武器威脅僱主鬧罷工，店員工會天天煽動店員和店東作對。那些童子軍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看見穿長衫的剪長衫，看見穿西服的剪西服，把個武漢鬧得雞飛狗跳牆。這樣鬧，還了得嗎？”

汪精衛說到這裡，憤憤地說：“分共勢在必行！”

宋慶齡、何香凝見汪精衛這個樣子，兩人二話沒說抬腿就走了。至此，武漢國民黨與中共分道揚鑣了。

7月16日，宋慶齡發表宣告，脫離國民政府，並譴責蔣、汪成為中山先生的叛徒。

鄧演達秘密出走，赴莫斯科。

7月27日，國民黨中央委員會發表《告中國共產黨書》。由“和平分共”變成“武力清黨”。7月28日，國民黨武漢市黨部共產黨員百餘人被殺害。繼而湖北省黨部改組，大批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被捕。國共兩黨關係徹底破裂。

作者簡介：史倌，高校歷史老師，歷史研究員。長期耕耘於黨史、軍史、戰爭史。歡迎廣大歷史愛好者交流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