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學少年--懷念芸

閒暇時偶然翻到學生時代的東西，想起了芸和一段心酸往事。那年盛夏畢業季，我們一群茫然無助的少男少女，不知何去何從，憑著一腔熱血和不甘也不願回老家啃父母的心，留在了省城。說是找工作，其實就是流浪。芸是跟我一起流浪的好姐妹其中之一。但我要先說美與亮。美也是我的好姐妹，我們關係親密無間，她跟亮是在學校就公開的一對情侶，而我是他們的愛情信使，常常替她們鴻雁傳書。因為熟悉，亮也沒把我當外人，常常跟我鬥鬥嘴開開玩笑，僅此而已。美把亮寫給她的每一份情書都給我看過。亮的文采斐然，一手鋼筆字龍飛鳳舞遒勁有力。但美的父母看不上外地農村一無所有的亮，因為美是省城戶口，工作物件都不愁。於是本就不堅定成熟的愛情就在風雨中飄搖。亮跟同宿舍的一個男生一起留在省城流浪，他誓言旦旦地要在省城闖出個樣子來。男人一旦放棄一段感情，真是決絕的叫人心寒。美還在掙扎痛苦，亮卻雲淡風輕地開始下一段戀情了。頻頻對我示好，體貼照顧外加暗示和言語挑逗。說實話亮是那種長相帥氣，很有才華和見識的男孩，心智成熟，除了吃虧在身高矮點，絕對是個搶手股。我時常覺得他終非池中之物，總有一天會讓人刮目相看。但我對他沒有任何感覺，覺得他荒唐。一是因為他是我好姐妹的男朋友，我再沒下限也沒想過要跟他有什麼。二是我開竅遲啊，在我眼裡沒有男女之防，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礙於往日情面，加上他也沒對我有太過分的舉動，我就裝傻充愣不回應他。一天他突發奇想，要玩失蹤來試探我。結果沒試探到我，卻把芸急壞了，她花容失色，漆黑的夜晚一個單身女孩不顧危險，騎著單車到處去找他，我攔都攔不住。後來亮自己回來了，沒有理會芸也沒有感激的話，卻很在意我有沒有去找他，有沒有為他擔心。芸黯然神傷，一言不發地走了。後面幾天芸都躲著我，不願面對我。我才後知後覺地知道芸喜歡他，便隱隱替芸覺得不值，單方面的付出又得不到回應的愛情，註定是個悲劇。因為都是好姐妹，芸不得不隱忍著自己感情。事後依然對我們強顏歡笑。那時候工作難找，我們不斷地面試，不斷地找房子搬家，越搬越便宜，條件也越來越差。最後我身無分文，不得不跟芸借錢交房租和伙食費，芸也幾乎山窮水盡了，她把身上的錢蒐羅蒐羅，借了我七十幾塊錢，那時七十幾塊錢對我們異鄉漂泊的窮學生來說，是筆大數字。工作卻依然沒著落，我羞愧地打電話給我爸，讓他來接我回家，我連路費錢都沒有了。我爸一路輾轉奔波找到了我。真是難為他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民，在省城茫茫的高樓大廈中，穿過街街巷巷，最後在一處破舊不堪的民房裡找到了我。我狼狽地收拾了行李，我爸一根扁擔就挑走了我三年的學生生涯。我低著頭跟在我爸後面，難堪羞愧，完全忘了芸的七十幾塊錢。我想芸當時一定很窘迫，非常糾結要不要開口叫我還錢，但到最後她還是忍著沒說，一個人吞下所有的艱難。芸就是典型的中國式女性，賢惠善良隱忍。我走後不久聽說芸就和亮同居了。不用說這段感情芸有多麼奮不顧身，而亮又是多麼沒有原則。我驚呆了，在心裡替芸難過，用現在的流行語來說，亮就是個妥妥的渣男，好女就怕愛上渣男。果然沒多久，他們不歡而散。亮依然活的精彩，芸卻失去了太多太多，去了更遙遠的城市。多年以後我們各自成家，各自為人父母。但想起了那段本應青春絢爛卻最終灰暗陰霾的時光，覺得有些虛幻不真實，唯一真實的是芸跟我的情誼。我週轉一大圈買了一份地方特產給芸寄去，聊表思念之情。至於亮，同學群裡聽說過得很好，但與我們都無關了。人總要學著成長，成長總要選擇性地放棄和遺忘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