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唐石霞在晚清皇室之中絕對是一位特立獨行、敢愛敢恨的女性。

她的身份有許多：珍妃的親侄女，溥傑的原配夫人，國寶竊賊，還有大畫家、愛國者……總的來說，她的命好，無論世事多變，她的生活自由、安定而富庶。

這，或許全賴於她錯過了和末代皇帝溥儀的婚姻吧。

01

1904年，珍妃被慈禧迫害致死的4年後，她的哥哥志錡又多了一個小女兒。

她出身滿族貴胄，姓他他拉氏，名石霞，字怡瑩。當她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奶娃子時，醇王府出生了一個小貝勒爺，他們給他取名溥儀。兩人在各自的家中過完他們無憂無慮的幼年時期。

到了唐石霞5歲，光緒三十四年冬（1908年）醇王府發生一場大亂。慈禧懿旨，令3歲的溥儀即刻進宮，奶奶聽到就昏厥過去，媽媽絕望哭泣。載灃只得命令奶媽王焦氏抱起在地上撒潑打滾哭得死去活來的溥儀，送到了慈禧身邊。

沒幾天，宮裡的光緒帝駕崩，慈禧太后命溥儀繼承皇統，安排好後事的第二天，她也去世了。

3歲的小溥儀嚇得在登基的龍椅上尿褲子，5歲的唐石霞不諳世事的在家中吃喝玩樂，養的白白胖胖。

溥儀的皇帝做了三年，就被趕下了臺。民國元年（1912年）2月12日，隆裕皇太后臨朝稱制，以太后名義頒佈《退位詔書》，溥儀退位，但全家還住在紫禁城裡。

第二年，那位長得醜又不上照的隆裕皇太后也去世了，整個皇家論資歷地位最高的就是端康皇貴妃——她就是當年和妹妹珍妃一起進宮的瑾妃，也是唐石霞的親姑姑。

02

瑾妃珍妃的故事，簡單地說，她們是親姐妹倆，但不同母。瑾妃在家是庶出長女，完全是以陪伴照顧的名義，隨珍妃進宮的，長相實在不咋的。

所以也不得寵，好在她性格安定，不像珍妃那麼愛鬧騰，善於隱忍，但工於心計。看著妹妹受寵，她不嫉妒，看著妹妹在宮中胡鬧，她也風輕雲淡不參合，直到妹妹死了，她也不敢忤逆慈禧，只能偷偷在井邊焚幾柱香。

瑾妃，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懂得隨遇而安，也懂得明哲保身，她一生沒有得過皇帝的恩寵，也沒有犯過大錯，卻因受珍妃牽連，捱過幾次板子，她一直忍，忍到了甲狀腺疾病，終於熬到慈禧死了，隆裕皇后也死了，到了溥儀這，她成了四大太妃中，年紀最輕文化最高的，於是她成了最有話語權的家長。

此時瑾妃也才40多歲，沒有子女，在宮中無聊孤寂，就讓哥哥家的女兒進宮來陪她，挑了個最討喜可愛的唐石霞。

同時溥儀那邊也是讓親弟弟傅傑到宮裡來作伴，於是三個相差兩三歲的孩童就成了青梅竹馬的小夥伴。

唐石霞在宮裡漸漸長大，因瑾妃寵著，本就開朗活潑的她，養成了驕縱傲氣的性格，儼然成了宮裡的大姐大，連溥儀對她也是唯命是從（實際心裡面也是寵著）。

瑾妃看在眼裡，覺得唐石霞越長越像妹妹珍妃了，不僅是長相，更是性格。而瑾妃呢，則是越來越像慈禧了，掌控手中的權力，事事管制著溥儀，小到穿衣吃飯，大到選妃結婚。

嚴苛到什麼程度，因為溥儀犯了小錯，瑾妃教訓他時被頂了兩句嘴，她就把溥儀的父親叫過去一頓訓斥，無非子不教父之過之類。還不解氣，又將溥儀的奶奶和母親叫到宮裡當面訓斥，更是罰瓜爾佳氏跪在門外雪地裡思過。

母親是慈禧愛將榮祿的女兒，從小也是心高氣傲，何時受過這般侮辱回家後氣不過吞鴉片自殺了。

就這樣，溥儀還不得不向瑾妃道歉，更不敢記恨她逼死了自己的母親。

03

溥儀心儀唐石霞，在宮裡不是秘密。三大太妃都樂見其成，贊成選妃。本以為是一件成人之美，不料瑾妃一口回絕，完全不給這些好閨蜜面子。

瑾妃心裡自有盤算：唐石霞如果嫁給溥儀，就是第二個珍妃，她一定會帶著溥儀來反抗自己這個專制大家長。而自己是否有狠心像當年的慈禧一般，對親侄女下狠手呢？實在沒必要。

於是瑾妃找了個理由說唐石霞這孩子心氣太浮躁，恐怕擔不了皇后這個位置，實在要嫁就讓她嫁給溥傑好了，她最多也就是福晉的命。

太妃們也不好多說，看得出瑾妃此時已經獨斷專行慣了。也說不定有瑾妃的私心，她統管後宮，恐怕早已知道溥儀的隱疾，萬不能希望侄女和她一樣，守一輩子活寡。

於是又給溥儀選了婉容做皇后，同時讓唐石霞和小三歲的溥傑訂了婚。

雖然三個人中，唐石霞的年齡最大，但瑾妃下令必須等溥儀大婚後，她和溥傑才能結婚。

這樣到了1924年，唐石霞都21歲了，才與18歲的溥傑舉行了婚禮，而同年不久，瑾妃就病逝了，才51歲。

唐石霞與婉容成了妯娌，順帶和文秀也是，三個女人經常在宮裡相聚，倒也很投機。只是好日子沒有多久，馮玉祥逼宮，把他們趕出了紫禁城。

04

唐石霞和溥傑是最早一批離開紫禁城的皇族，先是回到醇王府住了一段時間，後跟隨溥儀到了天津。

也就是這裡，22歲的妙齡少婦唐石霞，邂逅25歲的翩翩少帥，並發展出一段婚外情。（此處存疑）

所有有關唐石霞出軌張學良的史料，僅僅來自於張學良口述回憶錄中所說，此外並無佐證。

根據張的回憶，有幾點資訊

1、唐石霞主動追求張學良，當著溥傑的面，拿出一本滿是張學良新聞剪報的冊子，意味著她暗戀他很久，並心知肚明的溥傑毫不介意；

2、唐石霞欺騙張學良自己的父親是駐藏大臣，後被張識破，惱羞成怒；

3、唐石霞詩詞書畫俱佳，以才情吸引張學良，後被他發現有人代為潤筆，而大罵唐石霞是騙子

可，即便如此，張學良在晚年，還對唐石霞戀戀不忘，留下感嘆：“如果她不是太混蛋，我是打算娶她的。”

來分析一下，這段風流韻事到底有幾分真。

首先，張學良的回憶錄裡有許多含糊不清，與事實不符的內容，也許是他老了把想象當作了記憶。

唐石霞與溥傑婚後，感情還是不錯的，兩人酷愛書畫詩賦，才情相當，妻子畫畫，丈夫題字。剛剛結婚不到兩年，一直生活在一起，唐石霞會時刻關注著張學良的訊息，將報紙上有關他的訊息都剪下來做成冊子，再當著丈夫的面，面帶桃花地遞給張學良，來表達她的一片紅杏出牆的熾熱之情嗎？

其次，唐石霞的父親是志錡，官職並不高，後來還因為犯錯被革職了。當然清廷駐藏大臣，是她的親叔叔，可惜後來被殺害殉職了。這樣的事情她為什麼要欺騙張學良呢，來抬高自己的身價嗎？

用不著吧，對於張學良的獵豔風格，一個溥傑妻子的身份，遠遠比一個大臣之女，其吸引力要大得多哦。

再一個，說唐石霞的書畫找人潤筆，懷疑她的才氣。這更沒必要了，後來她成為著名的書畫家，足以證明她有這份才能。在臺北故宮博物院，存有一封文稿，是當年唐石霞親筆所寫，描述宮裡乞巧活動的文章，其文筆才華毫不遜色。

綜上所述，有關張學良和唐石霞的這段關係，僅有口述史一個孤證，且是於唐石霞在香港過世（1993年）後，才出版上市，連給她澄清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其真實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說唐石霞是張學良情婦一事，我是不相信的。

況且細究那個時間點，張學良不僅有了妻子于鳳至，還有混血外室谷瑞玉，同時還納了小迷妹趙一荻，他可真是時間管理大師。

05

然後，說唐石霞勾結盧小嘉，從醇王府盜取大量寶物，言之鑿鑿滿滿一卡車，這就有點令人懷疑了。

其實遜帝一族在天津，是受到日本人庇護和監視的，遠沒有想象的那麼自由。日本人一直在說服溥儀建立新的國家讓他做皇帝。所以溥儀與日本人走得非常近，而他的死忠追隨者，溥傑自然也是奉日本人為肱骨重臣。

1929年傅傑奉哥哥溥儀命令，去日本學習，結婚已經5年的妻子唐石霞，看不慣溥儀與日本人的勾當，離開天津，回到北京，住在醇王府。

也許是真的孤獨寂寞，也許是另有所圖，她認識了民國四公子之一的盧小嘉，繼而在一個風高月黑的夜裡，用卡車拖走了醇王府的幾百件珠寶玉器。

等等，醇王府難道是菜市場嗎？容得唐石霞開卡車來大批次進貨？

清廷覆滅20年了，醇王府還能留下多少珍寶呢？事實上，唐石霞最多帶走了一個手提箱，裡面有她的細軟，包括一顆避塵珠。

而她與盧小嘉在上海某某別墅同居過一段時間，也僅僅見於一般野史。

06

先說一個背景，1931年，日本計劃操縱溥儀，建立所謂滿洲國的步伐越來越近，溥傑被扣押在日本做人質，唐石霞表示堅決反對復辟，更不能由日本人操作新組，於是公開宣佈“寧為華夏之孤魂，弗為偽帝之貴戚”，與愛新覺羅家徹底決裂。

為逃避日本特務的迫害，她孤身逃回北京，住在醇王府，但不久溥傑密信給她，日本人要置她於死地，囑她趕緊逃離，唐石霞不得已秘密潛逃到上海隱居。

原本是逃命去的，怎麼可能用卡車盜走醇王府一車寶物呢？

在她隨身行李中，有一顆寶物避塵珠，據後來太監回憶，此珠原是慈禧的寶物，每逢風沙驟起她便懸掛衣袂，起到避塵功效（不知真假）。慈禧之後，此珠由瑾妃在溥儀結婚後，賞給了婉容皇后。

而唐石霞與婉容，這對妯娌關係非常好，在天津住在一起。婉容自知步溥儀後塵被送往長春，得知唐石霞要離開，以姐妹情誼將此珠贈送給她。

唐石霞在逃亡上海的時刻，一定非常窘迫，不得已將避塵珠典當出去，換了兩萬元錢。如果她真能從醇王府拉出一卡車珠寶，又何至於留下典當避塵珠後又去贖回的記錄呢？

而且兵荒馬亂的，她一個女人帶著一車價值連城，恐怕出不了河北省，就被各路軍閥綠林給劫了。所以，是誰製造了她偷走一卡車國寶的謠言？是想致她於死地的勢力吧！

唐石霞逃亡上海，過得是隱居生活，讀書作畫，會友參展，遠離皇室。

可她的身份還是溥傑的原配，籠罩在陰謀中。

07

唐石霞在上海居住了十多年，他的丈夫溥傑跟隨溥儀，走上一條不歸路。溥儀做了滿洲國皇帝，雖有一後二妃，卻始終沒有子嗣。

日本人把目光瞄上弟弟溥傑。如果他的兒子具有日本血統，那麼溥儀之後，繼承滿洲國皇位的，將是二分之一日本人。

於是他們著手為溥傑尋找一位日本太太，但溥傑拒絕了，他已有正妻唐石霞。

日本人表示這好辦，會讓她消失。可是派出的憲兵在上海，怎麼也找不到藏匿起來的唐石霞，於是派人到天津，找到唐石霞的兩個弟弟，用槍指著他們的腦袋，逼他在離婚書上代姐姐簽了字。

最後以溥傑性命威脅，令他在提供的幾張日本女孩照片中，挑一個結婚。當時的溥傑不知在什麼心境下，挑中了嵯峨浩。隨即結婚，次年嵯峨浩有了身孕，這時，關東軍露出醜惡嘴臉，強迫溥儀在《帝位繼承法》上簽字。嵯峨浩若生男孩，溥儀甚至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還好，嵯峨浩接連生了兩個女兒，直到日本戰敗，偽滿滅亡，她也沒能生出個繼承人來。

再說回唐石霞，安安穩穩在上海住了十多年，在1949年，選擇離開上海前，她專程回北京，用兩萬元贖回了那顆避塵珠，但轉手以8萬元賣給了一個美國人，之後下落不明。

尾聲：

唐石霞，在臺灣小住時，遇到了香港大學中文系林仰山教授。在他的熱情邀請下，到香港大學東方語言學校任教。

她曾經的皇族貴胄身份，加上淵博的家世學識，以及一口標準的京片子普通話，在當時香港急缺的中文老師中，佔非常重要的地位。她的餘生都在教書育人中度過，也曾數次舉辦個人畫展，盛譽空前。

晚年，與曾留美歸來的金融大咖章叔純結為夫妻，相濡以沫直到1993年辭世，享年89歲。

落盡繁霜木未蔬，雲山多少綠田廬，衝寒一路風和雨，萬卷書樓聆教初

參考書目：《我眼中的末代皇帝 ：愛新覺羅·溥傑夫人口述史》

唐海沂《憶我的兩位姑母——珍妃、瑾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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