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高過海面/高原上安靜躺臥著的/象菊花一般清澈的湖水啊/薩彥嶺下是我們失落了的庫蘇古泊/被別人取走了的金銀/我們會喚叫著去奪了回來/被別人取走了的馬匹/我們會騎上更快的馬/再去搶了回來/被別人輕易取走了的唐努烏梁海啊/怎麼從來沒聽說有哪一個子孫曾經/為她流下過一滴淚來?”

這是當代臺灣詩人席慕蓉在詩作《唐努烏梁海》中的詩句，詩句真摯憂傷，即使是不明就裡的歷史小白，我想也會禁不住被失去故土的情緒所感染。這首詩實際上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我國故土唐努烏梁海被沙俄侵佔，中華兒女幾經抗爭，也曾短暫收回，卻不敵強鄰，最終在1994年徹底失去了它，承認其獨立，但其獨立不過是障眼法，它還是重新屬於俄羅斯聯邦，成為其自治共和國之一，它就是現在的圖瓦共和國，圖瓦共和國是唐努烏梁海的主體部分。那麼，這塊曾經屬於中國的土地，與中國有什麼樣的歷史淵源？它又是怎樣一步步落到了沙俄手中？下面就簡要回顧一下這段不堪回首的歷史。

唐努烏梁海與中原王朝的歷史淵源

唐努烏梁海即圖瓦共和國，位於中西伯利亞南部地區，南部和東南部與蒙古國相鄰，東北部、西北部、北部均與俄羅斯聯邦中的其他國家相鄰，北為薩彥嶺，南為唐努山，面積約16.86萬平方公里，與今天的江西省面積大致相當。圖瓦共和國的人口大概為31萬人，圖瓦人佔據77%，與此同時還有少量的俄羅斯人以及哈卡斯人。圖瓦人主要信奉喇嘛教以及薩滿教。而有證據宣稱，如今的圖瓦人其實是蒙古人、突厥人以及薩摩耶德人的後裔。

圖瓦人

從地理區域上看，唐努烏梁海是比較典型的遊牧民族區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與中原聯絡並不緊密，直到唐朝初期這一局面才得到改觀。唐太宗李世民貞觀年間，唐朝派兵消滅了少數民族政權薛延陀，順便把包括唐努烏梁海在內的土地也納入勢力範圍。公元647年，都播等部遣使請求唐朝在唐努烏梁海設定"唐官"，唐朝設立堅昆都督府，隸屬六都護府之一的安北都護府管轄。但這一情況只延續了一百年左右，公元745年，回紇在唐玄宗的支援下建立回鶻汗國，唐努烏梁海歸回鶻汗國管轄，並一度在該地建立過行宮，後又迴歸唐屬。

晚唐時期，唐朝中央政府對邊疆地區控制力度減弱，到了9世紀中期，唐努烏梁海成為黠戛斯屬地。

在圖瓦發現的唐代城池遺址

五代時期，契丹人在北方開始興起，最終建立了遼朝。唐努烏梁海被納入遼國勢力範圍，稱為謙州。公元1207年，蒙古部落興起後，成吉思汗遣長子朮赤北征“林中百姓”，降服了唐努烏梁海的禿巴思人，設定了四個千戶，歸成吉思汗直接管轄。

元朝時期，唐努烏梁海歸嶺北行省管轄，被稱為益蘭州，元朝朝廷安排軍隊駐守屯田，徵收賦稅等，此時的唐努烏梁海是蒙古族、漢族在內的多民族聚居地。明朝初期，唐努烏梁海歸蒙古瓦剌部控制。明朝中期，蒙古達延汗擊敗瓦剌部，將唐努烏梁海納入自己的統治之下。

清朝入主中原後，曾長期面臨北方準噶爾政權的武力對抗，經過多年苦戰，1691年，康熙皇帝主持多倫會盟，漠北喀爾喀蒙古正式納入清朝版圖，唐努烏梁海成為清朝領土的一部分。

此時的沙俄帝國正不斷向亞洲地區侵襲，唐努烏梁海也納入到他們的視野之中。為了限制沙俄的侵襲，1727年，中俄兩國簽訂《恰克圖條約》，正式劃定了中俄兩國的中段邊界，雙方以薩彥嶺為界，薩彥嶺以南的唐努烏梁海為清朝版圖。清政府在此地設定5旗46佐領，歸烏里雅蘇臺將軍管轄。

清朝強盛時期，沙俄懾於清朝國勢，尚不敢輕易再打清朝邊疆土地的主意，但是，隨著嘉慶之後清朝國勢不斷衰退，特別是兩次鴉片戰爭讓沙俄徹底看清了清王朝的虛弱本質，大膽地在西北邊疆地區擴張。同治三年 (1864年) ，沙皇俄國迫清政府簽訂 《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割去清朝40多萬平方公里土地，其中就包括唐努烏梁海西北十佐領之地也就是阿穆哈河地區。但唐努烏梁海地區大部仍在清朝版圖，直至辛亥革命爆發。

清朝滅亡後，唐努烏梁海曾兩次“獨立”一次“迴歸”

雖然沙俄在清朝滅亡前沒有機會完全吞併唐努烏梁海，但是沙俄一直沒有放棄控制這裡的打算，在辛亥革命爆發前，沙俄在唐努烏梁海的工商和礦業多達80家，且居民點多達166個，移民更是有5000餘人。

1911年10月，辛亥革命爆發，短短一個月的時間，10多個省份宣佈脫離清王朝統治，清王朝大勢已去。此時的外蒙古分別由庫倫辦事大臣、定邊左副將軍、科布多參贊大臣管理，相當於外蒙地區有三個行政單位。

清朝晚期的外蒙古

1911年底，外蒙古活佛哲布尊丹巴在沙俄帝國的慫恿下，於庫倫稱帝，宣佈脫離中國獨立，以喀爾喀蒙古四盟為主，還試圖將科布多和阿勒泰一併納入，但所幸的是次年新疆都督楊增新派兵控制了阿勒泰地區，並迫使沙俄承認阿勒泰不屬於外蒙古。

另一方面，沙俄帝國也沒有放過唐努烏梁海，考慮到這裡的極端重要性，沙俄認為不應交給外蒙古管轄，而是應當由自己直接控制。於是，1912年，在沙俄帝國的挑唆下，唐努旗副都統貢布多爾濟宣告自立，並派兵攻佔了唐努烏梁海全境。對此，北洋政府鞭長莫及，再加上內憂外患，實在是無力收復唐努烏梁海，但是同對待外蒙古一樣，北洋政府拒絕承認唐努烏梁海獨立。

不久之後，收復唐努烏梁海的時機終於來臨，由於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沙俄帝國將絕大多數精力都集中在歐洲戰場，無暇顧及外蒙古和唐努烏梁海。1919年6月，在外蒙古的俄國武裝分子企圖脅迫外蒙古上層人士獨立，此時的外蒙古王公貴族為了重新奪回權力，主張恢復前清舊制，撤銷自治。時任駐外蒙古都護使的陳毅一面向中央政府報告外蒙古動態，一面積極與外蒙古統治階層斡旋，達成了《外蒙取消自治後中央待遇外蒙及善後條例》草案六十三條。1919年10月23日，徐樹錚親率8000多人從北京啟程去庫倫（今蒙古烏蘭巴托），他軟硬兼施迫使自治政府總理兼內務部長巴特瑪多爾濟同意撤銷自治，又透過巴特瑪多爾濟向活佛施壓，迫使其也同意撤銷自治。於是，11月15日，活佛同意撤銷自治。北京政府很快正式接受了外蒙撤銷自治的請求。離開了中國達七年之久的外蒙古地區，尤其是被沙俄霸佔的唐努烏梁海重新迴歸中國版圖。

徐樹錚舊照

但是，由於北洋軍閥派系林立，徐樹錚聲望大增，引起了其他軍閥派系的不滿，沒有過多久時間，徐世昌大總統就下令免去徐樹錚西北籌邊使的職務，並迫使徐樹錚潛逃出國避難，在這樣的背景下，北洋政府在外蒙古的統治基礎並不穩固。1921年2月3日，沙俄白衛軍進入唐努烏梁海，並驅散了駐守在這裡的北洋軍隊西北軍。

同年8月14日，追擊白衛軍而來的蘇俄紅軍擊潰白軍，並長期佔領外蒙古，唐努烏梁海被劃入外蒙古，併成立“偽唐努-圖瓦人民共和國”，不久改名為圖瓦人民共和國。1925年，蘇聯和唐努圖瓦共和國簽訂了所謂的友好合約，蘇聯承認唐努圖瓦共和國的國家身份，但此後20多年，唐努烏梁海地區一直都被蘇聯控制，雖然名義上該國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但實際上只是蘇聯的附庸國而已。

1944年，“唐努圖瓦共和國”改名為“圖瓦自治州”，直接併入蘇聯。1948年5月，中華民國駐蘇大使傅秉常照會蘇聯外交部，宣告唐努烏梁海為中華民國領土，但蘇聯方面並未理會，將唐努烏梁海納入蘇聯版圖，明確將唐努烏梁海定列為第299號選區。

197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表示，“蘇聯在1944年吞併了我國領土唐努烏梁海，中國政府沒有承認”。

蘇聯解體後唐努烏梁海迴歸無望

蘇聯解體後，新生的俄羅斯與中國進行了領土談判，雖然當時俄羅斯處於衰落期，但按照普京同志一貫的說法，俄羅斯領土雖大，但沒有一塊土地是多餘的，想讓俄羅斯以談判形式歸還當年清政府簽訂的《璦琿條約》《北京條約》等被割讓的上百萬土地顯然是與虎謀皮，很不現實。經過艱苦卓絕的談判，中國最終先後分4批從俄羅斯手裡收回了被其實際控制的200多平方公里土地。

但是，中國也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蘇聯解體後，1993年10月22日，圖瓦共和國頒佈新憲法。成立由32人組成的最高呼拉爾和大呼拉爾（地方議會），負責外交政策和憲制事務。共和國領導人稱“圖瓦共和國總統”，隨後圖瓦共和國加入了俄羅斯聯邦。

1994年，我國和俄羅斯簽訂《中俄國家西段協定》，其中按照國界劃分，實際承認了唐努烏梁海為俄羅斯領土。有的人認為，這一協定並沒有涉及到唐努烏梁海的主權，只涉及到阿勒泰地區的邊界劃分。他們還提出2001年中俄簽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睦鄰友好合作條約》中的第六條寫道：雙方在兩國邊界尚未協商一致的地段維持現狀。但是，2004年10月14日，俄羅斯總統普京訪問中國。中國外長李肇星和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分別代表各自政府簽署了中俄國界東段補充協定。兩國元首當日正式宣佈，中俄長達4300多公里的邊界線走向已全部確定，實際上斷絕了唐努烏梁海的迴歸問題。而俄羅斯也在強化對唐努烏梁海的控制。2001年5月6日，經全民公投後透過的圖瓦共和國現行憲法。現行憲法中廢除了“圖瓦共和國總統辦公室”，“共和國總統”改稱為“共和國主席”，由俄羅斯總統任命。

結語

唐努烏梁海自唐朝以來就被納入中原王朝的管轄範圍，到了清朝時期則作為外蒙古的一部分納入版圖，這是毋庸置疑的歷史事實。但是，晚清時期，腐朽落後的清朝無力維繫廣袤的邊疆地區，大片土地遭到了英、法、日、俄等列強的鯨吞蠶食。其中，以沙俄帝國獲益最大。沙俄帝國在歷史上曾先後攫取上百萬平方公里土地，蘇聯成立後也只是故作姿態，雖然列寧為了分化北洋政府的立場，曾做出歸還侵佔的中國領土的承諾，但這一承諾是不靠譜的，自斯大林上臺以後，歷屆蘇聯政府都不願意在領土方面做出妥協，我國曆屆政府也長期堅持對部分爭議土地的主權主張，其中中華故土唐努烏梁海就是其中之一。唐努烏梁海曾在清朝滅亡後兩次脫離中國，最終被蘇聯控制。

儘管蘇聯解體後，俄羅斯曾與中國開展邊界談判，並歸還了部分領土，但是，作為中國官方長期認定的最大飛地唐努烏梁海卻不在其列。隨著中俄雙方2004年簽訂了補充協定，中俄邊界問題得到了全部解決。儘管民間對唐努烏梁海迴歸仍保有希望，但坦白地說，以俄羅斯的一貫德性，指望他們把佔據的土地吐出來，實在是比登天還難。唐努烏梁海，與其他被割讓出去的土地一樣，就只能此情只待成追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