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秋天到了，大家有沒有感覺到一絲涼意？
除了秋風送來的涼爽，這段時間連番上映的《靈媒》、《南巫》等恐怖片也著實讓人背脊發涼。
不知道大家是否有這樣的感覺：歐美出品恐怖片喜歡拿人體“開刀”，而亞洲恐怖片則擅長玩人性倫理，講究的是一個前世今生，冤冤相報，喜歡營造瘮人的氣氛。
因此我們看歐美恐怖片，更多地是追求刺激和快感，而看亞洲恐怖片，帶來的不僅是腎上腺激素的分泌，可能還有數個開燈睡覺的不眠之夜。
所以《靈媒》的熱門，結尾處類似喪屍入侵的場面倒是其次，影片中關於信仰以及惡靈附身的內容，才是真正引發網友們討論的核心。
今天，時間君就和大家來聊聊《靈媒》，以及我們如何“優雅地”欣賞它。
（本文略有劇透，膽小者慎入！）
01
《靈媒》：信則有，不信則無
支撐《靈媒》故事的核心價值觀，便是所謂的“萬物有靈論”。在主角們生活的這個地區，他們相信一切超自然的事物皆是神靈，不僅是逝者的靈魂。
正是有這樣的文化，因此靈媒才能在這一地區成為一種正經職業。
比起被附身的主角敏的故事，時間君更感興趣的是靈媒尼姆。
所謂靈媒，即是神與信徒的中介，神靈附在靈媒身上，讓其幫忙施展自己的神力。
出身靈媒世家，尼姆是虔誠的巴揚神信徒，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靈媒身份，覺得自己是生來就註定成為靈媒的。有了靈媒的忠誠信仰，巴揚神得以成為當地人世代信奉的主要神靈。
故事妙就妙在，其實尼姆成為靈媒，並非是她所想的那樣命中註定。巴揚神靈媒向來傳女不傳男，當尼姆這一輩出生後，巴揚神原本選定的靈媒是尼姆的姐姐，諾伊，也就是主角敏的母親。
但是痛苦的附身過程讓諾伊拒絕了巴揚神而改信基督教，為了讓巴揚神遠離自己附身於妹妹尼姆，諾伊用了各種辦法才成功，但這件事一直是秘密，也為整個家族的慘劇埋下了根基。
所以尼姆對自己靈媒的身份開始產生了懷疑，自己曾以為的命中註定竟然是人為所致。而當被附身、四處作惡的敏在尼姆面前說自己就是巴揚神時，尼姆對巴揚神的信仰也被動搖，她甚至開始不相信巴揚神的存在。
信仰的崩塌帶來的結果是毀滅性的。按照故事中“萬物有靈論”的觀念，巴揚神的神靈必然還在，只是沒有了靈媒，沒有了忠實信仰它的信徒，其靈力便會消退，變得虛弱，或者更細思恐極一些，變得不再善良。
影片為了展現這種崩塌，除了有巴揚神像被“砍頭”之外，還有尼姆的“神隱”（指尼姆在睡夢中去世），這意味著神徹底拋棄了她，靈魂的離去意味著這個人已經沒有存世的價值了。
信仰崩塌帶來的最嚴重後果便是驅魔的失敗和惡靈的反噬，因為巴揚神不再能夠庇佑這裡的子民，所以驅魔反倒成了“招魔”，一時間，整個驅魔現場變成人間煉獄。
因此，《靈媒》這部片隱藏了這些疑問：
如果諾伊當初沒有拒絕神的附身，是不是結局會沒有這麼悲慘？
如果尼姆沒有動搖自己的信念，是不是就不會神隱，驅魔就不會失敗？
究竟巴揚神本身就是一個可善可惡的神，還是它的離去是被惡靈給打敗了？
……
但這一切的疑問終究是假設，慘劇已然降臨，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02
信仰，關乎我們存在的意義
儘管《靈媒》被不少觀眾詬病其人物的行為缺乏常理，這極大地影響了大家的觀影體驗，但此片關於宗教以及信仰的討論，仍值得我們關注。
我們總說這個時代缺乏信仰，可是什麼是信仰？信仰缺失會帶來什麼影響？這些問題大家其實並沒有真切的體會，《靈媒》這部片則提供了一次讓我們感受信仰力量的機會。
在《靈媒》中，信仰是透過宗教和神話的方式呈現在我們面前。我國神話學領域大師級研究者袁珂先生介紹道，神話在其產生之初，即在原始社會前期的活物論時期，是以動植物和自然現象為題材進行創作的，此時宗教的觀念還很薄弱。
到了“萬物有靈論”時期，人類開始有了靈魂的概念，同時相信萬物也都有靈魂，透過自然崇拜、圖騰崇拜和原始巫術等宗教活動，神話不自覺成為宗教的“奴僕”，沾染上許多宗教迷信的雜誌以及用神話思維探討科學。
《靈媒》中的祭祀儀式
在袁珂看來，神話雖然不屬於審美範疇裡的文學，但神話的第一屬性，是文學。這裡的“文學”，不是我們慣常認知中的小說、散文等文學體裁，它指的是一種意識形態，一種關於人類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這些終極問題的敘事。
神話的本質是文學，是富有積極浪漫主義精神的文學，這是從人類心靈深處流露出的事物，是人類精神的昇華之物，全世界人民都可以在神話當中找到集體的共同語言。
而《靈媒》中尼姆的去世，意在說明信仰作為人的精神支柱的重要性，或者說人類時刻要尋找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我們習慣於透過講故事的方式看清我們自己。
對於尼姆來說，她的存在就是在講述關於自己如何成為靈媒，以及巴揚神來歷的故事。而如今所謂的信仰崩塌，其實也是我們無法為自己的生存意義講述一個完整的故事，因此渾渾噩噩。
於是有很多人開始回顧神話，回顧《山海經》、《封神榜》這些古老的傳說，從這些故事中找到我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比如根據女媧補天到伏羲再到盤古開天地等創世神話的描述，可以看到原始社會從母權制到父權制再到奴隸制初期的變遷狀況。
圖源電視劇《封神榜》
其實世界上還有很多神話，都是不同的人在講述他們的生存故事。比如《靈媒》故事發生的泰國以及其他在中南半島生活的民族，他們會將葫蘆、蛤蟆等自然之物作為吉凶的象徵。
相傳，蛤蟆是越南許多民族神話中的雨水先行神。每逢大旱，蛤蟆便召集百獸去求雨。山地高棉人也把蛤蟆看作是豐饒、富庶和愛情的象徵。
而從各國神話，也能發現文化的遷移痕跡。不少東南亞民族的神話反映了與中華文化的某種聯絡。比如緬甸神話《三個龍蛋》中說：中緬兩國祖先同為同一龍女所生，因此緬甸人稱中國人為“胞波”（意為“同胞兄弟”）。
菲律賓的起源神話也說到，蘇祿島的先民們是一位卵生的菲律賓男子和一位從竹節中生出的中國公主相結合所生。
還有在漫威宇宙中深受歡迎的雷神兄弟，他們其實來自於古老的北歐神話中的人物。
圖源電影《雷神》
我們日常提到的“北歐”是一個政治地理名詞，特指北歐理事會的五個主權國家：瑞典、挪威、芬蘭、丹麥和冰島。但在神話領域，北歐神話只涵蓋斯堪的納維亞地區。“斯堪的納維亞”意味著“黑暗之地”，它因地處高緯，冬季黑夜漫長而得名。
相對於古希臘羅馬神話，北歐神話一直處在一個比較邊緣的位置，甚至有不少歐洲人本身對這些內容都知之甚少。但事實上，我們的生活中時刻存在著北歐神話的影子。
比如，眾所周知的Sunday之名，其實就是來自於北歐神話中，駕駛太陽馬車的女神——蘇爾，她是太陽的化身，而這一天也正是古日耳曼民族祭祀太陽的日子。
再說Monday，則是得名於駕駛月亮馬車、也是月亮化身的男神——曼尼，而這一天原來是盎格魯-撒克遜人祭祀月亮的日子。因為駕駛日車的是女神，駕駛月車的是男神。所以德語中，太陽是陰性詞，而月亮是陽性詞。
還有大家都很熟悉的《權力的遊戲》，在原著之中，其實也隱藏了許多北歐神話的內容。比如史塔克家族的那株神樹，其實來自於北歐神話的樹木崇拜。在人類的眼中，樹往往因為長壽而被賦予神性。
在北歐神話裡，主神奧丁用梣木造人。梣木是北歐神話世界中的常客，除去用梣木造人，奧丁還曾親手創造了一棵世界之樹——伊格德拉西爾（Yggdrasil），其樹種就是梣木。
圖源《權力的遊戲》第一季。雪諾身後便是那棵神樹。
作為北歐神話中的世界之樹，伊格德拉西爾（Yggdrasil）既是時間之樹，也是生命之樹，它用三條樹根將整個神話世界劃分成三層九個世界。（具體說法有不同版本）
第一條樹根在神域——阿瑟加德，這裡有一條泉水，常常成為諸神開會的地方。與阿瑟加德處在同一層的另外兩個世界是華納神族領地華納海姆（Vanaheim）和精靈王國亞爾夫海姆（Alfheim）。
第二條樹根在巨人之鄉——約頓海姆，約頓海姆有一條智慧泉，喝了就能變聰明。與約頓海姆都處在中層的還有人類的城寨米德加德（Midgard）和侏儒國瓦特阿爾海姆（Svartalfheim）。
最後一條樹根在霞霧鄉——尼弗爾海姆（Niflheim），與它處在同一層的當然就是火之鄉穆斯貝爾海姆（Muspelheim），它們就是我們在之前說到過的“北寒冰，南烈火”的地方。與霞霧鄉沒有明顯分別的是第九個世界——海姆冥界（Helheim），為死亡女神赫爾領地。
由世界之樹相連的3個區域、九大世界
除了世界之樹體系，北歐神話的特點還有完整的發展脈絡以及不亞於希臘神話的多神系統（巨人、諸神、精靈、侏儒、妖怪）。儘管龐大，但北歐神話並不呈現希臘神話那樣的錯綜複雜，其清晰的神話情節脈絡，井然有序的神族譜系以及三界九國的分野，無一不顯露出斯堪的納維亞地區居民講求秩序與原則的理性特質。
北歐神話中的生死觀也非常獨特。我們都很熟知洛基，但大家知道洛基的後代都是怎樣的神嗎？
洛基最出名的子女當屬女巨人安格爾波達為他生下的三個孩子：巨狼芬里爾、巨蛇耶夢加得、死亡女神赫爾。
電影《雷神3》中死亡女神赫爾的形象，但在這部電影中，赫爾被設定為奧丁的女兒，雷神托爾的姐姐。
相傳，赫爾的臉一邊像神一樣溫和美麗，而另一邊卻像惡鬼一樣腐爛猙獰，可怕得連神見了都忍不住顫抖。赫爾的地盤專門收容死者的魂魄，因此又叫“屍體灘”。她的居所名叫埃琉德尼爾，意思是“悲慘”，所以又叫“悲慘宮”。
據說，赫爾喜歡騎著大掃帚在空中飛行，傳播瘟疫。病死的人會被赫爾掃進冥界，繼續受苦。這種說法跟後來西方文化中女巫的形象有著相似之處。
由於北歐神話過早地受到了基督教的影響，所以現在我們很難說清兩者的先後影響關係。但這些傳說確實構成了歐洲文化，並且影響深遠，甚至現代歐洲兒童文學創作也可見不少痕跡。
還有巨蛇耶夢加得。耶夢加得是一條生來就具有邪惡力量的大蛇，被奧丁丟進深海之中。可耶夢加得非但沒死，反而越長越大，最後在海底繞了一圈，用嘴咬住了自己的尾巴。耶夢加得巨大的身體環繞了整個米德加德，因此，它又被稱為“圍繞中庭的巨蛇”，或者“塵世巨蛇”。
圖為銜尾蛇。而雷神索爾便是耶夢加得的宿敵。
耶夢加得也被稱為“銜尾蛇”，這象徵著北歐先民生死輪迴的觀念。生命萬物終逃不過死亡的宿命，但逝去也孕育著未來。誕生亦是毀滅，死亡亦是新生，週而復始，迴圈往復。北歐神話中獨特的死亡觀念，充分反映了生存於極寒之中的北歐先民對生存與死亡的深刻哲思：生與死是不可分的兩極，死亡的深刻意義是精神的超越，有限的生命才能孕育無限的生機。
作為歐洲兩大神話體系之一，我們對它的瞭解遠不如希臘神話。但北歐神話對歐洲文明有著不可磨滅的影響。除了世界之樹、雷神索爾、死亡女神、巨蛇耶夢加得這些神，還有關於巨人、精靈、侏儒的故事，也有對諸神黃昏的描述。在北歐神話裡，我們不僅能看到北歐先民的創世故事，也能看到人類如何透過神話與自然相處。
《指環王》中的精靈族以及霍位元人，其原型也來自於北歐神話。
北歐神話的龐大體系，值得我們用心挖掘。在豆瓣時間專欄《雷神的世界——冰火之地的北歐神話》，我們將從時間和神祗兩條線索，為大家講述北歐神話中最為曲折動人的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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