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軍會議裁人不裁己：蔣介石定計南京城，李宗仁亡命上海灘

喜歡近現代史的，尤其是喜歡民國史的朋友，幾乎沒有不知道中原大戰的。這是一場大名鼎鼎卻又鮮為人知的戰爭。

對於多災多難的中華民國政府來說，這是一場至關重要的戰爭。為什麼又要說這場戰爭鮮為人知呢？因為即便是喜歡民國史的朋友，對於這場戰爭的起因和過程也不甚瞭解。很難說清楚這場戰爭是怎麼打的，蔣介石是怎麼贏的。

有人開玩笑說，這是一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戰爭。這句玩笑話，我覺得還是有道理的。為了讓大家可以不用僅聞其名，也能見真人，我來為大家揭開中原大戰神秘的面紗，從源頭開始，好好的捋一捋中原大戰。

這一切，都要從1928年12月29日少帥張學良宣佈東北易幟開始說起。

1928年12月29日，東北保安司令長官張學良，頂住了來自奉系內部和外部日本人的雙重壓力，毅然宣佈東北易幟。這樣一來，南京國民政府至少在名義上完成了對中國的統一。

但是，事實上誰都清楚，蔣記國民政府實際的控制權極其有限。開句玩笑話，令不出東南五省。各路軍閥依然各自控制著自己的地盤，中央政府的軍令和政令形同虛設。

西北是馮玉祥的；山西是閻錫山的；雲南是龍雲的；廣東是李濟深的；廣西，兩湖和華北，都握在風頭正勁的新桂系手裡，他們的首領是李白黃（李宗仁，白崇禧，黃紹竑）；四川則在內戰，實力最強的是成都劉文輝，重慶劉湘；東北還是聽少帥張學良的。

這些軍閥有著自己的軍隊，自己的地盤，自己收稅，完全是一副國中國的態勢。蔣介石雖有中央的名分，卻無法插手地方事務。對此，他耿耿於懷。削藩，是他眼中的當務之急。

削藩是個策略問題，老蔣最擔心的就是北伐期間和他一起取得勝利的新桂系，西北馮玉祥，山西閻錫山。這三派，都和老蔣一起分享了北伐的紅利，實力增長迅速，已經成了老蔣的眼中釘，肉中刺。

所以，北伐戰爭才剛剛勝利，老蔣就迫不及待的藉口實現孫中山先生的建國大綱，以統一軍政，實施訓政的名義，主張對全國的軍隊，進行一次大規模的編遣，也就是裁軍的意思。

1929年1月1日，在蔣介石的建議下，全國軍隊編遣會議在南京正式召開。但是，由於李宗仁，馮玉祥和閻錫山對老蔣削藩的意圖心知肚明，所以，他們都採取了拖延的戰術。自己不出席，紛紛派出代表來開會。

就這樣，這場馬拉松式的編遣會議開了一個多月，什麼效果都沒有，什麼問題都沒有解決，反而加劇了蔣系和其他三派軍閥的矛盾。

削藩必須要有一個主要目標。老蔣第一個把目光投向了風頭最盛的新桂系。

為什麼是新桂系？因為新仇舊恨。

早在1927年8月，新桂系聯合何應欽逼宮老蔣，硬是把老蔣趕下臺，這被老蔣視為奇恥大辱。而當時，新桂系主帥李宗仁，正坐鎮湖北武漢，率領夏威的第7軍，胡宗鐸的19軍，陶鈞的18軍，並同時指揮著湖南何健，葉琪和魯滌平的部隊，南接兩廣，北抵中原，上達四川，下扼京（南京）滬。

而新桂系另一主將白崇禧統帥著唐生智的舊部十幾萬人馬，一路打到華北，佔領了北京。桂系的勢力從兩廣一直延伸到華北。新桂系的壯大，令老蔣寢食難安。

新仇舊恨下，他首先選擇新桂系開刀，也就順理成章了。

此時的新桂系，看著地盤廣大，實力雄厚，但其實短板也很明顯。“頭在兩廣，腹臥兩湖，腳踏京畿，這是一字長蛇陣。雖然縱貫南北，但是戰線拉得很長，犯了兵家大忌。

而且，除了廣西，其他地盤大多是北伐戰爭時期剛剛佔據，無論是投降新桂系的軍隊還是佔領地的百姓，對新桂系的向心力很低。也許正是看到這些潛在的弊病，蔣介石才決心不給新桂系調整休息的機會，找機會搶先下手，橫掃兩湖，把新桂系攔腰截斷。

新桂系的首腦李宗仁，白崇禧都是久經沙場的大將，對老蔣的險惡用心自然心知肚明。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考慮，他們打算利用自己已經佔據半個中國的有利機會，與老蔣鬥上一鬥。

李宗仁在新桂系內部的軍事會議上說：黃河流域的人已經老朽，長江流域的人已經腐化，世人只有把希望寄託在珠江流域。而珠江流域有一半是在我廣西境內的。言下之意，他指揮的新桂系將取代蔣系，成為中國的主宰。

桂系奪取了湖北以後，為了加強對湖北的統治，李宗仁提出了鄂人治鄂的策略。

他讓手下的大將湖北人胡宗鐸和陶鈞坐鎮湖北。他任命胡宗鐸為19軍軍長兼任湖北清鄉督辦；讓陶鈞出任18軍軍長兼任湖北清鄉會辦。基本上，李宗仁把湖北的軍政大權，都交給了這兩位湖北籍的將軍。

此舉，確實贏得了湖北人民的歡迎和支援，但是，卻加深了廣西籍將領對湖北籍將領的不滿。廣西籍的俞作柏，李明瑞，楊騰輝，夏威等人，都感到憤憤不平，這也為後來老蔣分化瓦解桂系將領，埋下了伏筆。

控制了湖北，接下來就是湖南。湖南太重要了，湖南在新桂系大本營廣西和湖北的中間。新桂系控制住湖南，則兩湖兩廣連為一體；老蔣要是控制湖南，則可以攔腰切斷新桂系。所以，李宗仁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湖南拿到手。蔣桂之間，在湖南展開激烈的較量。

北洋政府時期，湖南就一直是南北之間的戰場。到了當時，湖南再次成為蔣桂之間鬥法的主戰場。那麼，湖南的當權者是怎麼想的？他們分別支援誰？蔣桂的湖南攻略，到底哪家技高一籌呢？

其實，從1928年新桂系進軍湖南以來，李白兩人就開始在湖南佈局。他們先後把屬於程潛和唐生智系統的人都趕下臺，而後又以武漢政治分會的名義任免了思想上靠近新桂系的湘軍將領，以確保對湖南的控制。

可是蔣介石又豈能如李白所願。他也同樣積極佈局，防止新桂系勢力在湖南做大，雙方的明爭暗鬥，由此開始。

新桂系一開始看重的人物是湘軍名將魯滌平。魯滌平時任第2軍軍長兼18師師長，算得上是湖南的實力派。魯滌平又是國民黨元老，前湖南督軍譚延闓的親信，譚延闓為人相對寬厚，與李白私交也可。

故而，李宗仁任命魯滌平為湖南省主席兼湖南清鄉督辦，掌握了湖南軍政大權，藉機也可以拉攏譚延闓，並平衡湖南內部的各種勢力。

然而，李宗仁也好，白崇禧也好，他們都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問題。譚延闓和蔣介石的關係遠比他們要親密的多。譚延闓不僅和老蔣相識多年。而且，後來譚延闓的女兒譚祥還嫁給了蔣介石的第一心腹陳誠，宋美齡還認了譚祥當乾女兒。

由此可見，譚蔣的關係莫逆。魯滌平是譚延闓的心腹，當然一切行動聽譚老闆的。因此，即便是新桂系對魯滌平委以重任，可是魯滌平依然和新桂系若即若離，甚至是貌合神離。

對於魯滌平這種行為，李宗仁當然非常惱火。於是，他拿掉了魯滌平的一個兼職，湖南清鄉督辦，並把這個掌握軍權的重要位置給了原來屬於唐生智系統的第35軍軍長何健。李宗仁希望用何健來牽制，甚至取代不聽話的魯滌平。

何健是出了名的見風使舵，他原來跟著老軍長唐生智。新桂系打進湖南，唐生智下臺以後，他又開始抱上李宗仁這條大腿。

由於政治理念的不同，譚延闓和唐生智素來不和，李宗仁委派唐生智系統出身的何健擔任譚延闓系統出身的魯滌平的副手，無形中也加深了魯何之間的矛盾。

魯滌平對李宗仁此舉充滿了怨恨，因為何健從來都不甘心當個二把手，他知道自己的希望在李宗仁那裡。所以，從何健上臺那天開始，魯何之間的衝突就日趨顯著。

此時的蔣介石，一邊忙著裁軍，一邊暗中透過譚延闓的關係，積極拉攏魯滌平。為了能讓魯滌平有實力有底氣對抗李宗仁，蔣介石暗中給魯滌平送去了不少軍火，讓他隨時做好和新桂系翻臉的準備。

李宗仁何等精明，一早就看清楚了蔣介石的用意。於是，他也積極為倒魯扶何作準備。

桂系的計劃是：必要時，由胡宗鐸和陶鈞出兵，武力倒魯，擁立何健為新的湖南省主席，李宗仁則離開武漢，故意迴避；白崇禧就在北京，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以此解除蔣介石的懷疑，讓大家不用徹底撕破臉，還留有一定的迴旋餘地。

李宗仁於1929年1月5日在南京就任軍事參議院院長的職務。所以，當編遣會議不了了之後，閻錫山、馮玉祥各自返回了自己的地盤，可是李宗仁卻留在了南京。

1929年2月上旬，新桂系得到訊息，蔣介石要解散各地的政治分會，這樣一來，武漢就失去了對湖南發號施令的資格。這對李宗仁極為不利，武力擺平魯滌平就成了當務之急。

2月13日，胡宗鐸邀請何健、葉琪到湖南嶽陽，一起商量武力倒魯的軍事行動和行動之後，如何穩定湖南的局面。

2月22日，武漢政治分會發出命令：以魯滌平把持稅收，重徵鹽釐，剿匪不力，有瀆軍紀的罪名，撤銷魯滌平湖南省主席和18師師長的職務，並同時宣佈任命何健為新的湖南省主席。

就在發出決議的當天，知道魯滌平不會束手就擒的胡宗鐸，命令葉琪的9師和夏威的第7軍迅速向長沙開進，武力驅除魯滌平。

魯滌平一來沒想到新桂系直接動手；二來手裡的軍事力量和新桂系相比，也相差太大。因此，猝不及防的他根本來不及抵抗，只能匆匆忙忙的乘坐外國輪船，經過九江，逃往南京去告狀。

魯滌平部戴嶽旅一看主帥都逃了，自然也不敢抵抗，經過瀏陽撤往江西。

這就是後來引發蔣桂戰爭的“湘案”。

說到這裡，大家可能會奇怪，還在南京，還在蔣介石手裡的李宗仁怎麼辦？這又是一段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公案。筆者看到的資料，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

一種說法是，李宗仁事先得到了武漢方面的訊息，在湘案爆發前一天，就是2月21日，乘坐火車，逃亡上海租界，然後從上海坐船到武漢，主持大局。

另一種說法是，李宗仁也不知道湘案的爆發，他也被完全矇在鼓裡。直到22日，才被友人告知武漢方面下手了，嚇得李宗仁立刻避開了跟梢，買了火車票逃亡上海。

這兩種說法，到底哪種真實，我無從判斷。李宗仁自己矢口否認是他製造的湘案。不過，我還是傾向於李宗仁做了動手的安排，但是確實不知道胡宗鐸他們哪天下手。湘案爆發的時間，應該是李宗仁不知道的。不然，他不會這麼狼狽。

目前國內史學界，大多傾向於李宗仁不知情說。至於，胡宗鐸他們為什麼會置李宗仁於險地？天知道。

蔣介石知道湘案爆發後，立刻從寧波趕到上海，會見譚延闓，商討湘案的處理安排。然後，他和譚一起回到了南京。2月26日，已經逃到南京的魯滌平面見蔣介石和譚延闓，訴說湘案的經過。

蔣介石瞭解情況以後，第一時間發表了宣告，主要是兩點：

第一，罷免魯滌平湖南省主席的職務是非法的，違背了修改政治分會暫行條例第四條“不得以分會決議任免該特定區域內之人員”；

第二，撤銷魯滌平的軍職，違背了編遣委員會的軍隊應靜候檢閱，非編遣委員會命令，不得隨意調動，任免。桂系此種藐視中央的行為，不能容忍。

2月28日，蔣介石提議召開中央政府177次中央政治會議。

除了重申新桂系違反兩項決議以外，他還特別指出，“在此訓政開始之時，中央決議尤應絕對遵守。此案應派監察院長蔡元培，會同國民政府委員李宗仁，切實查明，以待核辦。

現雙方軍隊都應各駐原防，不得自由行動。另派編遣委員會總務部主任李濟深與中央編遣區主任何應欽會同徹查，且聽候編遣委員會之處理。

新桂系倒魯成功，湖南地盤在手，自然擺出一副謙恭的樣子，想悶聲發大財，企圖做點樣子，就此了結湘案，坐享勝利果實。蔣介石一副秉公處理的樣子，骨子是要藉機收拾新桂系。雙方各有考慮，各有打算。接下來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