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他幾歲了，我家兒子會立馬但頗顯笨拙地伸出仨細嫩的指頭，高高舉過頭頂，稚聲稚氣說：“三歲了。”
三歲的娃是需要上幼兒園的，我家兒子也不例外。
他要去的那家幼兒園，不僅有猴子鴿子小白兔之類童話中常出現的生靈，還有兒童樂園不可缺的滑梯木馬轉椅之類玩具。
我家兒子一歲多就喜歡上了這裡。每每我回家早了，便拉了他在園門外轉悠，俟人家接孩子回家時，就“家長”模樣忐忑著隨人家湧入。進去的目的只有一個，據我家兒子說，是“想大白鵝了”。
兒子說他最喜歡的是園裡的大白鵝，但這種喜歡頗有葉公好龍意味，走近了，鵝仰脖一叫，他就會扎進我懷裡，嚷“快快，抱住我。”
抱他入懷，心貼心時總能感覺出他心跳異乎尋常地快，這不是葉公好龍是什麼？
一歲時抱他去，他高興；兩歲時扯他手去，他也高興。
畢竟，這裡有大白鵝，還有一任他翻上跳下的諸多玩具。而真到了三歲，該堂而皇之出入時，他卻不去了。其實報名入園的前一天從幼兒園門口過，他還興嘟嘟地說“老爸，咱進去玩會兒吧，那裡面的大白鵝可想我了呀！”其實入園的第一個早晨，他看見有小朋友啼哭時還莫名其妙地仰了臉跟在人家後面大人模樣唬人家：“別哭別哭，再哭大白鵝該來咬你了呀！”然而，第一天晚上我去接他回家時，他已整個淚人兒。“回家回家我要回家！”撲進我懷裡，他咽哽著這麼說。
第二天去送，他哭；去接，他哭。
第三天，第四天，他仍是哭去哭回。“老師對你好不好？”我問。
“好。”他說。
“那你為啥不想去幼兒園呢？”又問。“我想回家。”他哭說。說這話時，嗓子嘶啞。這嘶啞的聲音，不由我心酸。而這酸的感覺，又讓我寢食不安。兒子還在母腹時，我就做過這樣那樣有關他的憧憬，不止一次立過誓，不寵他不慣他。而當他真真切切出現在我面前時，所有與“不”有關的誓言煙消雲散了，日子裡，總想摟著他抱著他，聽他嬌嬌地說格格地笑，一任他把居室弄得遍地狼藉。
學會了走路，雖然每天晚飯後我都要領了他去樓下散步，卻極少讓他跟同齡的小朋友玩兒，生怕有哪個好動的孩子不小心弄疼了他弄傷了他。也正由此，看似外向的他從小就“門裡虎”，他可以一整天待在家裡和他的玩具翻來覆去地玩，也可以用滿溢童趣的調皮逗爺奶一笑一天，卻極少願意去和同齡的小朋友一起去笑去玩。入園了，乍然間面對幾十張陌生的面孔，除了哭，兒子似乎想不出為什麼幾乎一夜之間，整日隨了他笑啊笑的爺奶爸媽會讓他有這麼多陌生。
上班的時候，我雖看不到兒子在哭，可血緣卻讓我明顯在耳畔聽到了他的哭聲。我多想跑去園裡抱起他，邊替他拭淚邊對他說這是他幼小的人生中必須經歷的過程，可我又知道一個三歲的孩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去主動承受這樣的過程的。唯有的，是希望他的老師能夠用真誠與慈愛，潛移默化給他一個成長的方式。畢竟，老師的作用是任何家長所不能替代的。“老師對你好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這麼問。兒子的回答從不曾讓我失望，但還是讓我放心不下。畢竟，這是每個家長都關切的問題啊！
兩個星期過去了，雖然兒子每天去幼兒園時仍哭，可當他哭著走進他的小班，聽他的老師說聲“你好”時，他會哽咽著擁進老師懷裡。這樣的一幕，真的讓我感動。其實，兒子和她們相處才十天，但在這短短的日子裡，他卻能在這裡找到血緣以外的親情，不難想像，她們為兒子及和他一樣的孩子們付出了什麼。那些日子，我總有種兒子一天比一天成熟的感覺。這種感覺，總讓我接送兒子時心生感激：謝謝老師！
這，該是一個家長對孩子啟蒙老師最想說的一句了。
（20131010羊城晚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