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我青春中的那些女孩們……

今晚跟媽媽影片時，媽媽突然問：“你還記得那個A嗎？以前不是跟你同班嗎？我聽人說她結婚了，嫁到了……”

彷彿一隻手穿越過十年時光，我的心絃突然被觸動，是的，我還記得，我記得那個女孩子。

十年前，在我們都還幼稚天真的童年時代，那個女孩子面板有點黑，黑色的長髮紮成一個大辮子，在腦袋後面晃盪，身材偏瘦，尤其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她有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她的性格是什麼樣的我有點記不清了，印象中大概是有點好強，自尊心很強的那種。同班同學七年（學前班一年)，再加上她跟我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對她的關注自然就多了點。當慢慢得知她的身世，她爸爸出意外去世了，媽媽拋下她離開了，只剩她跟年邁的奶奶和太太，說實話，那個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麼，因為我在那個時候也是留守兒童，我家裡也只有爺爺奶奶，我爸爸媽媽也不在身邊，所以自我認知我們都是一樣的，只是偶爾約她出來玩，她會說走不開，她偶爾會遲到，偶爾交各種學雜費的時候她總要拖一些日子，偶爾聽到其他同學說她奶奶生病，而她一個人趴在桌上偷偷抹眼淚的時候才覺得原來相依為命並不算是個好詞，尤其是對一個老人和一個孩子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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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女孩子B，她是我的發小，我們兩家是鄰居，我倆從小光著腳一起長大，她比我大兩歲，又比我機靈，那時候的我習慣一直跟著她，對她的一切表示羨慕和讚歎，就像個小迷妹。

她有一頭自然捲，卷卷翹翹的，那個時候我看的動畫片和畫冊裡的公主就是那樣的捲髮，我可羨慕了，而我那時候更羨慕的是她總有很多的新奇玩意兒和很多零花錢，她是他年邁的父母抱養來的，但是渴望有個女兒的父母卻並沒能陪她長大，3歲喪母，7歲喪父，然後由她已經成家立業的大哥二哥輪流撫養，而他大哥一家三口去了省城，並沒有接她過去的能力，他二哥也常年在外打工，她只能跟著二嫂寄居在二嫂孃家，一邊幫看孩子一邊上學，居無定所導致頻繁轉學，本來她比我高兩年級，但愣是在五年級的時候和我同班了。

意識到她的艱辛大概是在她的腿受傷了之後吧。大概是初中的時候，我週末從學校回來聽說她騎電動車的時候摔傷了腿，然後，她一個人在空屋子裡躺了整整兩個月，她二嫂子偶爾會回來給她準備些食物。那個年代手機什麼的電子通訊裝置還並不發達，因為我們兩家只隔一條小路，我在家的時候經常聽到她大喊大叫的聲音，有時是唱歌，有時我會站在我們家院子裡跟她大聲喊話，她總是問東問西，問我學校裡有什麼好玩的？問我核桃能吃了嗎？問我今天吃的什麼飯，問我家人在幹什麼，我知道，她其實並不是真的想知道，她只是太孤獨，就只是想找個人跟她說說話而已。

後來她結婚的時候，我上高二，我請了假，全程陪著她，看著她化妝，看著她披上婚紗，看著她坐上婚車，看著車隊慢慢駛遠，我說不清什麼感覺，只是在心裡默唸：“要幸福。請好好幸福！”

可是，聽說老天爺他並沒有讓我如願，他到底沒能給她想要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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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女孩C，是我的初中同學，她是我們班最沉默寡言的女孩，存在感極低，低到什麼程度呢，同窗三年，還有好幾個同學沒記住她的名字。

我們是舍友，同一個宿舍，託我們學校床位緊張的福，我們三個人曾經擠在兩個床鋪上，我們正好睡在一起。話癆如我，我們睡前總是會說說閒話，講講故事，有一天晚上，一直都寡言少語的她終於開口，談起了她的家庭，她爸爸受過傷，做不了重活，家庭負擔全靠他媽媽一個人支撐，她是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她很樸素，日常就靠啃饅頭度日，連食堂也不去，因為對她來說有點貴，她一回家就要做飯，放羊，割草，去地裡勞作，假期還要去棉紡廠工作掙錢……這些都是她的日常生活，反而學習變成了一種偷懶。某一天晚上，我們談到未來的規劃和夢想，我說我肯定要上一中，然後考大學，離開這裡，去到南方有海的地方，然後，再也不回來了。她沉默了很久，才說：她現在也很糾結，一方面她想上職中，學個手藝，以後好好支援她弟弟讀書，她說她弟弟超級聰明，腦子非常好，將來一定能有大出息的，可另一方面她有明白，她媽媽不會允許的，她去上學這三年家裡沒有收入，還要花錢，而且，她也不忍心看她媽媽這麼辛苦，因為太操勞，她媽媽身體也很不好。

我問：“那你呢？你怎麼一點都不為自己考慮？人要為自己而活啊！”

她笑了笑，“我有啥好考慮的。”

又是長久的沉默。

奇怪，明明都過了六七年了，我卻還記得她當時的語氣。

中考後，沒再見過她了，一年後，從另一個好朋友處得知，她已經生孩子了，但因為年齡不到，還領不了結婚證，她就比我大一歲，彼時我16歲。

最後，她還是選擇了更現實的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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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三個是我整個成長過程中遇到的最讓我心疼又深深無奈的女孩子，同樣的出身悲慘，同樣的人生坎坷，同樣的沒有選擇，如今，她們三個已經都嫁作他人婦，甚至為人母，而我找你畢業後和她們都失聯了，因此，她們的近況如何，我不清楚，只是從旁人的閒話中略有耳聞，今天也是突然聽到我媽媽提了一嘴，便心緒難平，而且又是在晚上，多愁善感的情緒氾濫成災，邊回憶邊打下這些字，只是想記錄下自己現在此刻的心情而已，無意冒犯任何人或者故意揭人傷疤賣慘，也不是寫別人多可憐尋找優越感，只是提醒自己，如果可能的話也提醒看到的人，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些人，被上帝拋棄，獨自流浪，所以，學會感恩吧，我們每個人習以為常的，健全的家庭，健康的父母，不錯的家境，學習的權利，選擇的權利，追求自己夢想的權利，我們所擁有的這一切並不都是理所當然的。

但有的人，從一開始就失去了選擇權。